別怕

  此時此刻,冀轅的腦海裏閃現的都是過往的種種,是他拚了命地想要逃離的噩夢,宋航遠的那一句“狗雜種”又把他帶回到了那個地獄裏。那幾年的每一拳、每一腳、每一塊石頭、每一口唾沫和每一句謾罵都在他的腦海裏交疊著,他就像是一個急性發病了的精神病人,警惕著周圍一切,無助又害怕。


  他本以為這些東西他都已經忘記了,隨著林樂和方燚東出現,他們一起並肩作戰,再到林森、秦仲可、連文力的加入,最後鑫才裏所有像他們這樣的人都站了出來,抱團反抗。他本以為這些東西已經不能再讓他內心起波瀾,他本以為這些被他親手埋葬的東西早已化作他成長的養料,卻沒想到,這些他曾經親手埋葬的東西隻是因為太久沒碰過而腐爛在了他的心裏,並且腐蝕了他內心一角。縱使他內心再強大,這種存在於潛意識的行為幾乎成了他的本能反應。


  他不敢想象,如果沒有夜萌的聲音叫醒他,宋航遠今天挨的會更多,也許他就會把宋航遠打殘了。一想到夜萌,他才稍微地清醒了一點,他現在是在c城,他已經不再受製於人了。


  他很想給夜萌打一個電話,不需要說什麽,隻是聽到夜萌的呼吸聲他都覺得很滿足了,隻是他不敢,他不知道夜萌還會不會接受這樣的他,甚至他都不敢給齊翎打電話問一問。


  “もし君を許せだら……”他的電話在這時候響起了,他不敢接,連看都不敢看一眼,任由電話在衣服口袋裏呐喊著,顫抖著,他無意識地流著眼淚,眼白因為充血而通紅一片,牙齒咬著被子,咬合肌凸起,但是臉色卻是慘白的。


  鈴聲停止,微信卻開始響個不停,他還是沒有理會,就那麽瑟縮在躲在被子裏,瑟縮在床角。


  十九一直在門口叫個不停,用爪子刨著門,牛二也一邊叫他,一邊拍門,然而現在的冀轅什麽都聽不見,他仿佛是陷入了一場永恒的夢魘中。


  ……


  夜萌和齊翎帶著宋航遠來到醫院,陪著他做完了所有的檢查,包紮了傷口之後,宋航遠依舊不能說話,因為冀轅打的是他的嘴,包著紗布他什麽也說不出來。


  “你……自己一個人能回家嗎……”夜萌有些猶豫地問宋航遠,雖然知道不該讓他一個人回家,但是他也並沒有什麽大礙,一個人回家是沒有任何的問題的,夜萌現在隻想找到冀轅。


  給冀轅打了電話也不接,微信也不回,方燚東告訴他的事情聽得他心都在滴血,就像是一條生鏽帶鉤還豁口的鋸條在他的心上來回拉扯著,每一下都痛得他哭都哭不出來,即使隻是聽到,他都痛出了一身冷汗。不禁在心裏想,冀轅是怎麽忍受下來的,即使小學的時候他不在鑫才,可是心理上受到的傷害從未斷過,他們怎麽可以那樣對他!而方燚東也隻能告訴他一些隻言片語,至於沒在鑫才的那幾年冀轅是怎麽過的,方燚東也答不上來了,連個大概都說不清楚,更無從了解冀轅是怎麽想的,怎麽熬過來的。


  “小翎,你給二哥打個電話,問一下他冀轅兒是不是在他那兒。”夜萌看著宋航遠上了車之後,轉頭對齊翎說,他一直在給冀轅發微信。有人已經把這件事告訴老林和瘋狗了,他不知道要怎麽辦,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這件事是沒辦法善了的,他可以做的替冀轅想一個權宜之計。


  “二哥說在他那兒,十九在房門口叫了好久了,但是……”


