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翻天鷂子
有城必有池。
??古代建城必須要引活水環繞城市四周,一方麵是天然的屏障,一方麵也更便於運輸。同時,也是重要的飲用水源,不然古代圍城戰,隨隨便便都是圍城十天半個月之久,沒有水源,敵人不費一兵一卒,就能耗死城內軍民,那仗都不用打了。
??自然而然,這裏也是城中居民盥洗衣物的集散地。
??宋卿娘挎著一籃子需要盥洗的衣物,一路從台階下來,去到水邊。
??這會已經是日上三竿,不少婦女早已在這裏忙活起來了,漿洗衣服的,洗菜淘米的,還有湊熱鬧嘮閑磕的,場麵之熱鬧不亞於集市。
??宋卿娘這樣的美豔寡婦,在這片地界上,還是有幾分名氣的,她一出現,不少相熟的婦女紛紛招手跟她打起招呼。
??“這不是劉家娘子嗎?”
??“劉家娘子,你們家的迎來酒肆可是歇業了好些天了。”
??“對呀,我看木牌上寫著東主有事,啷個事讓你閉門歇業這麽些天呢?”
??宋卿娘的短命丈夫叫劉義,既是劉家的女人,附近街坊的人自然叫她劉家娘子。
??“李家嬸子,趙家娘子,好些日子沒見著大家了呢。”
??宋卿娘跟身邊幾個婦人打了聲招呼,然後向大家解釋了一下最近酒肆生意不打好,打算歇業幹點其他營生。
??說完,她一邊將籃子裏的衣服拿出來準備盥洗。
??在明朝,皂丸雖然便宜,但普通百姓家洗衣服,能省點是點,所以多數人家還是用皂莢來洗,但清貧的人家連皂莢也不一定會用,通常用木棒或者用腳踩。
??但是這麽洗費力不說,還很容易把衣服弄壞。
??眼前的李家嬸子和趙家娘子便是如此,她倆正將濕衣服不停地用木棍捶打著,渾身上下都快被汗水濕透了。
??宋卿娘見狀,會心一笑。
??她自顧走到河邊,將盆中的髒衣服浸濕,接著拿出豆油皂拿出來,開始在浸濕的衣裳上塗抹起來,不一會兒,一層泡沫就在衣服上起開。
??很快,就有婦人注意到了宋卿娘這邊的盥洗。
??“劉家娘子,你這衣服上的白色沫子是什麽呀?”趙家娘子先湊了過來,她看著宋卿娘裏的豆油皂,和漿洗衣裳上那層白白的泡沫,一臉好奇。
??“這些沫子叫肥皂沫,”宋卿娘輕輕撩了撩額前垂下了一綹秀發,將手裏的豆油皂展示給眾婦人們看,“這個是黃玉皂,是洗衣裳的好東西,我家親戚特意從江南帶來的新鮮物件。你們瞧……”
??宋卿娘用豆油皂在一件沾了胭脂水粉的衣裳上塗抹一番,然後用手來回揉搓一番,然後再浸到水中一番滌洗。
??隻見衣裳上沾著的胭脂水粉,立刻去了七七八八。
??事實勝於雄辯!
??眾婦人頓時紛紛發出驚呼之聲。
??“劉家娘子,你這黃玉皂端的神奇,能借我使使嗎?”趙家娘子跟宋卿娘最為相熟,直接開口相借道。
??“這有什麽不能借的?趙家娘子你盡管拿去使!來,見者有份,大家都拿去試用試用!”
??宋卿娘趁著趙家娘子的話,大大方方地將切好小塊肥皂拿出來相送。
??白送啊?
??這下,河邊的婦女們,甭管有沒有盥洗衣物的,都圍攏過來,烏央烏央地一堆婦女們,聚在了一起。
??圍觀群眾有便宜必須占,從古至今,這點一直都未曾改變過。
??君不見後世大爺大娘,天擦亮就起來,拎著馬紮在超市門口排隊領雞蛋?
