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山大王的小結巴15
「你想跟他們一起走嗎?」
溫瑜將懷中的人兒抱了抱,享受著難得的寧靜時光。
接下來的幾個月應該很少能有這種安靜的時候了,白景文已經同京都的游紹元成功搭上線,那兩人已經在京都活動了許久,吸引了不少有才之人加入他們。
一切竟然比他們預料得還要順利,真不知道是不是明王這個皇帝當得太失敗,以至於只要有人帶頭謀反就會一呼百應。
「我……想和……和你在一起。」蔡靜涵抓著少年修長的手指,低聲說著。
「可我知……知道,這樣會讓……讓你擔心,讓你束……束手束腳,所以……我可以在……在這裡等……等你嗎?」
溫瑜也想將眼前人隨時隨地放在眼皮底下才安心,可他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能夠護她周全。
而蔡靜涵的提議已經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少年輕吻著女孩的發頂,嘆息道:「真希望你能夠沒有這麼懂事。」
——
九月初一,天明媚如春,寨子安靜異常。
寨民們已經全部撤離,除了蔡靜涵和一心留下照看她的符嬸。
信鴿撲棱著翅膀落在幽竹院中的竹子上,咕咕咕地叫著。
溫瑜將手中剛剛夾好菜的白饃放在蔡靜涵的碟碗中,這才擦了擦手起身去院中查看來信。
其實他知道這次來信的內容,京都局勢已在白景文的掌控之中,剩下的祭祖時發兵,就是他的事情了。
信鴿乖乖地讓來人取下它的信筒,隨後便落在了房門前,歪著頭看著坐在椅上的蔡靜涵。
沒一會一些饃屑出現在它的面前,白鴿蹦蹦跳跳地叨啄著。
「我要走了。」
溫瑜將手中的信箋遞於蔡靜涵,信中催他趕緊出發,帶著隱藏在青黛山附近的人馬分頭前往祭祖所在的泰山。
蔡靜涵看完短短几句話,將紙條還給溫瑜銷毀,兩人安靜地吃了早膳。
儘管已經知道局勢都在白景文和溫瑜的掌控下,可接下來眼前這人要做得事情,可不是朝堂上耍耍嘴皮子……
而是要去刺殺當今皇上,並能從這次戰役中全身而退。
成,則名垂千古;敗,則……
「我會沒事的,不,我們會成功的。」
溫瑜粗糙的大掌扶在蔡靜涵鼓動的臉頰,柔軟的觸感讓他終於體會到蘇大哥曾提起的不舍之情。
「我等你……等你功成歸來,等你與……與我拜堂成親。」
溫瑜眉開眼笑,竭力掩飾著眼中的水光,彎下身輕輕將唇敷在滿是饃渣的紅唇上,許久不曾挪動。
房門前的鴿子歪著頭,好奇地看著這兩人。
——
當天晚上蔡靜涵親自動手替溫瑜整理行囊,又從某個角落的柜子中拿出最近幾個月偷偷繡的鞋墊和襪子放進包裹中。
溫瑜見到厚厚一疊的綉品,錯愕地問道:「你整日同我在一起,是如何做到背著我偷偷綉了這麼多的東西?」
「你每……每天晚上離開,我就會綉……綉一會,才……才歇息。」
溫瑜抱住蔡靜涵親了親她的臉頰,輕聲道:「辛苦娘子了,我會好好珍惜的。」
誰知這句話竟是讓蔡靜涵皺起了眉,她拿起一雙襪子塞到溫瑜的懷中,嚴肅道:「要用!不要……不要珍惜!」
溫瑜訕訕地摸了摸鼻頭,眼神看向了別處,沒想到之前那件事還被記著呢。
他清了清嗓子,道:「用,明日我離開就穿上,放心吧。」
——
九月初二,寅時。
溫瑜特意趕了個大早出發,他站在寨子門口看著熟悉的一草一木,寨子里有他最重要的人,而他的身後是等待他命令的同伴。
「出發!」
一行人有條不紊地從各個方向離開,輕微的腳步聲驚醒了熟睡的小動物們,很快又消失不見。
像是這裡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麼多人……
蔡靜涵醒來時便知道,那人已經出發了。
沒有人會來敲門喊她起床鍛煉,也沒人會抱著她撒嬌。
蔡靜涵推開院門,四周寂靜得彷彿真得是荒山野嶺一般。
「丫頭起來了?」正巧符嬸拎著食盒過來,昨兒個她擔心了一宿,如今也是強打精神起來做了早膳。
蔡靜涵笑著點頭,然後接過食盒將早膳擺上桌,同符嬸一同用膳。
「你呀也別怕,那臭小子這麼些年干過不少拚命的事兒,不也好好的活到現在了?」
符嬸瞧著蔡靜涵眼下的青黑,心中微微嘆息,阿瑜這小子真是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能撿到這麼好的姑娘。
