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而他想保護她。


  燕寢:“……”


  “可以嗎”鄭其東語氣很誠懇。


  又帶這點期望。


  “好!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燕寢立馬提了條件,他燕寢可不做沒有賺的“買賣”!

  他是誰啊!燕家的少東家。


  (讀者:知道了!全世界都知道燕寢,不對燕埕澤是燕家的少東家了)


  鄭其東有些驚訝,這是他認識的表弟嗎?目光遲遲看向燕寢::“你跟我談條件?”


  燕寢笑:“怎麽?就你能求,而我就不能求你嗎?”


  “不是!這很不是你的風格!”


  “哈哈!活著的人,不可能不求於饒!比如……”


  “種著玩唄。吃著也新鮮啊。”她眯起眼睛,加深了眼角紋,卻顯出一絲別樣的真,讓人覺得她並不難纏,相反,還挺親近。


  可能她就是個老頑童吧。我想起保安的話,慢慢放下心來,打趣地讚:“你興趣可真廣泛,擺弄瓷器又種菜,了不起!”


  “不然呢?總要打發時間吧。”她悶了一會兒,語氣低沉地絮絮著些什麽,我沒注意聽,隻看著二樓的陽台,不知過了多久,她閉上嘴,瞧著我,哼起鼻子笑:“想找洋?他今走得比往常都早,你來時應該已經在學校了。”


  我怔住,她又:“他今要排練英劇短劇。”


  這不可能。他沒通知我,而且我昨晚約他,他還……猛然間,我想起了“瓷”的那則回複,慌慌張張地站起身來,張奶奶:“我勸你別去。


  明知結果還執意前行,隻會自取其辱。”


  我心裏一抖,嘴卻很硬:“我問過張煦洋,他和宋慈隻是聊得來而已。”


  “他在撒謊。”


  “對,大家都在撒謊!”看來有些事,老年人就是喜歡想太多,“我對發誓,當時真沒撞到你!還有,張煦洋和宋慈不熟,他是我的同班同學,和宋慈是這學期同時選‘英國戲劇史’才認識的,那時我是宋慈同桌,他總來找我問題目才和她有了接觸,這我比誰都清楚……算了我有事先告辭,奶奶再見!”


  我騎車朝學校奔去,心想再也不要見到這個古怪的老奶奶了。可就在我跑到圖書館,看到走廊盡頭的張煦洋和宋慈那一瞬,我突然又想起了她的話:


  他們並肩而立,雖然中間隔著一段距離,每人手裏還拿著類似劇本的打印材料,但他們互望著,笑,竊竊私語,那份熱切與默契蕩漾在空氣裏,感染彼此,也讓我感傷至極。


  我失聲喊出張煦洋的名字,他呆了三秒,走過來,吭吭唧唧地宋慈覺得劇情還有問題。真不懂他為什麽要一次次侮辱我的智商:“那幹嗎不喊我一起研究?”


  他沒話,我又看向了宋慈:“你‘明有事’,就是這個?”


  “什麽?”她裝腔作勢的勁兒真是火上澆油,我冷笑著拿出手機,翻出那條朋友圈,走到她麵前,指著上麵的頭像和評論:“這不是你的?‘討論劇本’,哈,理由想了很久吧!為此精心準備了嗎?化妝了嗎?換新裙子了嗎?今又要用哪種濾鏡表現心情啊?還發他家門口的風景照嗎?我以為隻有老年人才愛拍雲拍樹拍空呢,怎麽你也喜歡扮文藝呀……”

  我語無倫次的樣子讓她笑起來:“瘋子。”


  與此同時,張煦洋歪頭看了一眼我的手機:“你什麽時候加的我奶奶?”


  這是張奶奶的微信?我一怔,宋慈:“我設置‘不可搜索’,就是不想加別有用心的人。”


  她轉身離開,張煦洋追了過去,望著他焦急的背影,我終於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我把手機攤到張奶奶麵前,她爽快地承認了,還一副洋洋自得、奸計得逞的模樣,我問幹嗎要戲弄我,她一臉無辜地:“明明是你來加我的,而且我今早確實要種菜呀。”


  我氣得不出話,她笑:“我看你不光不敢真話,還不敢聽。現在知道了吧?不是我討厭你,是他不喜歡你!”


