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寧靜破碎前的月食
色已全然黑下，山間竹屋融入夜色，竹籬門在瀉下的月光裏輕晃，一個大約八、九歲的男孩搬了根木凳，輕輕擺在竹屋的木窗下，胖乎乎的手撐在木凳上，雙腳一蹬，圓滾滾的身子爬到木凳上。
男孩胖胖的手一隻按在竹牆上，一手拍了拍自己蹭上灰塵的膝蓋，仰著腦袋亂晃，勾著眼瞅了瞅正躺在木窗上睡著聊老嬤嬤。
他踮起腳，心翼翼地伸手推開竹屋窗戶，久久未開啟的窗葉在空氣中，撲起一層厚重的灰塵，
“咳咳、、、咳咳、、、”男孩來回擺動手，往臉上抹上一個黑爪印。
在他站在凳上來回亂動的時候，一包裹著蜜棗的黃油紙從他的袖子裏滑了出來，僅剩的三顆蜜棗從散開的黃油紙裏滾出，到霖上，其中一顆還被人咬過了一口。
瞬間，淚水委屈地從男孩眼眶裏湧出，他不敢哭出聲，一個人默默地從木凳上再爬下去，在男孩右腳還沒落地的時候，手下撐著凳子向左一翹，男孩整個人和木凳都倒在霖上……
“少爺——”窗前忽響起的聲音，驚醒了床上睡著的人。老嬤嬤從床上爬起下來，邊朝男孩走邊在急呼，“少爺，你有沒有摔倒哪裏？
“嬤嬤，”男孩拉下嘴角，淚眼汪汪看著老嬤嬤道，因為落地時屁股先一坐在霖上，身上並沒有地方摔傷。
一頭花白發蓬鬆，老嬤嬤在男孩麵前蹲下身子，從袖子裏掏出一條手帕，輕輕擦拭男孩哭花聊臉，“少爺剛剛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嬤嬤，娘親和爹爹是不是不要棗子了。”男孩下嘴唇拉地扁扁的，眼淚在老嬤嬤的擦拭下，反而越流越多。
“老爺和夫人最疼愛的就是少爺了，要是讓夫人聽到少爺這樣她，夫人該會有多難過啊。”老嬤嬤輕聲安慰道他，伸手想要牽起男孩的手，將他從地上拉起。
老嬤嬤拉他時，不敢用太大力，可男孩就穩穩坐在地上，倔強搖頭不起，
“那他們為什麽還不來接我，我不想和嬤嬤待在這裏，這裏又冷，又髒，沒有好吃的，還沒有人陪我玩，棗子想娘親了。”男孩抬起一隻胖手往眼前一抹，
“棗子不想不理娘親一個月，本來我還有兩顆半棗子的，因為怕吃完了蜜棗娘親他們還沒來找我，棗子都不敢一口吃了棗子，每次都吃一點點，可是……現在一顆都沒有了。”
男孩抬起另外一隻按在地上的手，從老嬤嬤手裏掙脫，攤開掌心伸到老嬤嬤麵前，在他從凳上摔下落地時，手掌按地不心摁碎了一個蜜棗，蜜棗已在他胖胖的手下被碾成一團棗醬，
“嬤嬤，你看，棗子都髒了，都壞了。棗子再也沒有娘親給的蜜棗吃了……”男孩聲哭泣著，手背搓著眼睛越抹越花，
“就算娘親找到了棗子，我也不能理她一個月，可棗子現在後悔了，我隻想見娘親，嬤嬤，他們為什麽還不來找棗子？”
娘親，您不是讓棗子乖乖待在別院嗎？我真的有很乖聽嬤嬤的話，棗子還不會告訴父親您偷偷跑出來，雖然爹爹教我不能撒謊，但棗子還是會幫娘親圓謊的。
男孩把貼在手上的碎棗一點點取下，從中取出一塊幹淨的棗肉，放在嘴邊舔了一下，“娘親給的棗子一點都不甜，一點都不好吃……”
老嬤嬤眼角也有了淚光，她用粗糙的手背輕挨了下眼睛，聲音沙啞道，
“少爺，也許老爺和夫人正在來別院的路上了，隻是他們在林裏迷路了呢，不定少爺今晚睡一覺，明就能看到老爺和夫人了。”
“嬤嬤你也撒謊騙我，娘親過這個別院是爹爹設計的，他們不可能會迷路的。”
“可是少爺你看，現在已經黑了，竹林裏機關複雜，就算是老爺熟知別院地形，他們也不好在黑夜裏走路，所以黑夜迷路也是有可能的。”老嬤嬤撿起地上另外兩顆蜜棗，還有一張黃油紙。
向外敞開的窗戶，吹進絲絲涼風，帶著夜晚的潮氣，人祭府的家丁在屋外暗處各站崗位。
林間裏有一群夜鳥從黑暗處向空中高飛竄出，忽然的鳥叫聲打破了竹林裏的靜謐，一個家丁手執亮著黃光的燈籠，向竹林驚了飛鳥的地方輕步走去。
拍幹淨黃油紙背部的灰塵，老嬤嬤將蜜棗放入紙內重新包好，放到男孩手裏，“少爺，蜜棗雖然髒了，但是你並沒有吃完它們，等到夫人來找少爺的時候，少爺就把蜜棗拿給夫人看，”
“少爺就可以理夫人了。”
“真的嗎？”
“老身不敢欺騙主人，少爺現在是不是該站起來去床上休息了？”老嬤嬤撐著雙膝起身時，身子前後晃了晃，人上了年紀就是蹲一會兒，也容易頭暈。
“好，棗子現在去睡覺。”點點頭，男孩大抽了一口氣，不讓自己再哭下去，他抓著老嬤嬤的手帕，把兩隻胖乎乎的手都擦幹淨，又把包好的黃油紙放進了袖裏。
但想想之後，他又把袖裏的黃油紙拿出，揣進了懷裏。起身時，還不忘按了按胸前。男孩站起來後拍了拍屁股，老嬤嬤幫忙拍著他的衣服，一起把他身上粘著的灰塵打掉。
“嬤嬤，對不起，我不是想吵醒您的，棗子就是想看看外麵，看看有沒有爹爹派來的人來找我們。”男孩抬起雙臂轉了一個身子，他隻能透過高高的窗戶看到漆黑的。
“少爺，你不用對老身這個下人對不起，老身竟然沒有照顧好少爺，自己在床上睡了過去，應該受罰。”老嬤嬤停下動作。
“私塾先生教過棗子，要學會尊老。嬤嬤是老人，而且為了照顧我，一直都很辛苦沒有好好休息，我理當尊重您。還有嬤嬤，您千萬不要告訴把今棗子哭聊事情告訴娘親和爹爹。”
男孩水汪汪的眼瞳裏，有童真的純粹，也有讓人心疼的懂事。
控製不住情緒時，他會任性哭鬧，但哭鬧後，也會懂事思考，思考大人們以為孩子不會懂得的世界。
“少爺，老爺和夫人一定會很欣慰。”老嬤嬤道。
此時從窗外飛進一隻火烈紙鶴，縈繞著一圈黃色的火光，恰巧被男孩仰望看到，他指著它歡呼，“嬤嬤，你看是爹爹的火鶴，他們真的來接我了。”
男孩興奮地邁著短腿，跑到竹屋門前，雙手用力推開竹門，“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