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惡鬼壓床，鬼食夜談
“嗯……什麽東西？好重……”他試著挪動一下，但是不行，幾乎動彈不了。
“哢——！”
這似乎是骨骼的摩擦的異響。
他僵硬地想要支撐起身體，但是渾身無力。隻是張平確實厲害，這樣的情況都能強行控製身體。
晚風吹鼓起窗簾，風鈴聲清脆，卻好像變得很遙遠。
“哢——！”
隻是這沉重的壓迫感根本沒有消失，胸口的重量似乎在加強。等等，好像有人……
“……”張平猛然睜開眼，瞳孔從擴散到收縮到針尖大小，接著呆滯地看著空曠的天花板。
最近幾年，他幾乎每次睡醒都有一種借屍還魂的感覺。所以，醒來需要一點時間，而且還有“鬼壓床”的症狀。鬼壓床聽起來很恐怖，實際上這個世界上大概有一半的人在一生中會經曆一次，醫學上叫做睡癱症。
張平一直都很相信這個說法，起碼以前他也沒見過哪隻鬼壓自己，所以習慣了。但是，今天感覺似乎不太一樣……
幾秒內身體恢複了控製力，他猛的掀開被子，結果……
他幾乎要把眼睛瞪出來，似乎看見了什麽刺激的事情，緩緩閉上眼睛，眉頭都直發抖。
長長舒了口氣，緩和一下情緒，被子又給闔上，頭疼得直揉眉心。
“唔……”似乎有什麽被驚醒了……
這時，有一隻焦黑的手從被窩裏伸出來，抓在了他的臉上摸索著。
準確的來說，基本上是枯骨了。
瞬間，一股子國產恐怖片的氣氛撲麵而來，就連音效都有……風鈴上還有一隻手一直都在扭動。
張平很不客氣地一巴掌拍開。
“華裳，勸你立刻從我身上下來！古代女人都喜歡隨便爬到男人床上嗎！”能讓張平動怒的時候可不多，他的情緒大多隱藏了起來。
“唔呃——！什麽嘛……幹嘛……”有聲音似乎在一邊伸懶腰一邊在被窩抱怨被打攪了清夢，聲音嬌媚。
那隻手扣住了張平肩膀，焦黑的枯骨逐漸開始變化，覆蓋上肌肉肌膚。幾乎幾秒內，這隻鬼手就變得白皙光滑水嫩，甚至細看能看見道道血管，帶著透明的質感。
一顆滿是亂糟糟長發的腦袋從被子裏探了出來，那嬌俏的臉蛋上帶著剛剛睡醒的迷糊神色。她揉了揉眼睛，半睜著眼睛，水汪汪的眸子黑曜石一般璀璨。
“幹嘛叫醒人家，睡得正香……”她正趴在張平的胸膛上，肌膚即便在昏黃的光線下也依舊如此鮮明。修長的脖頸，圓潤如玉的雙肩，精致的鎖骨，瑩白的邊際線蔓延入黑暗中，貌似份量也足。
沒穿，重點是……
但這都不重要了。
張平的心情已經不能更糟糕了，剛剛睡醒卻看見一副焦黑的枯骨壓著自己，這要是普通人估計尿都要出來。尤其是這幾年睡癱症的症狀很嚴重，搞得他每次醒來都有些疑神疑鬼的。
由於華裳的姿勢很糟糕，他下意識看了眼鏡子，司佳同樣在身側，隻是整個身子都沒在了被子裏，隻有半個小腦袋露出。幸好她還在熟睡，否則這個小醋壇子就要炸了。
司佳死後似乎一直都很嗜睡，有時趴在張平的背上都會睡著，這曾讓他有些擔憂。隻不過一直沒找到原因，現在倒是讓張平鬆了口氣。
“行了，你給我下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張平沒什麽好脾氣，當即下了最後通牒了，他才將將控製好情緒，看來被嚇得不清。
“嘁！略略略……”明明是一隻風華絕代的豔鬼，此時卻像一個小姑娘，做了個鬼臉……額。
總之，她翻了個身，抱住了一邊的司佳繼續補覺。就容貌來說，兩個女鬼其實都是少女身，若是從欣賞的角度來看著，會覺得很驚豔。
但張平不覺得，起碼他平時對華裳就愛理不理的。
相比華裳的驚悚，他覺得司佳的睡顏要好多了。側著身子蜷縮著，蒼白的小臉惹人憐愛。
看了眼似乎又要“變身”的華裳，張平嘴角抖了一下，他決定還是不去計較了。
能跟死人計較什麽？
掀開窗簾，天際殘血夕陽，樹林變成了大片黑色的剪影。這是他常見的景色，今天也沒什麽不同……
“叮叮叮……”風鈴聲還在響。
張平看了一眼被符篆貼著掛在風鈴上的手掌：“要好好準備一下了，今晚……嗯？”
………
少女站在門前躊躇著，不知該不該進，有些不知所措。