「他那小子可有主意了,當初我撿到他的時候脾氣可壞了,當時明明只有五六歲的模樣,可村裡十歲以下的男娃娃都被他打過一遍,那些打不過的,他就暗地裡下黑手坑人家,當時村子里那是一個雞飛狗跳呀。」
蔡靜涵不覺地放下手中的粥碗,專註地看著說得眉飛色舞的符嬸,希望她再說點。
「當時我就覺著這小子皮……咳,有能耐得很,就把他和我家伍洋一同扔給了村裡的一位武師師傅,沒想到這兩小子當真是爭氣。
每每我去接他倆都能聽到武師誇他倆有天賦,說是再大些可以送到鎮子里的武館里學藝,或者等年紀夠了去參軍也不錯,當時你符嬸我在村裡可是被人羨慕的存在!走到哪裡都有人誇我家那倆小子。」
符嬸喝了口粥潤了潤嗓子,準備接著說,可是她激動的神色一頓,神色落寞,輕聲道:「可惜在他們十歲那年家裡發了洪水,我男人為了救我們娘仨死在了那場洪水裡,我帶著他們倆跟著難民們一起四處漂泊,當時我們有了上餐沒下餐,甚至樹皮都啃過,沿途餓死了很多的人。」
「最後只剩十幾個人的時候,溫瑜和伍洋那小子背著我們這群大人幹了件大事兒。」
符嬸擦了擦眼角的淚珠,說:「那天我記得很清楚,我們十幾個人中連著伍洋和阿瑜共有五六個十歲以下的孩子,那天我們跟往常一樣,一邊趕路,一邊在路邊撿拾可以吃的東西,正好有一個商人的車隊在我們的前面落腳。
當時一起的一位婦人帶著孩子想去討些吃的,只是那群人將他們趕了回來,甚至勒令我們遠離他們的營地。
那天晚上阿瑜那小子在林中挖了一處兔子窩,掏出不少小兔子,大家隔了許久終於沾了些葷腥。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車隊早就不見了蹤影,而那兩小子則是鼻青臉腫的從樹后搬了兩袋上等米面出來。
當時誰都沒有問他們這些米面是怎麼來得,也沒有提他們臉上的傷,我們只是小心得舀出一小碗的米煮了稀飯。
大概就是那天的事情,在他們的心裡埋下了一顆種子……」
符嬸抹了抹眼淚,笑著說:「瞧我說的,好歹我們是活下來了,比那些餓死的人好多了。
後來我們就在附近的山頭落戶,先是住洞穴,再是嘗試著搭木屋,說起這個你肯定不知道,當初我們木屋總是搭不起來,後來還是那兩小子下山去附近的村裡,給人家白白乾了一個月的農活學來的法子。
山下也有人向縣老爺舉報我們在山裡落戶不合法,可縣老爺是個心善的,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我們在此生活,是以後來阿瑜他們出去做事從來不在縣城附近,總是要趕上很遠的距離,免得給縣老爺惹上麻煩。」
「原本大家都沒想著靠這兩小子生活,畢竟都是有手有腳的大人了,等緩過勁來,男人們每日出去做苦力,女人們則是在家帶孩子,在附近找野菜又翻了地留作日後種菜。
那段時間過得雖然苦但大家從未有過抱怨,本來這樣過也挺好……」
符嬸眼眶通紅,言語間哽咽道:「這世上啊,什麼樣的人都有……你可能沒瞧見過村裡的老劉頭,他那雙腿就是當時在做苦力時不小心衝撞了貴人,被那群人……打斷的!」
蔡靜涵抿著唇,手中帕子輕輕擦拭符嬸面上的淚珠。
「後來溫瑜和伍洋一時衝動打上那家人家門,只是連主人的面沒見到就被人打了出來,後來還是被一位路過的大俠將兩人撿了回來,再後來那大俠成了兩小子的師傅,在他們成年後便離開了這裡。
每次看到那兩個孩子矯捷的身手我都在想,如果當初兩人沒有下山尋仇,沒有遇到他們後來武藝高超的師傅……後面的日子會不會就不用提心弔膽了。」
符嬸說到這裡,忍不住自嘲:「瞧我這老婆子,當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若是沒有那一身的武藝,說不準寨子里的人日後會不會依舊過著被人欺負的苦日子……
可,可我每次瞧見他們從外面流著血回來……我的心吶,就像被刀劃得一般,每次都想開口勸他們別幹了,可是看著大家欲漸紅火的日子,看著大家開心的笑容,看著那兩個傻小子的蠢笑,我都開不了這口。」
「雖然眼下他們要做的依舊是打打殺殺的日子,可我倒是支持他們去做,若是贏了,這以後的日子是不是就會好過些,就……就不用這麼提心弔膽了?」
蔡靜涵摟住淚流滿面的符嬸,輕聲安慰著:「會……會好的,阿瑜他……他們一定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