??河邊來索要黃玉皂的婦人們,實在太多了。
??很快,她籃子裝的黃玉皂,就被哄搶完了。
??有不少正在盥洗衣物的婦人,已經用黃玉皂開始在河邊洗衣裳了。
??黃玉皂的去汙去漬之強,味道之香,頓時引起一片誇讚。
??這世上最快的,永遠是婦人的嘴。
??所以黃玉皂在很短的時間內,在婦女聚集的河邊,引起了強烈的反響和熱議。
??宋卿娘將一切看在眼裏。
??她送完肥皂之後,便借機端起盥洗盆,離開了河邊。
??至於什麽時候售賣黃玉皂、作價幾何,她一概沒提,很好地執行了沈寬提及的饑渴營銷策略。
??她相信,隻要使用過黃玉皂的人,便能真真體會到黃玉皂的方便與好處。隻要黃玉皂價格合適,就不愁這些家庭婦女們到時不買此物洗衣裳。
??過了半個時辰。
??宋卿娘來到城中一家裁縫鋪裏,這家裁縫鋪的東家張巧娘是她的閨中好友。
??張巧娘的針線手藝在金縣城中都是排的上號的,那些煙花柳巷的女子、還有富家小姐和夫人們,都經常找她縫製衣物。
??正如沈寬教她的,手頭寬綽,對生活品質有較高需求的女性,無疑會是豬油皂的最佳客戶群體。
??所以宋卿娘想到了她這位閨中好友張巧娘,也瞅準了她手中的這批條件優渥的客戶。
??她送了張巧娘好幾塊豬油皂,便教她這白玉皂如何試用最相宜。
??幾經試用後,張巧娘便對這白玉皂愛不釋手了,並答應幫助宋卿娘幫她在裁縫鋪的這些有錢雇主中宣傳白玉皂。
??一天之內,就做了黃玉皂和白玉皂的前期宣傳工作,宋卿娘的效率還是奇高的,連沈寬聞言,都驚歎神速。
??接下來幾日,宋卿娘負責聯係泥瓦木匠,訂製肥皂定型的模具和包裝。
??而沈寬則是準備更多的堿麵、石灰、豬油、豆油等原料,足足花了十兩銀子的原料,裝了滿滿一車運回迎來酒肆後院。
??等宋卿娘訂製的模具到位,眾人便開始大規模生產。
??這等量產工作,光靠沈寬和宋卿娘倆人肯定不行,郭雄也來幫忙了,還捎帶腳的把鐵塔這個壯勞力也叫上,當然也不能白幹,管鐵塔兩頓飯,酒菜管夠。
??隨著黃玉皂和白玉皂的前期營銷,縣城裏對肥皂此物的聲音,也越來越多了。
??銷售的策略,沈寬該教給宋卿娘的,他都一股腦都教授了。剩下的具體工作,就主要靠宋卿娘了,沈寬也建議她,一旦銷售成功,便將迎來酒肆改成肥皂的旗艦店,然後開始招募人手,第一時間搶占金縣的肥皂市場。
??等待時機成熟,就該開啟線下銷售模式了。
??轉眼過去三四天。
??在眾人的努力下,小小的酒肆後院,生產出了近千塊黃玉皂,和小六百塊的白玉皂。
??產量頗豐。
??其中,黃玉皂用一張印有黃玉字樣的硬皮紙包著,白玉皂則有幾種不同的包裝,一種也是硬皮紙,隻是上麵的字樣換成了白玉。
??除此之外,白玉皂還有更精美的包裝,一款雕著四大美人的精美木盒,分別是四種不同白玉皂的香型,針對的就是金縣城中那些小姐千金、夫人還有那些靠顏值吃飯的煙花女子們。
??高中低三檔產品,足夠滿足現在的銷售需求了。
??至於更高檔的產品包裝,沈寬心裏也已經有了想法,那就是學習前世的集卡模式,給高檔產品都配上一些精美的話本,編撰一些後世爛大街的動人愛情故事,對他來說太簡單了。
??這晚,沈寬帶著鐵塔,繼續在宋卿娘的酒肆後院加足馬力生產肥皂。
??突然——
??“咚咚咚……”
??深沉的黑夜下,急促的拍門聲在酒肆門外響起。
??“鐵塔,你去開門,看看外頭是誰!”沈寬手裏忙著活兒,一時不得空,
??鐵塔本有些犯困,現在一聽招呼,有些精神了。
??他去將酒肆門打開,一看來人竟然是老泥鰍!
??他嚷著嗓門兒,奇道:“你個老賊鳥,這麽晚你不在家睡覺,跑這兒來幹甚?”
??“快,我找沈頭,出…出大事了!”老泥鰍麵色不堪,聲音更是有些惶惶。
??鐵塔見狀,不敢磨蹭,帶著他進了後院。
??老泥鰍一見沈寬,便急道:“沈頭,出大事了!”
??沈寬問道:“出什麽大事了?”
??一旁正在幫忙打下手的宋卿娘,也驚得手裏的活兒都停了下來。
??老泥鰍道:“牢裏那個采花賊被人劫走了!”