  “那他還在回家路上叫住我?邀請我加入他們的英語劇組,甚至委托我寫劇本,你知道這次的英語劇表演有多重要麽……”


  “我知道啊,這成績要計入期末學分。”我的搶白對她一點用都沒有,“你功課很好吧?做事也認真,他和宋慈倒是總逃課出去玩的。”


  翻過的泥土有潮濕的味道,誰家的飯菜香飄過來,我的鼻子驟然一酸:老太太得對,我的確喜歡謊,隻是沒發現而已。


  畢竟有時候,我竟連自己都給騙了。


  張煦洋是在“英文戲劇史”的課上問過我問題,但那是為了和宋慈搭訕;他是在不久前,一次回家路上喊住了我,從身後騎自行車跟上來,不過目的是這次的英語劇。


  他:“我和宋慈什麽都不會,這次要沒有你,一定就完蛋了!”


  見我不願點頭,他還主動提及了黎明時的河岸,他知道我每早上在他家門口徘徊,也知道那是為了什麽,他對一切心知肚明——他隻是不喜歡我,半點都不。


  我慢慢回過味來,感到腳有些麻,心情黯然的同時也鬆了口氣,想著不久後回到宿舍,居然還有點開心,轉身要走,張奶奶卻破荒地邀我進屋喝茶:“這茶很好,洋都沒嚐過!”


  她翻箱倒櫃地拿出一套白瓷茶具,白色間稀落地散著幾縷青絲:“這是他爺爺最喜歡的,朋友來時總用。可那些老家夥陸續都走了,今年初他也走了……用不上了,我就收起來了。”


  我望著這滿屋子的“記憶”,想到張煦洋申請走讀的時間,身子不自覺地悄悄朝沙發外蹭了蹭:我不是不想聽她分享心事,隻是現在沒心情。


  “怎麽?我這老太婆沒用了?”茶香彌漫開來,我隻好重新坐直,她笑著,“也許洋和你一樣,不是故意騙人,而是不敢實話呢?他不肯為自己,大概也會為了宋慈……”


  敢情是想幫張煦洋洗脫。這也就算了,還要把罪名扯到我身上!我沒好氣地站起身,她也不攔:“你你從沒撞過我,可有沒有想過你是車子騎得太猛,離我太近,把我晃倒了呢?”

  我頓了一下:“那時我看著遠處,沒注意……”


  “所以你早就想到這一層了。你隻堅持沒撞到我,是不願負責,對吧!”


  屋子靜了一秒,她沒再步步緊逼:“我的孫子我了解,他心眼不壞,隻是愛耍聰明,不然他把我推出來擋駕,是不是也在利用我呢?”


  “那能一樣嗎?你們是親人,再……你能對付,你們老年人都有辦法。”


  她哈哈大笑:“我早發現了,你怎麽對老年人印象這麽壞、意見這麽大呢?”


  我抿直了嘴,她看出我的猶豫:“也罷,家醜不外揚。”


  色昏沉,屋裏慢慢暗下來。我重新坐下來,被這昏暗和茶香包裹著,有一種壓抑太久忽而反彈的放鬆:“我要。不然大家還真以為我傻、好欺負呢!知道我為什麽會相信張煦洋的話嗎?”


  因為我奶奶就一直不喜歡我媽。


  她總是在找我媽的茬,就算現在臥床不起,我爸又在外工作,我媽隻能一個人照顧她的起居,每都按時喂她吃飯,幫她擦背和換藥,裏裏外外料理妥帖,可她依舊還是挑剔,這裏不好、那裏不對,實在找不出毛病就喊疼,讓我媽整夜幫她按摩,還嘟嘟囔囔地有今都是我媽的錯,其實誰都知道,她中風是打麻將的時候後背受了涼——


  “這也是我當時不肯管你的原因。一怕給家添麻煩,聽老人訛詐都要許多錢的;二來……


  我也從心底往外地覺得,你們都是不講道理的,是怪癖、矯情又詭計多賭。”


  四方寂靜,唯有茶壺被水汽衝著,一鼓一鼓的呼吸。


  我等待著她評判真假對錯,像他們一樣告誡我要感恩尊老,可她隻是歎了口氣:“你奶奶……


  她可能也怕。”


  這麽多年了,沒見她怕過什麽!我想反駁、想樂,可是這時候,窗外的餘暉漫過張奶奶的白發,照在她瘦微彎的脊背上。


  那光影混著漂浮的灰塵,單薄、虛弱,宛若她拍過的照片裏,某間年久失修、日漸垮敗的土房,而那十指緊握的瓷杯和手機,仿佛就是抵抗這消亡的最後一道梁——


  一種比失戀更難受的滋味湧上心頭,我呆住了,什麽都不出來。


  就在我和她告別時,她竟輕輕地握了一下我的手,吞吞吐吐了半晌,問:“明還來種菜嗎?

