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三生石上

  “孟婆”


  忽然聽見有人喚我。


  我轉過頭看著岸邊的判官姐姐，忽然鼻頭一酸，有種想放聲大哭的衝動。


  她向我招招手，愣了一下才醒悟過來，忙撐蒿，行船到岸邊，環顧四周，仔細一橋，船竟然順流行到中遊，到了奈何橋邊。


  她伸出手，拉我上岸，然後抱住我。


  她說，“孟婆，你想不想哭。”


  雖是提問，卻又是這麽肯定的語氣。


  我聽完便刹那紅了眼眶，但是我還是忍著眼淚，搖搖頭。


  她歎口氣，拍了拍我的背，引我到奈何橋頭的那塊大石頭上麵坐下。


  她說，“想哭就哭出來吧，不然到時候不該哭的時候你卻又哭了。”


  我轉過頭看著她，帶著哭腔說，“姐姐是不是早就知曉？”


  “大約隻有你一人未看透吧，也難怪，畢竟漫長的時光，你是忘卻的。”


  “所以你對我說莫辜負，莫悔。”


  “是…”


  “為何？愛與被愛，難道終究不能兩全？要麽辜負，要麽便是後悔嗎？”


  她歎了一口氣，“唉…大約是的吧。”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把目光投向冥河的遠方，那裏遍地墨草與彼岸。


  她說，“你可知，彼岸花的故事？”


  我點頭。


  早已是聽過的。


  “花與葉千年才能交換，花葉永不想見，唯有凋零的時候，偶爾能擁抱彼此，他們卻不曾枯萎過…為何？”她說著又轉過臉問我。


  我搖頭…我不知她與我講這些有何意義，卻也不想打斷，今日判官姐姐的話，格外的多。


  她說，“也許就是為了那短短的可能不會擁有的擁抱呢，嗬嗬…你說愛是舍棄一切，卻不想，愛亦可以是癡癡等待，傻傻期盼。”她說著這樣的話，卻給人很悲傷的感覺。


  我不忍打斷，隻得繼續聽。


  “我說過，愛教人癡教人傻。”


  我說，“那是因為花葉本是相愛…”


  她高聲打斷我，“可是千年的孤寂換一刹相擁，你可願？即使相愛…”


  她的眼神變的有些深邃，她說，“大約到此刻，你也明白了許多事，我是希望你心中自有計較。”


  “凡事皆能騙，唯獨自己的心莫騙…莫非你對王…”


  心裏一咯噔，“我可能會消失對嗎？”我急急打斷她的話。


  她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眼神帶著了然。


  然後又歎了口氣，不知何時出來的筆，拿在手中，依舊是轉呀轉。


  半晌不說話。


  我隻得繼續說，“姐姐在想什麽？”


  她笑了笑，“是呀，你若失去鎖魂丹，自然是要消失的，就像他一樣…”她說著斂去笑顏。


  “他？”他？他是誰？


  她轉過頭看著我，然後拉著我，站起身，撫摸著剛剛我們坐過的石頭。


  “是呀，他。”這麽說的時候她有些寂寞。


  “這塊石頭？”


  石頭我來的時候便有，放在奈何橋邊，十分的大。


  “是啊，石頭。”


  “他化成了三生石。”


  她神情猛然變的悲愴，合著蒼白的臉，黑色的袍，渲染著一種悲傷的情感在身影裏彌漫，憂傷的讓人鼻酸。


  我想問，“他是誰？為什麽會變成石頭？”


  可是我最後什麽都沒問，我隻是抱住她，然後淚如雨下。


  我想是的，趁著能哭的時候抱著別人大聲哭，不該哭的時候，便咬牙忍著，總會慢慢吞噬，然後消化掉。


  判官姐姐拍著我的背，她說，“我幾百年來，再沒該哭的時刻…”


  “當三生石衍生出來的時候，我的淚，便已經枯竭。”


  判官姐姐，我仿佛讀懂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