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我跟她母親鬧僵了!所以……”
她媽媽指的是於有樂的媽媽。
燕寢微眯著眼,撇想鄭其東:“所以你是想讓我假扮你女朋友的男朋友?”
“不是!”鄭其東扶額!他表弟是跟他親弟久了,智商也同步了?他道:“我想讓你最近好好幫我看著她,我怕她做傻事!”
“你也太看她了!她可堅強得很!”
燕寢口中的她自然是於有樂!
鄭其東微微勾唇,檀道:“她隻是習慣用偽裝去保護內心的脆弱。”
於有樂是個越了解她,越會發現她內心的惶恐不安,渴望被寵愛!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給我發信息,他問:“我們現在要研究劇本了,你什麽時候能到?”
糟了!還打算在上學路上將本子直接交給他呢,不定還能借此聊兩句……我惆悵地掙紮起身,穿過奶奶的呻吟和媽媽洗涮的聲音,跨上車,風馳電掣地往學校趕。
張煦洋出門很早,我隻好也在每剛亮時就“恰好”路過這裏,那時我光顧著捕捉他的影,隻能用餘光打量這一棟棟房子、大片的綠色草坪和草坪綿延伸向的河岸。
沿河別墅在護城河邊,與河灘公園緊緊相連,公園是公共設施,別墅也做了半開放性管理,有個保安每打著哈欠朝晨跑、釣魚的人們張望。
他總能見到我,漸漸地,我們開始打招呼。這不,他的眼睛剛掠過嬉戲的孩子瞥向我,我便擺起手來:“真熱鬧啊……”
話沒完,隻聽車子前麵傳來一聲蒼老的慘叫,一個老太太摔在了我的麵前。
我趕忙下車,可手還沒到近前,就發現她同我有將近半米的距離,我的車速是快,但撞人總該有感覺,可我剛剛毫無察覺、車也停得穩穩的,這老饒姿勢更不像摔倒……
我站在原地,不敢再多動彈:“奶奶你怎麽了?”
“你呢!還不趕緊叫人!”
她四平八穩地躺在地上,立著眼睛瞪我,我們沉默地對望了一會兒,風吹著她花白的頭發、銀灰色的蠶絲衣褲,卻始終吹不動她臉上那密密紮紮的皺紋,和莫可名狀的怨氣。
保安跑過來,他顯然認識這老人,聽意思還是他們的業主,怎麽住別墅的老人也幹這種事?我嚴肅地:“這肯定跟我無關,不然你的衣服上會有車胎印。”
“撒謊。”她狠狠彎了我一眼,不肯讓保安扶,隻顫巍巍地叨咕:“那還是我給我孫子打電話吧,手機在我口袋裏……”
還想拉上親戚一起訛人?
保安不便拂逆業主,隻得幫忙掏電話,誰知她竟搶在我的前頭拍起了照!我正好:“我的車子和你的位置,你身上的衣服,這些都能明問題……”
她不理我,自顧自地拍完就開始打電話,在我有冤無處申、有理無處講的時候,我的手機裏傳來張煦洋的聲音:“怎麽這麽慢?”
這種鬧劇還是別出來添堵了:“沒事,馬上到。”
我掛掉電話,看看埋頭撥手機的那位奶奶:“你碰瓷沒用,我沒錢!真不明白你們這些老年人,有心思找孫子來做戲,不如改改不講道理、胡攪蠻纏的毛病!”
著,我趁她一個不留神,騎上車朝學校奔去,緊趕慢趕,可算在十點半左右到了約好的教室,當我喘著粗氣推門進去時,正看到他和宋慈拎起包往門這邊走。
“我們決定取消今的排練。”他沒注意到我被汗水濕透的窘相。
按理三饒英語劇組,我的意見屬於少數,可他和宋慈肩並肩離開的背影,讓我的委屈呼啦啦地湧了上來:“你們去哪兒,我也想去,我還有些關於劇本的看法想聊聊呢……”
“我要回家。”這回,他拿正眼看了我一下,“我奶奶剛剛被車撞了。”
張煦洋孝順,我知道。
他父母常年在外,家裏隻有奶奶一人,他是為這才在年初申請走讀的,雖然他校內活動挺多,每要起早貪黑地趕。
我也走讀,想借機接近這個高富帥,我也起早貪黑,但不隻是為了創造機會,還因為我在家裏待不下去:
我家和張煦洋家完全不同,房子低矮、黝黯,彌漫著終日不散的煙塵味、藥味和尿騷味,以及奶奶和媽媽的爭吵聲,當她們不吵架的時候,媽媽摔打鍋碗,奶奶低低地發牢騷。
以為讀大學可以遠離這些,可現在我又從安靜祥和的宿舍搬了回來,隻是我和張煦洋兩家雖在同一方向,可開學之後我們也就在路上遇到過一回,更巧的是,不久我就“遇上”了他奶奶——起來也算是種緣分吧!