  洋八成也在呢。”


  我心頭忽然一動:“其實那在你摔倒之前,就知道我是張煦洋的同學了吧?”


  “是啊。你胸前掛著校牌嘛,之前還總探頭探腦地在這附近找他,我以為你們是朋友呢。”


  她眼中的光點一晃,“可也沒等到你給他打電話,你跟他一起過來時才知道你倆沒那麽好……”


  所以到底是誰在一直撒謊啊!我不覺啞然失笑,想大聲告訴她我此前從沒注意過她,更不知道她是誰的奶奶,可下一秒,心卻像被什麽緊緊壓住了一樣——生疼。

  這痛感在我回到家後,見到奶奶的一瞬達到了峰值。


  我在她的床前站下來,猶豫著尋找張奶奶的那種“怕”,接著我看清了她的臉:她那滿是皺紋的臉扭曲著,幹癟的嘴裏嘀嘀咕咕地喊著疼,混沌的眼睛卻木然而空洞地望著花板,裏麵沒有抗拒也沒有期待。


  媽媽從廚房衝過來,一邊焦躁地問“哪裏”,一邊用沾著淘米水的手在她身上胡亂揉搓兩下,之後又急三火四地趕回廚房裏,奶奶沉默了一會兒,嘴角又微微顫抖起來。


  可這次再沒有吐出一個完整的字——她看到了我。


  我坐到她的床沿,用手輕輕劃過她的脊背,印象裏奶奶還是個健壯的、能背起我走好幾裏路的老人,可現在,她幹瘦得仿佛風一吹就會化作塵土四散。


  “奶奶,你哪兒疼?”


  沒有回答。她裝作不曾喊過的樣子,溫順地像隻睡著的貓,但我知道她沒有睡,她蒼老的手緩慢地摩挲著我手劃過的地方,一下又一下,漸漸地,她輕輕抽搐起來,她哭了。


  那很可能就是我以前的哭相:當時父母都要做事,我一個人在奶奶身邊,有一些夜晚,我會睜開眼睛望著黑暗,被一股莫名的憂傷和恐懼推動著,默默地哭。


  奇怪的是,我明明沒有出聲,但每次她都會及時醒來,拍著我的背:“不要怕,睡啦。”


  她等的也是這一句話吧。可是我的喉嚨哽咽,發不出聲音。


  這時,我的電話響起來,張煦洋氣急敗壞地問:“你剛才跑到我奶奶麵前什麽了!都把她氣暈了,你現在給我死過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我慌忙站起身,邊問情況邊往外跑,身後傳來奶奶咿咿呀呀的聲音,我“奶奶我馬上回來幫你按摩”,可下一秒,我看到她指著窗戶的方向: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來。


  雨水很大,劈裏啪啦幾下就打濕了整個世界,加上風的力量,好像身在一艘汪洋裏搖晃蕩漾的船,當我努力趕到醫院時全身已經濕透了。


  張煦洋怒不可遏地瞪著我,宋慈也有些膽戰心驚,倒是張奶奶神情自若地躺在病床上,見到我顯得意外又難為情:“我沒想到他會叫你……”


  我明白過來,朝她笑笑,看向張煦洋,他正心有餘悸地給隔壁家屬講事情經過,接到保安電話時都嚇傻了,拚命往家趕,還雨下成這樣,不及時回去的話,房子恐怕會被漲起來的河水淹到:“當初不知是誰選的破房子,靠河那麽近、地勢那麽低,漲水都不敢睡覺了!”


  “是我!”張奶奶一聲大吼,嚇了所有人一跳,張煦洋看看僵著臉不話的奶奶,回過頭來,把脾氣發給了我:“都是你幹的好事!還不和我奶奶道歉!”


  “這和她沒關係……”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