  “他不開門是吧。”齊翎點了點頭,夜萌一點也不意外,這種時候任何人的話他都聽不進去,陷在過去裏的人,除了他自己,沒人能把他救出來。“你是要回家,還是要跟我去找他。”


  “一起去吧,二哥還說房間裏麵一點兒聲音都沒有,我也挺擔心他的,他剛才那個樣子……”


  齊翎眼裏閃過一絲驚恐,夜萌都看在眼裏,那種視覺上的衝擊,心理上的震懾,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緩過來的,“走吧……”


  兩個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一是不知道要說什麽,因為這件事憑他們兩個是沒辦法解決的,二是不知道冀轅現在是個什麽樣的狀況,他們不知道要怎麽做,三是他們兩個現在在替冀轅做善後工作,夜萌聯係老林,齊翎聯係瘋狗,不幫他開脫,不幫他求情,也不幫他找借口,現在最好的態度就是躺平任嘲。


  “你們可算來了!”牛二看到他們兩個來了,就像看到救星一樣,“從他進來到現在,快三個小時了,除了最開始進門有一點兒動靜外,我再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了,小十九都蔫兒了。”

  他們三個互看了一眼。


  “我試試吧……”夜萌說:“在學校的時候就是我叫他的名字,他才停手的。”


  “等一下,剛才在電話裏我都聽他說了,但是為什麽啊,小轅兒不是這麽衝動的孩子啊……”牛二在夜萌抬手準備敲門的時候擔憂地問道。


  “不是衝動,是應激反應,”夜萌說:“這不是他能控製得住的。”


  牛二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就像是人的本能一樣,肚子餓了要吃東西,口渴了要喝水,”夜萌咽了咽口水,後麵的話全部都擠在他的喉嚨裏,疼,從喉嚨一直蔓延到心髒,“他之所以會做出這樣不受控製的行為,全部是出於他對自己的自我保護意識的本能。”


  牛二聽得雲裏霧裏的,但大致的意思還是了解了,“那如果他還是不出來呢……”


  夜萌說:“那就叫到他出來為止。”


  他抬起手,猶豫了一下,他在想到底是要敲門,還是要砸門,他選擇了後者,“砰砰砰”的三聲之後,夜萌大聲喊道:“冀轅兒,開門!是我!”


  門裏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他手握成拳,使勁地砸在門上,邊砸邊喊:“冀轅兒!你他媽的開門啊!你不見別人沒關係,連我也不見了嗎!冀……”


  他的話還沒說完,門從裏麵打開了,一個憔悴虛弱的人站在門口,臉上是亂七八糟的淚痕,又長又密的睫毛因為被淚水打濕而變成了好幾撮,通紅的眼睛,淩亂的頭發,濕透的衣衫,空洞的雙眼,無助又絕望。


  他們三個都沒見過這樣的冀轅,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夜萌伸手去拉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處,仿佛這樣能讓自己心裏麵不那麽難受,因為觸到了他的體溫,可是鼻尖還是忍不住泛酸,有些委屈地看著他,哽咽著說:“以後不許不接我電話……你知道我有多著急嗎……你就那樣出去……我都不敢多想……你那種狀態,萬一被車撞了,或者你……”夜萌不敢往下說了,隻是吸了吸鼻子,然後緊緊地抱著他,眼淚奪眶而出。


  冀轅一言不發,兩眼無神地看著他們,就像是不認識他們一樣。


  牛二和李潤宇見到這一幕,尷尬地互看了一眼,抱著十九退到了一邊,在一旁小聲地八卦著。


  “什麽情況……”牛二瞪大眼睛看著齊翎,“他們……”他抬起雙手,豎起大拇指,對著彎了彎。


  齊翎有些無奈地說:“嗯,在一起了……”


  “什麽時候的事兒?!”