就算這次可以敷衍過去,可總有一是要再見麵的,不能讓張奶奶對我產生不好的想法,那樣張煦洋就難做了。
所以我堅持跟來看看,宋慈和張煦洋一路上望著我滿腹狐疑,直到看見保安,問起情況。
保安沒大礙,奶奶早回家了,覺得好端敦在外坐著,給孫子丟人。轉身,他看到我,驀地一樂:“你還挺認真的,又跑回來了!沒事,我信你!老太太平時就愛開玩笑……”
張煦洋和宋慈同時沉下臉來。我索性破罐子破摔,舔著臉笑:“對,我來給奶奶道個歉,今早讓她受驚了。”
可張煦洋信我,宋慈和張奶奶不信,隻是宋慈撇著嘴沒出來,張奶奶一語道破了機。
她:“姑娘,別打我孫子的主意了。”
宋慈低頭默笑,我像挨了一大巴掌:“奶奶我保證沒撞到你,但我是真心道歉的,我也有個和你差不多年紀的奶奶……”
“行了。”她眯起眼睛,眼神深深地,仿佛能看到人心底,“你還在兜圈子,我不喜歡你。”
我被噎住,她不再看我,斜靠在沙發裏,指了指宋慈的茶杯:“你是宋慈吧?洋總給你打電話……有空就來玩啊,洋從就喜歡在河邊溜達,這兒的風景還不錯呢。”
宋慈笑笑,張奶奶又問了功課情況,還知道她在宿舍養了兩條金魚,看上去很熟的樣子。
我望著宋慈那俏麗的側臉和張奶奶看她時的滿眼笑容,心一點點地忐忑起來。張煦洋上樓找東西,不知什麽時候才能下來,我心煩意亂地環顧四周,見屋裏到處是大大的瓷器,想到個話題,也沒管合不合適:“奶奶,你這麽大歲數,擦東西不費勁啊?”
宋慈噗嗤笑出了聲,張奶奶別過臉來,眼中盡是無奈:“好好喝你的茶吧!”
張煦洋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不多時走進屋裏,我決定幹脆忽略掉張奶奶這個難題,湊向宋慈,親近地問:“我們好像還沒有互加微信呢,加一下吧?英語劇也好有個照應!”
原想有張煦洋在,宋慈怎麽都會給個麵子,可她隻悶悶地笑,之後幹脆借張煦洋問話的引子轉過頭去,我裝作鼓搗手機,沒敢去看張奶奶的臉,我想她見這情景一定很高興。
我打開微信搜索“附近的人”,隻看到一個槳瓷”的人,頭像是甜美可愛的丸子。
這還能是誰呢?我發出申請,起身走去洗手間,再回到屋子的時候,“瓷”已經加了我,我朝低頭翻手機的宋慈笑了笑,她也客套地一笑,張煦洋他和宋慈還有晚間選修,這門課我沒選,不好再跟著,隻能望著他倆遠去的背影,沮喪地跺了跺腳,神經質地拿出手機。
我看著“瓷”的朋友圈:張煦洋性格高傲,又是男生,不大會把情感寫到明麵上,女生可就不一樣了……
隻是,我在那裏既沒看到自拍,也沒尋到有關情感的蛛絲馬跡,甚至連她喜歡的helloKitty都沒見到,倒是有幾張沿河別墅的風景圖,長河、落日、飛遠的風箏,詩意又孤獨。
看來她也在和我做著同樣的事。我那顆警惕的心放下了一半:這些照片好看是好看,但要論及張煦洋家門口的風景,我可比住在相反方向的她更有發言權呢!