??“什麽?”
??沈寬整個人站了起來,雖然采花賊不是什麽朝廷重犯,但丟犯人這種事,按大明律,按玩忽職守罪論處,他作為監房牢頭,輕則丟了差事,重的話就事兒大了,要是被人拿來做文章,怕是要掉腦袋。
??“嫂子,怕是今天開始,肥皂的事都要先托付於你了。”沈寬對宋卿娘說道。
??“叔叔這會兒還管什麽肥皂之事呀,正事要緊呢。白玉皂和黃玉皂之事,盡管交由奴家來辦便是!”
??宋卿娘也是見過世麵的女人,知道丟了犯人,意味著什麽。
??“有勞嫂嫂了!”
??沈寬去把手上的堿麵和石灰洗了幹淨,然後對鐵塔和老泥鰍一揮手,道:“走,我們回監牢!”
??……
??今晚值夜班的,還是另外三名夜班的獄卒。
??沈寬一進監房,就聞到一股血腥味。
??假彌勒和麻杆這倆貨已經在提前到案發現場了,見著沈寬,二人紛紛見禮。
??今晚值班的三個獄卒,死了一個,叫陳阿三,就倒在了血泊之中。另外兩個獄卒吳天和周大春,則趴在監牢桌上,睡成死狗,一點動靜都沒有。
??老泥鰍介紹起現場情況:“沈頭,我已經勘驗過了,陳阿三一刀斃命,對方絕對是用刀的高手,果斷決絕,沒有一絲拖泥帶水。吳天和周大春這倆貨是被迷藥迷倒的,性命無憂,昏睡成死狗,隻要潑點水就能醒。不過你沒來,我便沒有驚動他們。”
??沈寬詫異地看了老泥鰍一眼,這老油條老混子,居然如此觀察入微,之前還真沒發現他有這能耐。
??沈寬又問:“這麽說,是你先發現監牢裏出事的?”
??“是的,”老泥鰍點頭道,“今天是周大春的生辰,換班時周大春央著我,讓我晚些時候送點酒菜過來,給他們當宵夜。要不然我也不會不當值的時候來監牢,趕巧撞上了這檔子事。”
??麻杆嗯呢一聲,附和道:“是,今天是大春生辰。去年的時辰,他也是在監牢裏跟弟兄們一起過的。”
??一旁的假彌勒說道:“老泥鰍先通知了我和麻杆,讓我倆過來監牢,莫要讓別人破壞了現場。”
??老泥鰍苦笑道:“我是擔心先通知了快班那些廢物點心,到時候啥也查不到了。所以讓他倆先來,後麵才緊趕著通知沈頭您!”
??沈寬唔了一聲,心中憂慮漸消,看著老泥鰍,讚許一聲:“你倒是能沉得住氣!”
??“麻杆,你去取點水來,將吳天和周大春先潑醒。”
??沈寬繞過陳阿三的屍體,吩咐完麻杆之後,帶著老泥鰍和假彌勒他們走向那間之前關押采花賊的囚牢。
??在微弱的燈光下,沈寬在囚牢的牆上,發現了一行字:“翻天鷂子必報此仇!”
??“翻天鷂子?這家夥,居然還留個江湖諢號?”沈寬皺著眉頭念叨道。
??“翻天鷂子?”
??一直古井不波的假彌勒,突然麵色一變,聲音中透著有些驚慌,竭力壓低著低聲,問道:“不是說犯人是采花賊嗎?怎麽會是翻天鷂子?”
??老泥鰍也是嚇得雙肩一顫,趕緊湊上前去,仔細去看牆上那一行留字。
??看罷,臉上瞬間滿布慌亂之色,喃喃道:“怎…怎麽會是翻天鷂子?完了, 這下完了!”
??“翻天鷂子怎麽了?你倆別一驚一乍的,有什麽,就直說!”沈寬不知道翻天鷂子是什麽鬼,但看他倆這臉色,多多少少能猜到,怕是這囚牢的身份有問題了!
??“沈頭,要是被劫走的就是個采花賊,今日之事或許還有斡旋的餘地!但是……”
??老泥鰍下意識地看了左右囚牢一眼,見兩邊囚牢都沒什麽動靜之後,才一臉鄭重地低聲說道:“要是今日被劫走的真是翻天鷂子,那咱們這些人,就怕不是丟了差事那麽簡單了……”
??“有可能要掉腦袋!”假彌勒悶悶地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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