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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這塊兒布去,是死是活是你們自己的

  “也不許這麽叫。你也不嫌別扭。”陳卿言本等著盥洗完了好出門,這會兒陸覺賴在浴室耽誤了他好大一會兒的功夫。“趕緊出去。”“這也不行?”陸眠之做委屈狀,眼睛朝下,雙手扣在一處交握著十指,別別扭扭的。可再抬起頭來時卻是笑道:“寶貝兒小陳哥哥,這回行了?”陳卿言:“……”還不到吃完飯的時候,倆人在家墊了些點心,陸覺便送陳卿言出門去三不管——之前好幾日他都未有空閑在慶園好好的坐一坐,今天便想著要過足了癮。哪知道陳卿言先長歎了口氣。“怎麽還犯愁了?該不會是這會兒想起來我在台下看著你,緊張起來了?”陸覺看著他,出門時還好好的,這會兒眉心擰了個結,顯得有些憂慮。“……”陳卿言仍是歎氣,卻沒再將這糟心的事兒同陸覺講個明白,而是岔開了話順著陸覺說道:“就你這樣捧我,把我捧得幾斤幾兩重都不知道了!”陳卿言這副樣子,還不是讓戴春安鬧的。戴春安這幾日在台上總是無精打采,前天晚場時,倆人使了一段兒《汾河灣》的活,戴春安昏頭昏腦的竟忘了接陳卿言的話,好幾個本該響的包袱都沒響——但好歹陳卿言現掛的好,都一一找補了回來。強捱著下了台,陳卿言剛想同他師哥好好說說剛才台上的毛病,後台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你剛才說的不對呀!”來人是個老人家,雖是身著長袍馬褂留著山羊胡,手中卻還拄著一根文明棍,一瞧便是一位體麵講究的主。這位陳卿言是認識的,老先生是位常來慶園的熟客,總坐在池座的第二張桌,慶園也沒什麽好茶,要上一壺花茶便能坐上一個上午或是一個晚上。陳卿言同老先生寒暄過幾句,知道老先生最愛聽《賣布頭》,他說話俱是慢條斯理不急不慌的,隻是這回卻格外的性急,張口便開門見山,衝著戴春安就去了,“你這孩子怎麽忘了交代場麵了呢?”“哪兒是上場門哪兒是下場門哪兒是台口,你得告訴下頭的觀眾啊!人家有頭一次來聽的啊!你不說這不是讓人家糊塗麽?”老先生手裏的文明棍在地上咯噔了兩聲,顯得頗為激動。戴春安還沒怎麽樣,陳卿言的臉上倒是先變顏變色了——兩個人的活,他在台上沒聽出來當然也有他的責任。“老先生,這回是我們疏忽了,下回我們一定注意。”陳卿言欠了欠身,他並未覺得老先生多管閑事兒,反而覺得這是疼惜他們——或是演的多了,難免在台上有個禿嚕嘴的時候,或是學藝不精,本就有破綻,若是有那直性子的觀眾,便登時就站起來給指出了毛病。那場景,可想而知,藝人在台上不做臉,羞臊的恨不得找個地縫攥緊去躲一躲,底下自然也是噓聲一片。老先生追到後台來說,不是疼惜他們是什麽呢?將老先生穩穩送出門去,陳卿言再回身瞧戴春安,正斜著眼睛翹著二郎腿,不屑哼道:“這老頭兒算幹嘛的啊!”陳卿言隻覺得心寒了一半。他師兄將當年師父告誡他們倆的話全忘了。陳卿言第一次在茶館裏說相聲便是在慶園。那時慶園還未翻新過,台上的帷幕是早就用舊了失了本色的紅,或許多年前該是鮮亮的,如同新婚之夜新娘的紅蓋頭一樣的顏色。可這經了歲月沉澱的紅也足夠讓陳卿言歡喜異常——這是在茶館!能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說相聲!自己在外頭撂地的時候,這樣的場麵哪敢想過?盡管在以後的日子,陳卿言曾經不止一次的對自己、對陸覺說過“下輩子再也不說相聲”這樣的話,但是騙不了自己的是,除了要指著這門手藝有飯吃有衣穿,他確實愛相聲——因為在那樣困苦的日子裏,唯有說起相聲來的自己是真的不摻一絲假意的快樂,讓他覺得日子還有盼頭,還有過下去的希望。“記住了。”師父將陳卿言與戴春安的手握到一處:“推開這塊兒布去,是死是活是你們自己的。”可眼前瞧著戴春安並不在意的樣子,可不就是往死路上奔麽?陳卿言這會兒又想起來了這讓人格外苦惱的事情,可又不想與陸覺分擔這份苦楚,所以隻能默默自己藏在心窩子裏,雖是堵得難受,但也隻能暫且如此,又暗自希望戴春安別再鬧出什麽亂子來,以後再等一個其他的機會在與師哥好好說一番就是了。倆人信步來到慶園,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在門口碰上了打另一頭過來的萬笙兒。陸覺自然是表麵淡定自若的同姑娘打了招呼,隻是陳卿言卻瞧出了萬笙兒的不同來。“你這是打哪兒來?”陳卿言問道。“家啊。”若是萬笙兒眼光不躲閃,陳卿言沒準兒還真就信了她這利落的回答,隻是她這謊話說的連帶著身體的動作都跟著不大自然,走路居然都同手同腳起來,看得出心裏有多慌了。陳卿言有心再追問下去,卻忘了身邊還有一位可都一直瞧著呢,眼看著陳卿言多說了兩句,居然這就吃起了飛醋。“人家打哪兒來你就別再問了,姑娘家總愛出去逛個街扯個布做衣裳什麽的,還都得一一告訴你麽?我說的對吧萬姑娘?”陸覺衝著萬笙兒飛挑了一下眉毛,陸覺這人精!這話要他說的表麵上聽著像是幫萬笙兒解圍,實則是說給陳卿言聽的:人家愛去哪兒便去哪兒,你可別操這份兒閑心了!“陸少爺說笑了。”自打萬笙兒知曉了陳卿言同陸覺的關係後,便十分知趣的同陳卿言疏遠了些許,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總不願意陸眠之心裏頭犯膈應,這會兒也是微微的頷首說了這麽一句,便快步朝著裏頭走了。“不許看了。”陸覺說著便一把捂住了陳卿言的眼睛,餘醋未消,格外的不講道理。“別鬧。”短暫的黑暗過後,陳卿言好不容易將陸覺的手從臉上挪開,萬笙兒的背影自然早就無處可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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