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西紅柿炒雞蛋的秘密

  720房門虛掩著，餘波輕輕叩門，然後推門走進。


  小廚房裏，郝烺在忙活，忙活著檢查剛送來的外賣。不過流理台上確實擺放著幾顆雞蛋和西紅柿。


  郝烺斜靠在流理台，轉身朝餘波笑。他站立的角度剛好，既擋住了外賣餐盒，又不至於阻礙西紅柿和雞蛋成為主角登場。


  郝烺：“你可是第一個吃我做的飯的人，是不是應該表示一下？”郝烺誇張的扭著胯，好像踩著舞池裏的音樂，搖搖擺擺湊近餘波。他的寬大的身影立即攏住了餘波。


  餘波從容地從刀架上取下一把水果刀，朝刀刃吹了一口氣，又一本正經的彈了一下刀刃，慢條斯理道：“那也要等我吃上你的飯再說。”


  餘波本想模仿電視劇裏劍客出手前的樣子，無奈第一刀小，第二人小，第三，說話細聲細氣。本該是一流俠盜的閃亮登場，竟被縮小成扮家家的味道。


  郝烺撐不住，低頭，咬著下唇，偷偷笑，笑得肩膀都在發抖。


  餘波握著水果刀湊向前：“你說呢？”她半蹲在郝烺胸前，又仰頭去看郝烺的臉，刀子湊近郝烺胸脯。


  郝烺努力止住笑，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對對，你說得都對。”


  “西紅柿要先去皮的，知道？”餘波說，拿起西紅柿，用水果刀使勁刮西紅柿的外皮，刀刃下發出略刺耳的絲拉聲。


  “拜托別用刀刮皮，聽得我牙這個酸——”郝烺嚷道，搶過西紅柿，“我有更好的方法。”郝烺倒了小碗開水，將西紅柿丟進去，用手指撥拉幾下，“這樣就好了嘛——”


  “你這五體不勤的公子哥，連這也知道？”餘波不禁有些驚訝。她每次做自己從小就喜歡的白糖拌西紅柿時，用的便是開水去西紅柿皮的方法。那是從前父親教她的。剛才用水果刀刮皮，不過因為水果刀剛好在手上。


  “我當然知道，我說過我是經高人指點過的嘛。”郝烺撈出西紅柿，在開水裏滾過的西紅柿，果皮與果肉分離，郝烺快速撕下整張果皮。


  餘波看著他的手：“果真熟練。”


  郝烺笑，“那當然。”隨後又有些訕訕。他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告訴餘波，這一手西紅柿炒雞蛋的技藝，還是他以前在夢遊中練熟的。第一次早上起床發現餐桌出現了一碟西紅柿炒雞蛋，當真是嚇了一跳。再多一次，再多一次，也就習慣了，手藝也熟練了，徒手撕下整張西紅柿果皮這種事，更不在話下了。


  “好，下麵開始切塊啦。”郝烺轉移話題。他伸手在刀架取刀，右手腕卻猛地一陣痙攣，當啷一聲，刀從手裏滑脫。


  “小心！”餘波忙奔過來，想要攔住險些掉在郝烺腳背的刀。

  郝烺一把把她扯進懷裏，“你傻呀，那是刀，你以為是豆腐？”


  “你的手——”餘波捧著郝烺紅腫的手腕，失聲叫道。


  郝烺也盯著自己手腕，注意力轉移到手腕，連帶整條手臂的痛都被喚醒了。郝烺低下頭，聞著餘波頭上的洗發水的淡淡香味，“這一下紅花油果真派上用場了。”他說。


  餘波抖出幾滴紅花油，在掌心裏抹勻，雙手捏著郝烺的手腕，一路沿上，至整條手臂，慢慢揉搓著。她的手細而小，手指纖纖，指甲蓋淡粉色，皮膚微涼，郝烺假裝配合她的按摩，趁勢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在他的大手掌裏，就像孩子的手。


  “你好好的。”餘波察覺了郝烺的伎倆，掐了一下他。郝烺疼得裂嘴。


  餘波：“你今早幹嘛了？”


  郝烺：“你知道？”


  餘波：“今早見你的樣子，就像昨晚跟人打了一架。”


  郝烺：“……昨晚失枕了。”