  “也沒多久,就前兩天。”


  兩個人說話間,冀轅把夜萌帶進了屋。


  冀轅還是縮回了床角,嘴唇幹裂脫皮,沙啞著聲音,有氣無力地說,“坐……”


  夜萌沒有說話,脫了鞋坐在床上,拉開他裹著自己的被子,把自己和他包在一起,伸手攬過他的肩,讓他把頭靠在自己的肩上,一下一下地輕輕拍著他的肩,嘴裏哼著令人舒緩的小調。


  在來的路上,夜萌想過無數種他現在的樣子,卻唯獨沒有想過他會是這副模樣,那種絕望是從他的身體裏散發出來的,準確點說,他就是絕望本身。


  “我幫你把鞋脫了,”夜萌歪了歪脖子,用自己的側臉靠了靠他的頭,用哄小孩的語氣說:“好不好?”


  冀轅沒說話,隻是在他的肩頭來回蹭了蹭。


  他的鞋子很好脫,都不用拆鞋帶,輕輕地一蹬就掉了,夜萌正準備放床下,冀轅啞著嗓子,嘟囔著:“襪子……”


  夜萌轉頭看了一眼,他一隻腳穿著襪子,另一隻腳沒穿襪子,又會過頭看了看手裏的白色運動鞋,一隻黑襪子搭在鞋口。把襪子拿出來之後,先把鞋子放下去,再給他穿襪子,“抬腳。”


  冀轅沒有抬腳,而是把腿伸直了。


  夜萌:“……你玩兒我呢……”他剛剛從床邊回來,這會兒又要過去。


  冀轅沒有回答他,隻是望著他,眼淚汪汪地望著他,還撅了撅嘴。


  夜萌:“……”


  一見他這副模樣,夜萌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沒見過這樣跟人撒嬌的,隻能認命地再挪過去給他穿襪子。


  “抱……”冀轅的嗓子沙啞,也許是剛剛恢複一點神誌,意識還不清醒,讓這一聲“抱”聽上去可憐巴巴的。

  “好,”夜萌還是用哄小孩的語氣說,伸手抱住他,“抱,這樣可以了嗎?冀轅小寶寶。”


  冀轅半躺在他懷裏,調整了一下姿勢,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伸手環住他的腰,聽著他的心跳聲,鼻息有些重,聲音輕得如同空氣,“你……不問問我嗎……”


  夜萌聽到他這麽說,突然就想逗逗他,反正他也閉著眼睛,於是夜萌屏住了呼吸,一個輕飄飄的吻落在他的額頭上。


  “你……”冀轅緩緩地睜開眼睛,鼻息有些不穩,吸了長長的一口氣。


  看見他緊張的樣子,夜萌“噗嗤”一下笑了出來,“你緊張什麽,害羞什麽啊,”夜萌調笑道:“是誰前兩天抱著我啄個沒完啊,又是誰摸著我的腰說‘我就是……一時沒忍住’啊,是你吧?”


  冀轅:“……我是說你不問問我為什麽會那樣嗎……”不知道為什麽,夜萌總是能讓他笑,就連這種時候也是,他無奈地笑了一下,環著夜萌腰的手收緊了一點,稍微坐直了一點,側頭在夜萌的頸脖間深吸了一口氣,“你這樣我很尷尬啊……我明明……很喪的……”


  “我當然知道你說的是什麽了,”夜萌用手推開他的頭,他的呼吸不僅弄得自己的脖子癢癢的,也弄得自己的心癢癢的,“我就是想逗逗你,心情是不是稍微地好一點點了啊,”夜萌抬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側臉,“其實我也有好多話想和你說的,但是呢,我這個人比較大方,所以我讓你先說好了。”


  冀轅:“……那我……先謝謝你了……”臉皮真厚,雖然心裏這麽想著,但是臉上還是掛著一個淺淺的笑,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下巴搭在夜萌的肩上,嗓子被那些話擠壓得連咽了好幾次口水,“我該怎麽說呢……”


  “你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他偏頭親了一下冀轅的側臉,“我會陪著你的,別怕,有我在。”


  “哥哥……”


