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袁賀自殺
夏日天亮得早,公雞還未打鳴,四周便都亮堂起來。
“夫人,為夫替你描眉如何?”
銅鏡前是一名氣質出眾的女子,看起來約莫有四十來歲,兩鬢皆有些斑白,但臉部肌膚卻不比三十出頭的少婦差,魚尾紋也不多。
聽及此話,女子將手中螺黛交給了身後的男子,微微一笑便露出了兩隻小酒窩。四十來歲風韻猶存,可想而知年輕時究竟有多麽貌美如花。
男子接過了螺黛,熟練地便為她描起了眉,不消多少時間便是一道遠山眉描出,映著女子如小鹿般的眸子,溫婉的麵容,顯得無比端莊。
“你這眉,描得是越發好看了。”女子照著銅鏡點了點頭,又站了起身道,“坐下,我來為你束發。”
男子握住了她的手:“還是為夫自己來好了。”
正是縣令和他的夫人。
夫妻間正是閨房樂趣情濃時刻,一下人卻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敲響了門。
“大人,不好了!”
“何事?”縣令坐在銅鏡前一動不動,那下人在外頭喊道,“昨日抓回來的犯人,撞牆自殺了!”
縣令微笑的表情瞬間被逼的破功。
縣令夫人陳氏給他挽了發髻,戴上了玉冠便款款道:“去罷。”
縣令皺了皺眉:“夫人。”
陳氏捧起他的臉,親了親他的額頭:“當年你為了我,從京都辭官來到此處。若如今又因著陪我誤了事,那我可是能和那些個禍國妖孽比上一次了。”
縣令又恢複了那一臉笑容的模樣,拍了拍她的手道:“委屈夫人了,待為夫下次休沐日,再帶你上山賞那海棠花。”
說罷,縣令站起了身子,陳氏為他披上官服。縣令這邊匆匆出了門去。
“是怎麽一回事?”方進了縣衙的門,縣令便直接開問道,“那袁賀為何自殺?”
藍展穎和季晟站在一邊,袁賀的屍體正置於大堂中間,仵作帶著箱子同樣在旁站著。
聽到縣令問話,仵作作揖回道:“觀死者這一傷口,是自己撞牆,後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慢慢死去。”
季晟上前稟報道:“二牛巡視牢房時發現的袁賀死亡以及在地上寫的一封血書,我與藍展穎過去看了一趟,是說要將財物留給妻子二人的。”
“畏罪自殺?”
季晟點頭。
“再無疑點?”縣令又問。
藍展穎也點了頭。
最後的凶手死了,這案子也便沒了繼續查下去的必要。縣令喚了人來結案,將這案子列入了檔案之中封存起來。
藍展穎和季晟到了死者袁賀的家中,要安撫袁賀的家人。
雖說袁賀拋妻棄子跑路的行徑實在是無恥至極,但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袁夫人聽到他死亡的消息還是當即落了淚。
那孩子見著母親哭了,越發地不安,抬起袖子便給母親擦拭淚水,稚嫩的童音在屋中響起,叫的是娘親別哭了。
袁夫人緩了會兒才慢慢抬起了頭。
藍展穎見她情緒正常,便開了口道:“你丈夫有委托,要將財產的八成都留給你母子二人,剩下二成留給妾室。”
袁夫人點頭。
藍展穎歎了口氣,問二人道:“之後有何打算?”
袁夫人抱緊了孩子,狠狠道:“他既做出買凶殺人拋妻棄子的醃臢事,我們也丟不起這個人,沒必要為他守著這麽個家。”
“我打算遣散了這些下人,他那些妾室也送回老家去。他良心發現留給我們娘倆的這些銀錢也夠我們娘倆富貴一生,我過兩日便帶孩子搬到京都裏去。”袁夫人垂首,憐愛地看著這孩子,“日後讓他好好念書,教他個讀書的道理,讓他考科舉做官去。一生平平淡淡也好,不用在此受人白眼。”
家裏頭出了一個能買凶殺人的丈夫,確實能夠淪為這街坊鄰居的談資。這樣的環境,搬走未必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藍展穎點了點頭,起身道:“那該托付的也差不多了,我們這便回衙門複命。”
“願夫人得償所願。”季晟也起了身,微微一笑道。
自上回整治了那李老板開始,花慕涼便在醉倒芳叢中等著他們的大老板送上門來。白清羽為答謝藍展穎破案,給她送了一個徐青良親手燒製上色的青花瓷瓶,藍展穎還未等白清羽離去,便轉手送給了他。
也是實現了她自己的許諾。
白清羽與柳如思近些日子都在談生意,花慕涼放手了讓柳如思去用權,自己隻在一些重要的地方稍微過目,日子過得不鹹不淡,藍展穎不在身邊,始終是有些索然無味。
入夜,一隻胖乎乎的傳信鳥晃悠著飛到了花慕涼的肩膀上,花慕涼倒出一卷小紙條,打開便是藍展穎娟秀的字跡。
“袁賀是買凶之人,今日早上在牢中被發現自殺。”
花慕涼靠在窗沿上,見此微微一笑。這案子是揭了過去,雖然沒破到最後,但也算是一個小終點。藍展穎在此停步,剩下要查的,讓他來便好。畢竟牽扯到朝廷上的人,她一個小捕快查下去,怕是會有什麽危險。
隻是這人敢來這邊鬧,或多或少地能說明他已經暴露了些東西。花慕涼歎了一口氣,直覺這舒坦日子就快要到頭了。
晚風透窗迎麵而來,花慕涼轉身回到案邊,掀開著右手邊上的一摞文書,執起毛筆仔細看著。
那邊季晟卻著了一身黑衣,幹脆利落地攀上了屋頂跳入了袁家。在院子裏頭逛了一圈後找到了袁夫人的房門,扣了扣門。
“誰?”袁夫人問了一句,走到門前站著。
季晟壓低了聲音道:“袁夫人,是我。”
“季捕快?”袁夫人認出了他的聲音。
還不等他說是,便打開了門。
季晟進了屋子,掩上了門道:“夫人,借一步說話。”
畢竟是陌生男子上門,袁夫人有些慌,但還是鎮定地坐在了桌邊:“請說。”
“袁賀,其實早便給你寫了這承諾書。”季晟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隻是經了許多波折,一直未能到夫人手上。”
袁夫人顫抖著手拿過書信:“為何不早說?”
季晟道:“他也是被逮捕後才將此信秘密交予我。約莫是早便料到自己有這樣的結局,想盡力安置好你們娘倆罷了。”
“他……”
“我知道夫人想問許多東西。但是在下也不太清楚個中緣由,無法回答夫人。將此信交托給你,實在是因為在下不忍辜負了死者的托付。”季晟看著她的眼睛,“為了夫人和孩子的安全著想,夫人能不出示這信件,還是不要出示的好。畢竟我們官府已經為你們的財產做了證明,這信件其實可有可無。在下隻是不想夫人這輩子都誤會了丈夫,也不願你們都認為自己是被無情拋棄了的人。”
袁夫人沉默許久,才垂下了手道:“我知曉了。”
又過了會兒,袁夫人又道:“多謝。”
季晟笑了笑,告了辭,這便出門,翻牆離去。
隻願這孤兒寡母,能被上天善待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