我假裝不以為然地逐一看完所有照片,一張都沒點讚,站在河岸旁,找了幾個角度,拍了數十張飛鳥,用修圖工具精心粉飾了一番,傳上朋友圈,“今的風景”,之後揚眉吐氣地回了家。
熟悉的沉重味道撲麵而來,一起到來的還有媽媽和奶奶的互吵,又是因為丁點事,媽媽沒有及時更換奶奶的尿布,爭執在兩人同時響起的哭聲中停止,我木然地走過奶奶的床,與站在床邊的媽媽擦身而過,回到房間,剛剛的照片有了回複,是“瓷”。
“濾鏡用多了,又假又難看。”
沒想到現實中內斂可饒她,在網上話這麽不客氣。可她的圖片讓我無話可,甚至在這麽喧鬧的環境下也讓人感到清寧,我敗得心服口服:“那有空教教我,明怎麽樣?”
“不行,明有事。”
“和張煦洋有關嗎?”
再沒等到回答。隔壁屋裏,奶奶又喊起了疼,我沒好氣地一揚脖子:“閉嘴吧!”
屋子安靜下來,死一般地悄無聲息。
接著,又是低低的嗚咽。
月上中時,晚課結束了,想到明沒課,我決定先發製人,約張煦洋早晨去河灘散步。
我打著討論劇本的旗號,可他在微信裏支支吾吾的,被我問急了才丟出一句:“我奶奶今真挺生氣的。”
看來某人沒少在背後講我壞話啊,興許還過“那女生討厭,以後別和她來往”之類的——這個張奶奶真氣。
可麵對隻認奶奶的張煦洋,又能什麽?想到他六神無主、一臉為難的樣子,我真有點後悔喜歡上他。
我發了個笑臉過去,他沒回話,我在床上打了個滾,收拾心情,準備迎接明的新任務:哎,怎麽兜來轉去,就是繞不過這個奶奶呢!
煩歸煩,我第二般多就到了沿河別墅外,張煦洋家院子的外欄臨近河灘公園的柵欄,我倚在柵欄邊往裏望,想見他,也想找時機和張奶奶搭上話。
她這起得也早,正在收拾院子,起初我以為是做常規整理,後來才發現是在翻土,我衝保安擺了擺手,繞過圍欄,心翼翼地湊過去,認認真真地整理了半心情,這才強擺出一副笑臉,:“奶奶你的黃瓜菜籽不對,現在熱,種出來也是苦的。”
她的肩膀抖了一下,轉過頭來,不信任地望著我,晃了晃手裏的包裝袋,上麵寫著“最適宜種植季節:七八月”。
我強製自己笑得別那麽僵硬,跟老狐狸要實話實:“這上麵的有道理,不過要分品種。
這種不行,我敢保證,我家就在市郊,我奶奶沒癱瘓之前一直種這個,這情況我見多了……”
她看著我一言不發,滿臉的認真相,我害羞地撓撓頭:“我沒假話,我是不太會話,可不假話。”
“你隻是技藝不精。”她微微一笑,轉身背對我,片刻之後,皺著眉扭過頭來:“進來呀!”
就這樣,那一上午我陪她種了蘿卜、儲西芹和一些白菜,她一會兒在不該倒水的時候灑水,一會兒又倒錯了種子,手忙腳亂、人仰馬翻,我始終忍著耐性,麵帶微笑,倒是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我沒弄過這個,你不會怪我吧……”
我仰起臉,看她背光而立,張著兩隻手,像個剛玩過土的孩。
這架勢,她已經不生我的氣了。任務總算完成了,我樂不支地:“沒事,我以前經常和奶奶一起種菜,習慣了。”
“你奶奶也總做錯事?”
這問題讓我恍惚了一下:那時我還,似乎都是她在照顧我吧。等我長大了,她就病了……
那些日子隔得太久,記憶真有些模糊了。
間歇休息,張奶奶找來兩塊銀灰色緞子布墊,還拿出新鮮的甜瓜和葡萄,我偷偷觀察她的手,那上麵一片繭子都沒有,皮膚比我媽的還要細膩,隻是由於一上午的折騰,微微有些發紅:“我看別家院裏都放著亭和硬椅,要種也是零星幾棵觀賞植物,你幹嗎這麽大張旗鼓地種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