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曾為勇者(8)
關鈞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無比難看,“難道你以為,我會喪心病狂到,利用自己早就去世的父母來編造一段往事?”
“你父母是好人,難道我爸媽就不是?”解雨筠不肯示弱,幹脆與關鈞針鋒相對。
誰也不肯讓步,不願意承認那一份過失,蘇泠提議道,“既然如此,當時參與那個賭局的不是還有其他人?去找他們詢問事實真相。”
解雨筠格外冷漠,“如果你還是不想相信,你可以自己去找人追查,你以前不過是對我利用到底,也是我眼瞎,以前的事情到此為止,如果你再有什麽動作,別怪我不客氣。”
關鈞往後一靠,倚靠在椅子上,笑容中帶著些許輕浮,“便是我查出來了,你也不過是自欺欺人,認為那份真相是我編造的,依舊不會承認。”
他的舉止,已經顯示出了極端的不信任。
“我爸媽本就不是這種人!”解雨筠的所有笑容都沒了,她憤憤踢了一下桌腳,“你有什麽證據?”
“我爸媽的死就是最好的證據。”關鈞也站了起來,他將手揣進口袋,笑容不溫不火,“既然事情已經說清楚了,那就到此為止吧。”
所有的感情到此為止,以後,就是敵人了。
解雨筠看著關鈞走到了門口,在他徹底離開之際叫了他的名字,“關鈞,你以前有沒有喜歡過我?”
大抵還是不甘願,那麽久的陪伴,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果?
關鈞頓了一下,“有過。”
以前有,但已經過了,現在沒有了。
關鈞沒有再停留,他加快腳步,匆匆離去。
解雨筠看著關鈞的背影,全身的力氣一下子被抽空了。她伏在桌上,眼眶一點點泛紅。
蘇泠絲毫不覺得感動,反倒打了個哈欠,“差不多收斂收斂吧,別想了,愛情從來都不是生命的全部。”
隻不過年少輕狂,以為有了愛情就有了全世界,以為青春比一生都還要漫長,所以他們才會覺得痛苦。
蘇泠對上解雨筠通紅的眼睛,扔了一包衛生紙過去,“你的藝術,你的音樂,甚至你的理想,這才是陪伴你一生的東西。”
這句話,不知道是勸告解雨筠,還是在警告她自己。
解雨筠拚命點頭,她拿出衛生紙捂住眼睛,眼淚卻止不住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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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泠陪著解雨筠一起回去了,葛妍麗在研究各種方案,看到解雨筠之後頓時把她拉過去,“你那兩首曲子,大約還需要修改多久?”
“啊……至少半個月。”解雨筠老實道。
“那就先預售吧。”葛妍麗長出一口氣,耐心對解雨筠解釋道,“你現在還在風口浪尖上,總要利用一下這一股熱度,給你的產品增添一點人氣。”
畢竟鋼琴曲不比流行音樂,沒有歌詞就注定它要更加小眾,解雨筠如今又算不上什麽鋼琴大家,自然還需要一點營銷手段。
解雨筠有些茫然,可她極為聽話,所以隻是點頭。
葛妍麗目光一轉,看向蘇泠,厚著臉皮道,“蘇老板,我們這邊工作室還沒有徹底走上正軌,能不能拜托您借用一點營銷資源?”
“行啊,甚至連我你們也可以一塊借過去。”蘇泠摩挲著下巴,“隻要你們按照我的身價給我開工資就可以。”
開玩笑,空手套白狼套到了她麵前,這是看她特別好說話?蘇泠拒絕一路幫扶,她肯之前給解雨筠借錢就不錯了。
葛妍麗也不生氣,還能夠繼續誇讚蘇泠幾句,“那可別了,蘇老板年輕有為,身價太高了,我們可支付不起。”
解雨筠看了看兩人,“那我就先回去練習曲子去了?”
葛妍麗沒好氣道,“去吧,用心一點,馬上就需要剪輯一個片段,到時候還需要在預售時放出來引人注意。”
蘇泠倒是感慨,葛妍麗和解雨筠看來配合的還算不錯,這些天也磨合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可以直接走上正軌。
午飯還沒吃,蘇泠想起了秦秩的廚藝,倒是有些心動,可一想到秦秩前些日子給她說的那些話,就仿佛一盆冷水潑了下來,澆滅了蘇泠的所有心思。
還沒等蘇泠下決定,手機的鈴聲響了。
蘇泠拿出自己的手機,上麵什麽顯示都沒有,她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係統白雲。
果然,上麵顯示出了一行字。
【秦秩說,他的飯菜已經準備好了,等你過去吃飯】
蘇泠玩著手機,對係統道,“不去,你跟秦秩說,讓他自己吃就行,我在別墅這邊不想出門。”
好吧,實際上是不想見他。
係統白雲當時沒說話,隻是表麵光芒閃爍了一下,然後又顯示出一行字。
【他說他等你過去一起吃】
蘇泠一眼刀飛過來,“那我不過去他就不吃了是吧?”
