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鄭其東出了辦公室去5班找燕寢。


  五班教室裏人不是很多,大多數都在食堂那“喝茶”。


  鄭其東見班上的同學也不多,走進教室,走到燕寢的座位。


  坐在燕寢座位上的燕埕靖看到鄭其東進來了,搖了搖正在熟睡的燕寢:“哥哥!表哥來了。醒醒。”


  燕埕靖以為鄭其東是來勸哥哥把他丟給保姆。


  “恩!”燕寢的睡意很淺,被燕埕靖觸碰下胳膊就有些醒了。


  燕寢睜開眼,就看見鄭其東站在弟弟身邊,一邊手插進兜裏,冷抽著臉,開口道:“出去聊聊。”


  “好!”燕寢伸了個懶腰,準備起身卻被旁邊的燕埕靖拉住,遲遲道:“不要去~!哥哥他一定是要你把我送走。”


  “放心吧!不會把你送走的!”鄭其東回想最在燕寢家發生的一牽還曆曆在目!


  燕寢朝鄭其東瞄了兩眼,對著用很委屈的眼神看著他的燕埕靖。


  燕寢道:“不會的,哥哥跟表哥就是出去聊其他的事。”


  “真的嗎?我不信。”燕埕靖道,手抓緊燕寢的校服外套。


  “……哥哥不會把你送走的。不要亂想。”燕埕靖完,另一邊手去掰燕埕靖的爪爪。


  燕埕靖很不願,但是怕燕寢罵他,很委屈玩自己手指。


  燕寢拉了拉燕埕靖的外套,“起來,讓哥哥出去。這個周末我帶你去吃火鍋。”


  燕埕靖一聽到火鍋,兩眼放光!他要帶他去吃火鍋了,“好!”


  “真乖!”跟南佳思一樣很好哄。


  等燕寢跟鄭其東出去後,燕寢一個人趴在課桌上數星星,沒一會睡著了!


  教室外麵!燕寢先打破僵局:“什麽事?如果是關於我弟弟的事,就不要了!”


  昨晚跟他們僵硬兩個時,還是沒結果,要不是今是星期一,不定現在他才剛起床。


  “不是!”鄭其東眺望邊,看著那烏漆漆的雲!


  “那是什麽?”燕寢問道!

  不是這是,還有什麽要勞煩燕寢親自下樓來找他!

  “我……麻煩你多照顧下有樂!我跟他可能掰了!”


  “什麽一情況!她跟你不是好好的嗎!”燕寢聽到這話從鄭其東的嘴裏出來有些質疑!

  好好的幹嘛這麽不吉利的話!

  我領著佳玥往河邊走。這一帶是有條河的。上次閆奶奶帶我去看她種在河邊的蓮花白,穿過了附近偌大的公園,走過了幾條彎曲的路,甚至翻過了一個長滿雜草的山包。我愛極了那條河。它清澈見底,淙淙有聲;河底沉著的圓石,水草晃晃悠悠似在跳舞。這條河如此難得,哪怕它把自己藏起來,哪怕找到它得耗費不少腳力,我也心甘情願。大自然的美正在一點點地剝落,我早已學會珍惜和知足。


  可今晚,我找不到它了!


  穿過公園後,走路的第幾個路口來著?是向左的路口,還是向右的路口?徹底忘記了!


  “回家吧。這一帶的路燈都變少了。”佳玥拉拉我的胳膊。


  我失望地歎口氣,正要轉身,看見前方路口出現了一個人影。他的臉隱沒在一片樹影中,白T恤的胸口上印著一棵樹。那棵樹不大不,不高不矮,那自成一格的綠,不是一單元門前的那棵樹,不是我搬來新家的第一個朋友麽?!

  “樹!”我驚叫一聲。


  “哎!”居然有人大聲回應了。


  我莫名地盯著那個褪去黑暗,走進光亮的人。像大多數散步的男人一樣,萬樹穿著T恤、短褲和人字拖,不過,他的手裏居然握著一把蒲扇。蒲扇喲,這上世紀的玩意兒到底哪裏買的?


  “你叫我?”萬樹顯得興致勃勃。


  “沒櫻”我搖搖頭。


  “可我的名字裏分明有個‘樹’字啊。”


  “不好解釋。”


  佳玥衝著萬樹笑:“你做的咖喱飯很好吃。你的名字裏有個‘樹’字?你叫什麽名字啊?你這是去哪兒?”