  冀轅輕輕地叫了一聲,夜萌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是在叫自己,還是在表述他接下來說的話中的人物,他沒有回應。


  “我在叫你呢,萌萌哥哥……”


  冀轅撒嬌道,帶著濃濃的鼻音,“萌萌哥哥”四個字差點把他的魂給叫沒了。冀轅的聲音本來就好聽,本應該是個隨便一句情話就能勾人魂魄,奪人心智的的低音炮,卻因為平時嘴太欠而遭人嫌棄。偶爾跟他撒個嬌也是有些強硬的態度,這突然的一服軟,對他來說這是一種致命的誘惑,他咽了咽口水,“你……”


  “哥哥,”冀轅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吸了吸鼻子,聽上去委屈極了,喉嚨被疼痛侵襲著,頓了頓接著說:“我想……抱著你哭一會兒……”


  夜萌把手放在他的後腦勺上,另一隻手輕輕地的拍打著他的後背,“嗯,想怎樣都可以。”聲音裏是極致的溫柔,也有著無限的心疼。


  冀轅並沒有哭出聲,隻是抱著夜萌無聲地流著淚,淚水一點一點地滲透衣服,冰到了夜萌,夜萌哆嗦了一下。這一哆嗦就像是一個計時沙漏一樣,他不再哭了,把自己的鼻涕眼淚全都抹在了夜萌的校服上。


  “你……我明天怎麽穿去學校啊……”


  冀轅用幹啞的聲音說:“扯平了……”


  夜萌:“……怎麽平時沒看出來你這麽小心眼兒啊……”


  “他們沒跟你說過我很記仇的嗎,”冀轅吸了吸鼻子,“我有一個小本兒本兒是專門兒用來記仇的。”


  夜萌:“……你還是真是一點兒也沒有辱沒你們天蠍座記仇的本領啊……”


  “那可不,”冀轅半撒嬌半認真地說:“但是你不一樣,別的人我也就是記仇而已,可是對你,我還嫉妒、吃醋、特別的想占有你……”


  要命!夜萌在心裏大喊,勾人魂魄,奪人心智的低音炮在跟他表白,帶著十七八歲的男孩子特有的青春和羞澀,“那個……轅兒哥,我們商量一下好嗎,不要說著說著就表白好嗎……我……有點兒把持不住……”


  “你當初就是這麽跟我表白的,”冀轅說:“我當時挺窘迫的,你居然是把持不住。”


  聽到他這麽說,夜萌心想自己今後要完蛋了,這是明擺著的打擊報複啊,這是要把自己之前對他做過事情一件不落的全部討回來啊。他咽了咽口水,“不可以給我一個特赦嗎,男朋友。”

  “不可以,”冀轅環著他腰的雙臂又緊了緊,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呼出來,還帶著一句歎息,“我要開始說事兒了啊,你不要看我,聽著就好了。”


  “嗯。”夜萌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雙臂輕輕地環住他,把他擁在懷裏,下巴搭在他的肩上。


  冀轅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輕,仿佛每一個字都是不能驚擾到的,哪怕隻要有一個字悄悄地睜開眼,隻要稍微地瞥見一眼,就痛不欲生。


  大海之所以波瀾壯闊,是因為能接住所有的水,而這些水來自不同的地方,有著不同的成分,載著不同的故事,住著不同的生物,這些水的流過的地方是大海不曾見過的,但是同樣的,大海所擁有的一切,也是這些水不曾擁有過。


  溪流沒遇見河流之前,覺得自己足夠寬敞,河流沒遇見瀑布之前,覺得自己足夠湍急,瀑布沒遇見江湖之前,覺得自己足夠壯闊,江湖沒遇見大海之前,覺得自己足夠傳奇,可是這所有一切,大海都擁有。


  冀轅所經曆的一切,夜萌隻是聽說過而已,他就像是一片大海,連接著天空的另一頭,那邊有自己沒有見過的一切,可是那一切都是自己這輩子也不願意經曆的。


  “所以……我才失控的,”冀轅吸了吸鼻子,“我小學的時候就住校了,所以我從小就很獨立,但是那個時候因為我長得好看,所以很多事情老師都會幫我……”