  餘波白他一眼，低頭查看手腕處的紅腫有沒有緩解。郝烺也隨著低下頭去，嘴唇快挨著餘波的頭發了。


  “你不信？”郝烺低語，深深的吸著那淡淡的洗發水的氣味。餘波感覺到了他的唇，她身體繃緊了，不敢抬頭。


  “你不信……”郝烺又問。就在那一瞬，郝烺的腦袋裏，轟一聲巨響，頭被炸開了一般，劇痛難忍。緊跟著，電光火石般，腦海裏閃過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他看見自己鬆開手腕的皮帶……出門，鎖上房門時還習慣性的推了一下……黑魆魆的夜色中，一段影影綽綽的樓梯，樓梯最上邊是一道鐵柵門……一把大鐵鎖掛在門上……他摸了鐵鎖，扯了鐵鎖，一下，兩下，三下……他驀地坐起，發現自己在公寓天台……


  大滴的汗水從額頭落下。


  “怎麽了？我弄疼你了？”餘波慌忙鬆開郝烺的手，又驚慌失措地看著那條手臂，“是哪兒疼，哪兒？走，去醫院——”餘波準備拖起郝烺。


  去醫院的話，該怎麽解釋發生的一切？

  郝烺反手拽住餘波的手，勉強笑道：“沒事，沒事，手臂不疼。頭疼。可能今早鍛煉過度感冒了。”


  “鍛煉過度？”餘波充滿疑慮地望著他。


  郝烺笑道：“對啊，我很厲害的，以後你會知道的。”


  餘波將紙巾扔到郝烺臉上，“自己擦。”她轉身蹬蹬蹬地走出去，隨後傳來719砰地關門的聲音。她生氣了。


  餘波對任何肢體接觸都異常敏感，像驚弓之鳥，也厭惡任何性暗示的玩笑，郝烺一直看得明白。她有心結，有秘密，雖然郝烺不清楚那是什麽，卻也知道要保持耐心，等待她放過自己。今晚這麽公然調笑，不過就是想氣走她。

  郝烺又坐了一會兒才出門。他輕輕鎖上門，抬眸瞥了一眼719房。“別還在生氣吧？明天找你。”郝烺微笑，一臉寵溺。


  郝烺乘電梯到十樓。在通向天台的樓梯口站定，努力回憶自己昨晚經過這裏時的感覺。


  樓梯傳來腳步聲。有人從天台下來。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平穩、緩慢地踏在樓梯上，像過了一個世紀之久，才聽到另外一隻腳的聲音。郝烺抬眼望了樓梯間的監控器。天台是沒有監控的。郝烺不由得渾身一凜，攥緊了拳頭。


  “店長？”


  手電筒的光驟然聚在郝烺身上，郝烺朝樓梯望上去，卻看見兩團黑乎乎的身影。


  聽出是小胖的聲音，郝烺馬上恢複鎮定，“你們怎麽在這？”


  朱大朋亮亮右手的一串鐵鎖、鎖扣，“有人將天台鐵柵門的鎖撬了，這不剛換上？”


  郝烺：“哦？有沒有查到什麽——為啥不匯報？”


  小胖：“其他也沒發現什麽，就是門鎖被人撬了，朱哥說得趕緊把門鎖換了——”


  朱大朋的目光射過來：“店長，你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郝烺有點狼狽：“還沒——我聽見聲音，便上來瞧瞧——”然後他換了店長的口吻，“最近你們得提高警惕，密切注意這件事。”


  聽見兩位保安走遠了。郝烺快步上到通往天台的鐵柵門，不可置信地看了一會兒新安裝的沉甸甸的鐵鎖，昨晚自己真的徒手撬鎖了？！郝烺看看鎖，又看看自己的手。然後，郝烺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打開手機電筒，透過鐵柵門的空檔，照了照天台。本該是他昨晚睡覺的遍布泥土碎屑的地方，此時幹幹淨淨。


  幹淨得過分了，顯然是被人打掃過了。


  回到房間，郝烺再次從洗衣籃拿出黑色運動褲，又找到昨天“秋天的樹”發在朋友圈的照片。兩相對照。


  仙人球滾落在下水道井蓋時，根部沾著些許深褐色的泥土，而運動褲上的泥土碎屑，也是深褐色。


  是巧合嗎？天台上的泥土為什麽消失了？


  郝烺捧著頭，百思不得其解。


  嗒——


  719房間傳來摁床頭開關的聲音。


  郝烺聞聲抬起頭，望著床頭開關，隨即也摁下去。


  “小東西，你的仙人球到底經曆了什麽？”


  郝烺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