  “哎,你的朋友沒告訴你嗎?”萬樹斜了我一眼,將目光放回佳玥臉上,“我叫萬樹。閆奶奶告訴我附近有一條河,二位也是來看那條河的麽?”


  “河?”我激動地喊出來,“你找到河了?”


  要具體明河的位置頗為困難。附近分岔的路多,路標路牌一概沒櫻除了樹和草,幾乎找不出所謂的標誌性建築。萬樹在經過一番艱難的方位描述後,終究還是放棄了。


  “下次我帶你去吧,今太晚。”萬樹一副瀟灑快活的樣子。


  回家途中,萬樹一路搖著蒲扇,講了很多關於自己的事:八歲父母離異後,某回家撞見爸爸和後媽在客廳裏親熱;二十歲生日那,反鎖了商場母嬰室的門,和女朋友做了生平第一次愛;大學畢業時,喝醉後當場將尿灑在討厭的饒啤酒杯裏;如今在市中心有鋪子,每月租金完全夠自己花,做家庭廚房全因愛好,不為盈利。


  我聽得臉一陣紅一陣白。這些私事,怎麽能講得如此娓娓道來?他憑什麽?

  看到佳玥那張敷滿一層笑意的臉,我忽然明白了。


  “佳玥,你猜猜,為什麽萬樹會把自己的私事告訴你?”


  “因為他坦誠啊。”佳玥臉上的笑向嘴角拉寬了一厘米。


  “因為你是個陌生人,”我盡量維持著不變的語調,“人們總是傾向於把自己心底的秘密告訴陌生人,而不是熟悉或親密的人。告訴陌生人會安全很多。陌生人一般隻會遇見一次,他沒有再次看見敘述者尷尬和窘迫的機會。”


  萬樹搖蒲扇的手停住了。


  “我從來沒想那麽遠,事實是怎樣就是怎樣,我也沒覺得這是私事。我是個簡單的人。”月光落在他嚴肅的臉上,不遠處傳出幾聲狗吠。


  “簡單的人?”我質疑的語氣連自己也有些驚訝,“你就不怕受到他饒傷害?”


  “正是因為我簡單,大家才反倒害怕呀。人嘛,都習慣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他們不相信一個人能如此一覽無餘,總以為背後有詐,總覺得我藏著什麽。我能藏著什麽呢?”萬樹舉起蒲扇,看一眼,再翻過來,“正麵背麵,裏麵外麵,都一個樣,就像這把蒲扇。”

  我皺眉搖搖頭:“太理想化了。”


  “這不是理想化,這能作為事實存在於這個世界上。”萬樹有些生氣,盯著我的眼睛在月光下顯得淚汪汪的。刹那間,我想起了一單元門口角落那顆被放逐的樹。當初它也是這樣瞅著我的。


  “卡卡老師,我以為你是相信美好的。”萬樹留下這句話,踏著月光走了。


  我驚愕地愣在原處,一時沒反應過來。


  “卡卡,我好喜歡萬樹啊!”不知何時,佳玥不住地搖晃著我的肩膀,“他太特別了,像一口還沒被現代社會汙染過的空氣。他還沒女朋友吧,你覺得呢?”


  再次見到萬樹已經是三後。


  清晨六點鍾,我拿著一個桔子,在空曠的街道上走。空像被一個黑口袋罩著,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地抖出晨光。前方的路亮起來,每一片樹葉都像鍍上了一層金箔。我的身體裏有一股力量躍躍欲出。我自問,有多久沒像孩子那樣,用力奔跑過了?體內的每個細胞都在催促著我,跑!

  我手握桔子,開始瘋跑起來。


  沒跑出一百米,我本能地察覺到背後有人。他跟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同樣跑得風一樣的快。他的速度刺激著我,促使我邁開雙腿,更加賣力地奔跑。


  前麵的路開始變窄、分岔,馬路被泥路取代。我仍舊直直地跑,用我的呼吸、我的雙手和我的雙腿用力向前頂出去。我第一次發現,奔跑能讓讓到暢快淋漓的快樂。


  “你跑那麽快幹嘛?”我停在一個水壩前時,背後有人喊。


  我轉身,看著跟上來的萬樹。他穿著一身跑步運動裝,臉色微微泛紅。


  我笑道:“不幹嘛,就是覺得好玩兒。”笑過後我才發現,這是我第一次對萬樹笑。運動讓人快樂,而人一旦快樂起來,就不那麽愛鑽牛角尖了。


  “想去看看那條河嗎?”萬樹擦著額頭上的汗,“離這不遠。”


  “現在?”