  他頓了一下,夜萌可以感覺到他在努力地平複自己的心情,因為他的胸口起伏的頻率很慢,但是每一次的幅度都很大,“後來上了初中,一切就都變了……冀軒在家裏不能對我做的事情,在學校裏就可以了,雖然我還是很好看,但是私生子這個身份就注定了我在鑫才是沒有人權的……”


  夜萌的雙手緊握成拳,把他的衣服都抓皺了,而他的雙手依然隻是放在自己的腰上,聲音裏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波瀾,平靜得沒有一點感情,“什麽樣的爸爸才會把自己隻有七歲的兒子送去寄宿學校啊,一星期回去一次還沒有一點兒好臉色,即使我考了第一名,作文拿了獎,他也不看我一眼。所以啊,後來我就直接交白卷了,因為不管我優秀與否,他都不在意。那我還不如讓自己墮落下去,至少我還能給自己找個理由,因為我太差勁兒了,所以他看不上我。”


  “你一點兒都不差勁兒,”夜萌說,“你特別優秀,特別好,特別討我喜歡。”


  冀轅抬起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我知道,”冀轅“嘿嘿”地笑了一下,“但是吧,我最討厭自己的地方就是,我不願意墮落下去,雖然我交的是白卷,可是我把答案都寫在草稿紙上了,講評卷子的時候我就用那張草稿紙對答案。”


  “草稿紙不是不讓帶出考場嗎?”


  “誰會在意一個每次都交白卷的人的草稿紙帶沒帶走啊。”冀轅很喜歡揉他的頭發,手指插進柔軟的發絲裏,就好像心也柔軟了幾分,“再說了,鑫才能和其他學校比嗎,我十四歲就考了雅思,七點三分兒。”


  夜萌:“……你是在秀智商嗎……”


  “不是,”冀轅調整了一下姿勢,把夜萌反抱進自己的懷裏,夜萌跨坐在他的腿上,整個人像隻考拉一樣掛在他身上,“我隻是在跟你分享一個秘密而已,這件事兒我連方燚東他們都沒有告訴。”


  夜萌的雙臂環著他的頸脖,雙腿圈著他的腰,懶洋洋地說:“你餓不餓……”


  “我不餓……”冀轅說:“你要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不知道,”夜萌打了個哈欠,“我現在又餓又困,不知道該怎麽選……”


  冀轅伸手去摸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思索了片刻,“我們還是叫個外賣吧,我不想放開你。”


  “外賣來了你還不是一樣要放開我。”夜萌笑著說,心想,冀轅這種人撒起嬌來真是抗不住。


  “沒關係啊,讓二哥或者齊翎幫我們送進來就好了。”冀轅說的很自然,很幹脆,一點也沒有覺得這件事不妥,他絲毫不介意在熟人麵前秀恩愛。


  “你就不怕齊翎提刀砍你嗎,還有二哥,大晚上的,你這麽刺激一個老人家合適嗎?”雖然嘴上這麽說著,但是抱著他的手還是收緊了一點,整個人也貼得更緊了。


  “齊翎要砍得到我的前提是他要跑得過我才行,除非他提得動四十米的刀。”冀轅的後背靠著兩床軟軟的棉被,整個人都陷進去了,雙手扶著他的腰,寬大的校服也遮蓋不住他的柔軟。

  夜萌整個人僵了一下,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你……”夜萌有點受不了他這樣,而且能感覺到自己和他都有了相應的反應,直覺提醒著自己,再這麽下去要出事。


  冀轅聽到他的聲音,停了下來,雙臂交錯,緊緊地環住他,把頭埋在他的頸脖間,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不滿足的離開,啞著嗓子說:“沒忍住……沒忍住……”