趙蓧熠這是第一次逃學，或者準確的說，是逃了晚自習。當然初中晚自習從理論上來講是自願上的，但是大多數學生家長都會選擇上。
在她的意識裏，逃學是不好的，會被罵的。
她明明怕被人關注，但其實卻更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這是自卑的心理之一。
“唉，該怎麽說呢……”趙蓧熠很苦惱。
“吱呀——！門突然被打開。
“說什麽？”
“啊——！沒沒沒……沒什麽！”張平突然間打開門讓少女嚇壞了，都開始語無倫次了。
張平抱著胸就這麽平靜地看著她。
片刻，趙蓧熠冷靜下來，手指擺弄著衣擺：“這個……這個……”
見她支支吾吾的，張平的耐心已經耗盡了。
“行了，進來吧。怎麽，不上晚自習？”他轉身回房隨意問著，他現在隻穿了一件t恤和一個短褲，覺得有點冷。
盡管有點煩心，畢竟剛剛睡醒就被華裳給惡心到了。但是他很少顯露出來，依舊不露聲色，給人冷冰冰的感覺。
終於，趙蓧熠鼓足了勇氣，堅定道：“學長！我想求你幫我找我的朋友！”
“哦，”張平到了廚房裏，倒了一杯水，回答的毫不猶豫，“不幫。”
“欸？”少女有些急了，“為……為什麽！”
“找人你去找警察，找鬼的話你再來找我。”張平一邊將速溶咖啡倒進被子裏，輕輕攪拌，一邊很坦然的回答道。
“可……可是沒有4時不給立案啊！雖然時間馬上就要到了，但是她那麽漂亮的女孩子在外麵沒一分鍾就多一分一分遇害的風險。而且，雪兮她是不可能離家出走的！”趙蓧熠急忙解釋道。
“哦，不去。”張平從冰箱裏拿出了麵包和牛奶放在了微波爐裏。
“為什麽？”趙蓧熠都快哭了，大眼睛裏淚花閃爍。
“和我有什麽關係？”張平反問。
少女目光一陣黯淡，靠著門沿淚水“啪嗒啪嗒”地掉，她終於忍不住了。
她使勁兒擦著眼淚，扭頭就要走，這時一股力道讓她動彈不得。
“你幹什麽？放開我，你不幫我，難道還不允許我自己去嗎！”趙蓧熠使勁兒想甩開肩膀的鉗製，但是她太弱了，根本掙脫不開，反而感覺肩膀上的力道加重了，疼的她淚水止不住。
張平單手抓著她，另一隻手抓著杯子喝了口咖啡，很平靜地看著她：“我和你的小玫姐姐簽下過契約，我要保護你。真要讓你這個弱雞跑出去，出了事還得我負責。”
誰知道一向溫順的趙蓧熠眼神竟然變得很是倔強，她不言不語使勁兒想要掙脫，居然和張平僵持住了。
“青春期的小鬼就是麻煩，不要挑戰我的耐心。你要知道，你這種笨蛋，就算跑出去也不可能找得到人的。根本就沒有方向！”張平將杯子重重放下，放出的巨響讓少女身子一顫。
張平撇撇嘴，弱雞就是弱雞，總算有點覺悟。
趙蓧熠咬著牙不肯服軟：“不會的！有人看見她進了柳古初中舊址！雪兮一定是遇到了什麽事情……”
“等等，柳古舊址？嗬，你可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嗎？”張平鬆開了手，坐回了凳子上，喝了口咖啡。
“怎……怎麽了？”趙蓧熠有些忐忑，她想起吳笛說的那些話。
“我這麽說吧，你去找不找得到人我不知道，但肯定會死的很慘，那地方我都有些頭疼。你朋友沒事去那裏溜達，真是勇氣可嘉。”張平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看死人。
但實際上張平也誇大了那個地方的危險性，至少不會必死。隻是裏麵的東西攻擊性很強，很麻煩，張平不想惹麻煩。
趙蓧熠雙腿不可遏製地顫抖，心裏很是害怕。
張平打開古書，撕下一張紙：“陰陽有序，幽冥有主，敕令，藺玫。尚不知人間疾苦，但聞夜半為誰哭……嗯？”
張平愣了一下，又看了眼古書給藺玫做出的判詞。怎麽看都是句隨便做的打油詩，一點都不工整對仗，看來古書對這隻女鬼很是瞧不起。
完成契約，或者封印鬼怪，紅塵異事錄會將鬼怪的名字收納在書錄中，這些鬼怪的履曆後麵有時還會附有判詞，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惡趣味，不過想要將鬼怪召喚出，有判詞的話就必須要念出來。藺玫的這句判詞是今天才有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張平總覺得念這些東西有些浪費時間。