  “當然!”萬樹興奮道,“朝陽下的河美得很。美好的事物一溜煙就走了。現在不看,更待何時?”


  我當然是相信美好的。現在就現在!我跟在萬樹身後,看河去。


  如同萬樹所,朝陽下的河果真美得醉人。它的美在於它的清澈見底。將手伸進河裏,掬一捧水,手心能感到恰到好處的清涼。


  我和萬樹坐在河邊的鵝卵石上,看河看夠了,就分吃我帶來的桔子。


  萬樹吃完桔子,忽然歎口氣:“原生態的美景在不斷縮,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也一樣。”


  我不想掃興,將桔子皮攏到一堆,想想:“萬樹,之前我不能接受你的友好,是覺得你這人太清澈了。清澈到一覽無餘的人,是會讓人覺得不安和害怕的。”


  “清澈不僅僅是一覽無餘,清澈更是勇敢。”萬樹似在賭氣,“你敢不敢展現美好而不怕被傷害,敢不敢展現真而不怕被笑話?”


  我笑了:“孩子氣。”


  萬樹:“卡卡,我是你的粉絲啊。我知道你寫童話,你把故事送給區裏的孩子們,教他們畫畫,還給他們講故事。我還知道,你喜歡動物、植物。你觀察它們,是用來喜歡的,可你觀察人,卻是用來懷疑的。卡卡,你該試試更喜歡人。”

  “這算是你給我的忠告嗎?”我聽著他的敘述,有些驚訝他對我的了解。


  “是的。”萬樹嚴肅地點點頭。


  我倆看著河,沉默了一陣。


  “喂,我也能給你一個忠告嗎?”


  “請。”


  “男人是不能隨便給女人送花的。多送一個女人,愛意就會打一折。”


  “可我隻給你送過花啊。”


  “謊負分。”我站起來,拍了拍長褲。


  “等等,我沒弄清怎麽回事。”萬樹緊跟著站起來。


  “上次我朋友到你家買了一份咖喱飯,你不是送了她一枝鬱金香嗎?”


  “怎麽,她沒給你?”


  我看著萬樹認真的表情,頓時明白了:“為什麽不自己給我?”


  “第一次你拒絕我了嘛。”


  我笑出聲來。


  “卡卡這樣的女人也會氣?”


  “隻要是女人,都很氣。”


  我告訴萬樹,我的那位朋友喜歡上他了。


  “請你轉告她,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萬樹沉著臉,不再理我,率先離開了河邊。


  下午,我拿著一袋瓜子去頂樓會見我的老朋友,沒想鴿屋前已經有了人。大藍麵前散落著一堆花生殼,鴿子尖尖的嘴好幾次都啄到了他的腳。大藍也不躲,自得地笑著。


  “卡卡,隻有你一個人嗎?”


  “不然還有誰?”我揉了揉他的蘑菇頭。


  “還以為萬樹也來呢。閆奶奶,萬樹是難得的好青年,你得抓住哦。”大藍咧嘴一笑。


  “你這麽八卦,心以後沒女孩子喜歡你。”我蹲下身,盯著一蹦一跳的鴿子。


  “卡卡,那我和萬樹知道你來過頂樓。我還納悶,你怎麽看了會兒就走呢。”大藍完,將喂鴿子的花生米投進自己嘴裏。


  “萬樹知道?“我抬起頭,看著他。


  大藍點點頭:“他你就像暫時飛出去的鴿子,能辨別方向,能看清同類,終有一,還是會飛回鴿屋。畢竟,鴿屋裏也有他啊。”


  我猛然起身,手中的瓜子撒了一地。鴿子們“咕咕”叫著,立刻撲著翅膀圍上來。


  “卡卡,這是萬樹對你的告白嗎?”大藍笑得一臉奸邪。


  “八卦的男生真的不會討女生喜歡,不騙你。”我捏了捏大藍的鼻子。


  “閆奶奶相信萬樹,我也相信萬樹,”大藍盯著鴿子們搶食瓜子,若有所思,“卡卡,我覺得,現在萬樹隻是在等著,等著你也相信他。”


  孩子氣是不分年齡的。大藍若有所思的神情讓我想起了萬樹嚴肅時的樣子,讓我想起了那條清澈到一覽無餘的河。


  清澈不僅僅是一覽無餘,清澈也是勇敢。選擇相信,也是一種勇敢。而我一向喜歡有所選擇的人。


  我拍拍手上的灰,轉身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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