  夜萌的雙頰緋紅,再加上那雙彎得好看的桃花眼,白熾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迷人。冀轅看著看著,入了迷,雙眸蒙上了一層霧氣,不自覺地就往上湊。


  “もし君を許せだら……”電話鈴聲響起,他輕輕地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滿意地離開了這片柔軟,接起電話。


  “喂。”就這麽一個字都能聽出他的不耐煩。


  “哦,麻煩等一會兒。”冀轅掛了電話之後給牛二打了個電話過去,讓他幫自己拿一下外賣,還被說了一頓,在他牛花火鍋叫外賣,是他養不起他們兩個,還是嫌棄他的手藝了,還說他怎麽越來越懶了,連個外賣都舍不得出去拿,還要麻煩他這個老頭兒給他送進去。冀轅沒有反駁,隻說了“謝謝”兩個字就掛了。


  冀轅一隻手撫著夜萌的背,“齊翎已經回家了,”他把手機扔到一邊,用祈求的眼神看著夜萌,“今晚我們就在這裏睡好不好?我想抱著你睡,我需要你……”


  夜萌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在他的頸脖處輕輕地咬了一口,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扒開他的衣領看了看,“那個呢?”


  “哪個?”冀轅不解。


  “就是我昨晚給你嘬的那個啊……”夜萌說,語氣裏還有些著急。


  冀轅用手解開了一顆襯衣扣子,向下拉了拉,露出整個頸脖,“在這邊兒,你怎麽連你自己咬的哪邊兒都能記錯啊。”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牛二一眼就看見他們兩個抱在一起,姿勢曖昧的人,不禁在心裏暗罵,小兔崽子,我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刺激我,沒良心!

  “小轅兒,我跟你說啊,要不是……”


  “要不是看在我媽的麵子上你就揍我了,是吧。”冀轅打斷了他的話,清了清嗓子,語氣立馬變得有些嚴肅,“二哥,明天陪我去趟學校吧,現在也就你能當我家長了。不管那個傻逼的家長說什麽,你都不要說話,要賠錢,還是要打回來都可以,我隻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他要給我道歉,‘狗雜種’這三個字,夠我揍他一萬次了。”


  牛二把東西放在茶幾上,冀轅往床邊挪了挪,夜萌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卻不料他抱得更緊了,輕聲說道:“別動,我抱你過去。”


  夜萌沒再動了,準確點說應該是他不敢再動了,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了。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冀轅會說怕弄疼他,弄傷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再一次為自己的今後擔憂,他覺得自己承載不了這樣的愛。


  “你這樣對待一個單身的老年人合適嗎,你就不怕我一個心髒病發就過去了。”牛二覺得冀轅這樣子簡直沒眼看。


  “是我不想放開他,”冀轅說得理直氣壯的,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那什麽,我上次拿過來的睡衣也在櫃子裏吧。”


  牛二白了冀轅一眼,沒好氣地“嗯”了一聲。心想,他兒子說得沒錯,這臭小子就是出來氣他們的。


  “你吃什麽?”冀轅問夜萌,連他自己都感覺到了自己麵對夜萌的時候總是不自知的就溫柔了。


  夜萌指了指那碗粥,冀轅伸手端給他,他橫坐在冀轅的腿上,背靠著沙發的扶手,用勺子攪動著粥,慢慢地說:“老林和瘋狗那邊兒我都已經和他們說了前因後果了,隻是那個傻逼的媽媽說要告你。”


  聽到他的話,冀轅愣了一下,“哼,告我?走司法程序嗎,那再好不過了,他先是打了我一拳,然後又當眾罵我,就這兩條,我就可以先告他蓄意挑起事端,再告他當眾侮辱我的人格,最後我打他也是出於自衛。”


  夜萌和牛二都聽得目瞪口呆的,都不知道他哪來的這麽多歪理。


  “要是講道理我們就好好講道理,要是撒潑耍賴,”冀轅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很輕蔑的笑,“我可是征戰沙場多年的將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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