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圖書館

  河流的盡頭，是一半建在河上，一半建在地上的圖書館。 我看著陽光穿過玻璃，照進熟悉的二樓走廊上，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不知道現在的圖書館可有熱咖啡？ 思緒伴隨著陽光傾落，漸漸飄回到大學那陣…… 那時，我和慕榮總愛來圖書館自習，但因位置太搶手，我每次都得起個大早，買上食堂最暢銷的香菇包，直奔圖書館。 但早起的後遺症就是，每次等到慕榮來的時候，我總是想打瞌睡，為了配得上慕榮女友的身份，我自然不能當個總打瞌睡的學渣，於是我養成了一到圖書館就喝咖啡的習慣。 那時候，圖書館隻有罐裝的冷咖啡，我仗著年輕，從來沒注意過，有次大姨媽來，我硬扛著喝了兩罐冷咖啡，結果痛得趴在圖書館的桌子上直冒冷汗…… 我正想著，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瞬間將我拉回了現實。 “咦，是你呀，小不點，好久不見！” 我扭頭一看，竟然是“師太”，我條件反射往後躲，但身邊什麽遮蔽物也沒有，我這一躲反倒格外紮眼。 卻見師太滿臉慈祥看著我，“哎喲，你這個小不點，又沒有弄丟我的書，這麽怕我做什麽！” 我訕訕上前，打了聲招呼，“李老師好……” “師太”是圖書管理員，蓋因長相酷似倚天屠龍記裏的滅絕師太，才得了這綽號，但她慈悲為懷，從未和學生計較過，不過她愛書如命，用她自己的話說，知識就是財富，她就是守著一個金庫的大財主。 我曾經不小心弄丟了一本年代久遠的專業書，她追著我跑了兩個星期，後來幸得慕榮將書找回來後，我才保住小命，至此，我落下了一見她就像老鼠看到貓一樣的毛病。 反倒是慕榮，因為還書事件後，越得師太倚重，很多相關專業才能借到的書，慕榮也能刷臉借到，真是同人不同命呐。 我還記得師太知道我是慕榮的女朋友後，連歎了三聲，方才語重心長對我說，“小不點，像小慕這種男孩子不多了，好好珍惜啊！” 我猛點頭，笑得格外燦爛，“你的眼光真好，和我一樣！” 時隔三年，再見師太笑吟吟的樣子，我不免有些傷感。 反倒師太一臉慈祥，熱情拉著我的手說，“躲什麽躲？走，李老師請你喝咖啡！” 捧著熱氣騰騰的咖啡，從圖書館出來，我的思緒像咖啡機裏的氣泡，七上八下，更加躁動不安。 師太剛才無意中提起的話像魔咒般，不停在耳邊回響。 “說起咖啡，我就想起，你們上學那陣子，小慕老是抱著罐咖啡在這房間的取暖器前麵加熱，他是心疼你喝了冷的，肚子痛……這孩子看著麵上比誰都冷，可一旦上了心，又比誰都熱……” 記憶像是被風掀起一個角，再也停不下來，不停地翻滾咆哮…… “慕榮，我肚子好痛……”我趴在桌子上冷汗冒個不停，慕榮掃我一眼，冷冷吐出兩個字，“活該！” 我委屈地別過頭，一口銀牙差點咬碎了。 男朋友，自己選的，忍住，莫小欣！ 我咬牙切齒地在心底默默大罵了幾百遍“烏龜王八蛋，慕榮”，方才在心裏平衡中昏昏睡去。 等我醒來，卻看見慕榮麵無表情拉開羽絨服拉鏈，從懷裏掏出一罐咖啡放到我麵前。 “與其罵我，不如省著點力氣看書！” 曾經那一杯杯溫熱的咖啡背後，原來是我從未看到過的深情，但此刻，早已不複存在。 我捧著咖啡的手顫抖著，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說不出來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