張平心中對這本奇怪的書又有了新的認知，他將手中的紙張扔了出去同時：“契約禁令，解。”
紙張燃燒，一顆鬼頭從火光中探了出來：“這是哪兒？我進去幾天了？”
這種畫麵，簡直不要太獵奇。
張平滿臉黑線，其他女鬼在火光下出現，要麽霸氣絕倫，要麽風華絕世，怎麽輪到她就變得有些猥瑣了？
當然，這是張平的主觀意識在作怪。藺玫明明是個長得不錯的小家碧玉，這樣子出來怎麽說也對得起可愛兩個字才對吧？隻有換成大叔或者大媽的樣子，那才讓人覺得猥瑣。
“我叫你出來是想告訴你，你的小蓧熠堅持要去柳古舊校區找她的好姬友。”張平語速不緊不慢。
“蓧熠……”藺玫疑惑的看向少女，隻見少女滿麵淚痕，卻神色堅定。
一人一鬼對視了片刻，藺玫還是先開了口，歎了口氣：“唉，既然你要去就去吧，你死後我會經常過去看你的。”
趙蓧熠：“……”
“你們這大晚上的是要去哪兒啊？這氣氛跟生離死別似的。”華裳素手按在了趙蓧熠的肩膀上，嚇得少女差點癱軟下來。
華裳媚眼如酥，替少女擦了擦淚痕，身上似乎就是一塊鮮紅色的床單裹住，簡直不要太清涼。
接著，張平感覺到背上一沉，他知道司佳已經醒了。
藺玫冷眼看著華裳，似乎隻要她有什麽過分的動作就要立馬動手的樣子：“小蓧熠去那個舊校區，怎麽，你要去嗎？”
“喲，還真是生離死別？我倒是不介意，不過這隻手是誰落下的？居然跑到了風鈴上，害得我睡覺都不安生？”華裳揉了揉眉心，好像真的沒睡好一樣。
華裳拿著一隻還在亂動的手，滿滿的違和感。
華裳掃了一圈，想要抓住那個擾人清夢的凶手：“咦？各位的手都在啊？”
這個問題問的好奇怪，簡直可怕。
“行了，這隻手是我隨手掛在風鈴上的。待會兒我還要找找看，也不知道是誰這麽無聊，居然讓一隻手跑了過來，也不怕被吃掉。”張平剛說完，“叮”的一聲，微波爐裏牛奶和麵包都熱好了。
“吃掉……”趙蓧熠腦子“轟”的一聲幾乎要炸開，這信息量有點大。
藺玫還算好一點，隻是有點鄙視：“嘁！你們的癖好還真是奇怪，吃掉？也不怕消化不良！”
華裳美眸瞧了眼這個沒啥見識的宅女，解釋道：“很正常，正常情況下，就算是有著很強執念的鬼也會在十年內消散。而且，存在的越久的鬼怪就越是混亂。一些鬼怪在混亂中，為了不消散，吞吃其他弱小，最終變成禍亂人間的厲鬼。紅塵異事錄，好像就是為了解決這些禍害的。”
張平為了不讓其他人被帶偏，於是補充了道：“其實並不正常，她是說的隻是自己的親身經曆。所以她才會被紅塵異事錄的上一任主人鎮壓，隻不過到了我這一代她被收編了，類似於土匪翻身成了正規軍編製。鬼其實能吃東西的，甚至能嚐味道，隻是沒有飽腹感。大多數鬼怪其實喜食信仰，也就是所謂香火供奉。香火旺盛，那個鬼怪就能亙古綿延，甚至變得很厲害。所謂混亂，大都是快餓死的弱雞。藺玫，你資質其實是不錯的，隻是宅了太久，連這些常識都不知道，你沒覺得餓過嗎？”
“餓？鬼還要吃東西？”女鬼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華裳很不滿地鼓著腮幫子，這家夥就不會好好說話，什麽叫土匪改編正規軍？老娘跟那群殺才有什麽可比性嗎？
但想想實際上還真差不多……
趙蓧熠的沉重話題終於被一群不靠譜的家夥們給徹底帶偏了。
更新奇的是，張平作為一個人，居然給鬼科普該吃什麽，還真是一群奇葩。
“怪不得是個弱雞，連本破書都瞧不起你。”
張平闔上古書，開始用餐。華裳無趣地坐在桌邊，就在他麵前，玩手……
藺玫身體沒在了冰箱裏，試圖找個食物試試牙口。
司佳翻著死魚眼，很是無聊的將腦袋置於張平的頭頂上，一副什麽事都提不起精神的樣子，她睡醒後經常這個樣子。
突然，沉寂已久的趙蓧熠大聲道：“我想起來了，我知道這隻手來自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