係統白雲現在宛如一個真正的手機,就這麽靜悄悄躺在桌子上,上麵的顯示屏幹幹淨淨,什麽字都沒有,隻是默默裝死,等著蘇泠做決定。
拿自己威脅她,蘇泠的眉心直跳,秦秩還真是出息了。
本想繼續玩手機,蘇泠格外煩躁,坐了三分鍾後還是選擇了出門,順帶著把化形成手機的係統給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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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秩在別墅裏坐了許久,飯菜已經熱了一遍,看到蘇泠時,秦秩的目光極為閃亮,眼中是絲毫不掩飾的高興。
蘇泠內心一陣無力,對著這麽一個認死理的人,你怎麽說都沒用,他太過相信自己的判斷和準則。
秦秩當作什麽都沒發生,繼續陪著蘇泠,蘇泠也就幹脆裝聾作啞,平時該幹嘛就幹嘛,隻是開始默默搜集信息,將這些所謂的劇情展開了分析。
如果說劇情是這個世界的默認走向,那他們打破了默認的情況,要麽會受到獎勵,要麽會遭受懲罰。
就目前來看,他們沒有遭受懲罰,那麽這方麵就可以賭一把,或許後麵會有諸多獎勵。
隻是,這個劇情需要怎麽個破壞法?什麽才叫做幸福?什麽才叫做圓滿?這些內容的定義實在是太多了。
搜尋著信息,蘇泠陷入沉思,也就沒有注意到身邊秦秩的忙碌。
等蘇泠記錄完一堆筆記總結出重點的時候,秦秩已經出門了,還帶走了係統,也不知道去幹嘛了。
秦秩不在,蘇泠看著自己整理出來的一堆信息,也沒辦法討論,就幹脆在別墅裏閑逛,從客廳走到了二樓,她正好見到了攤開在二樓茶幾上的一張紙。
畫中,陽光灑落,畫麵的暖意近乎鋪麵而出,天際的淺藍與草坪的綠色交融,空中還有蝴蝶飛舞,其中的主角走在池塘一側,這漫天的美景都給她做了襯托。
畫中的那人再熟悉不過,是蘇泠。
落款人,秦秩。
蘇泠沉默,她站在茶幾旁邊看了這幅畫許久,然後將畫卷了起來,直接拿走了,隻是給秦秩發了一個消息。
秦秩沒有回話,似乎已經默認了。
蘇泠這些天心情都不大好,唯一的一個好消息就是解雨筠新曲目的預售極為成功。
網友經過了解雨筠這些天來消息的轟炸,倒是偏向於關注起解雨筠這個人,不僅僅是可憐她的遭遇,還有對她的才華的好奇。
姚馡拚命了想要抄襲的這首曲子,關鈞一定要盜走,還有那場宴會上眾人的稱讚,這一切都側麵反映了這首曲子的出眾。
值得一提的是,葛妍麗雖然沒有找蘇泠借到足夠的營銷人員,但她還是跟蘇泠打了個招呼,借著她富二代的名頭還有幾個公子哥的影響力,側麵吹噓了一波。
解雨筠倒是有些尷尬,認為自己現在的曲目還有些瑕疵,無法擔當如此的讚譽,在剪輯出預告片段之後又拉著工作室閉關去了,勢必要進一步加以完善和修改。
別的不說,蘇泠還是極為欣賞這樣的精神,所以稍微放寬了預算,給他們提供了更多的營銷和宣講金額。
葛妍麗告訴蘇泠,“這首曲子的商業氣息還是太濃了一些,其實內涵不算太豐富,我和解雨筠商量了一下,打算再磨練一段時間,下麵的曲子拿去國際上參賽,這次的曲子恐怕還不行。”
“你們自己心裏有數就行。”蘇泠極為自然,反正商業上她虧不了就行,其餘的她不那麽在意,真要說起來,解雨筠要是能夠再上一層樓,她隻會賺得更多。
哪怕是出於長期考慮,蘇泠也不至於現在把這隻會下金蛋的母雞給宰了。
解雨筠聽到蘇泠這麽一番言論,登時瞪大了眼,“表姐,你就是這麽想我的?難道不該是鼓勵我為了理想而努力奮鬥嗎?”
“一般跟你畫大餅不談金錢隻談理想的都是黑心無良資本家。那是你的理想你的情懷,人家不會為你買單,隻會想著把你早點賣出個高價。”蘇泠冷淡揭露現實。
越是說的越好聽的,越容易出問題,不談實際收益和風險,隻談未來的美好,那和傳銷有什麽區別?-
解雨筠見過秦秩幾麵,也對他印象較為深刻,不論是一開始蘇泠對秦秩的親近和溫和,還是蘇泠現在對秦秩避而不見,都讓解雨筠格外驚奇。
坦白說,蘇泠對秦秩也不像是對仇人,仿佛是對待一個極為棘手的友人,需要接觸又不知從何下手,頭疼又為難。
解雨筠尷尬一笑,管家出門了,那就隻能她自己站出來了,她對著秦秩道,“不,不好意思,我表姐現在在忙著工作,不知道什麽時間才能夠結束,要不你下次再來吧。”
解雨筠心裏倒是哀歎,這兩人如今互相鬧,可憐了夾在中間沒有人權的她,平日裏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就怕哪一句話說錯了讓他們兩矛盾加深。
“我在旁邊看著就行,還可以幫忙打下手,不會對她造成幹擾。”秦秩淡淡道,隻是解雨筠還是攔在她麵前。
解雨筠忍不住後退一步,剛才秦秩那一眼格外鋒利,似乎她的謊言一下子就被戳穿了,如今秦秩隻是看在蘇泠的麵子上,所以不跟她計較,就當作沒聽出來。
“要,要不還是下次吧,”解雨筠心裏發虛,麵上還是堅強的道,“表姐她現在有個私人會議,我都不允許在場,要不你下次再來?”
秦秩沉默,站在樓梯處望了一眼樓上,似乎要穿過厚重的房門看向蘇泠,對解雨筠說道,“那你記得提醒她按時吃飯,她忙起來容易忘記時間。”
“哦……好的,我記住了。”解雨筠應承了下來,心裏倒是想著,每一次都是別人叫她去吃飯,她練習曲子也容易忘記時間。
如今屋子裏隻有蘇泠和她,要不還是訂個鬧鍾吧,不然兩人都忘了就糟糕了。
送走了秦秩,解雨筠深吸一口氣,總算感覺自己活過來了,她蹬蹬蹬跑上樓,直接去了蘇泠的房間,隻見蘇泠在看著一幅畫。
畫麵精美,畫中的人風姿綽約,景色中透露的溫馨也讓人流連不已。畫中的主角正是蘇泠。
解雨筠看了好幾眼,忍不住好奇的問道,“這是誰給你畫的?好美啊,比那些職業畫師都要強很多。”
“因為他的景色裏有情,所以格外不一樣。”蘇泠撫摸著畫卷,心思卻漸漸飄遠。
解雨筠看了畫卷好幾眼,終於收回目光,“秦秩已經走了,你為什麽不願意去見他?”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蘇泠隻是笑,然後問了解雨筠一個問題,“我曾經極為自負,認為天底下沒有什麽我做不了的事情,卻因此栽了大跟頭,如今我沒了足夠的退路,卻有人願意助我,你說我當不到相信?”
解雨筠一臉茫然,“前者和後者有關係嗎?因噎廢食吧這是。”
因為以前栽了跟頭,所以以後都不願意相信別人?便是沒了退路,也可以奮力一搏。
坦白說,解雨筠無法理解這種思想,也無法認可。
她給出真實的想法,“如果是我,我會信。”
蘇泠無奈笑笑,現實總比一個簡單的問題複雜得多,平時這最多涉及一個人的前程,如今怕是要玩命。
“以命相托,份量太重。”蘇泠歎氣,不敢接,又不敢退,她自己都覺得難受。
“曾為勇者,今朝當如何?”解雨筠問道,“曾經你敢做,現在為什麽不行?”
解雨筠覺得蘇泠這個人很神奇,她能夠指出別人遇到的困難和危機,也能輕易化解局麵,在自己身上卻又不自覺退縮了下來。
蘇泠腦子一空,感覺被錘了一下,心思倒是漸漸放鬆,大概是顧慮太多,反倒失了本性。
“我再想想。”蘇泠沒有當場給出答案。
隔日,她讓人給秦秩送去了一副畫卷。
秦秩的心口有些發涼,她看見也好,沒看見也罷,隻要有反應,那都是好的。如果蘇泠對此徹底無視放下,反倒是一種徹底的放棄。
秦秩打開了畫卷,倒是整個人怔愣在原地。那幅畫被改動了,裏麵多了一個人。
依舊是碧藍的天空,澄澈的池塘,池塘邊蝴蝶圍繞著蘇泠飛舞,畫麵中的蘇泠含笑,秦秩陪伴在身側,一如當時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