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房交響曲

  分房交響曲


  ??房子，房子，房子！在人們吃飽了穿暖了之後，在人們剛剛把“現代化”擺設買齊之後，一抬頭才發現自己的住房確實需要改善了。如果在農村，要想改善房子，隻要手頭有錢就能蓋新房。然而在城市，尤其在國有企、事業單位，人們會自然地、仿佛天經地義地、分文不花地等待著單位分房。於是一旦單位分房，分房者和要房者在沒有指揮的情況下，“百樂齊奏”，能很有水平地共同演奏一首分房交響曲……


  ??第一樂章

  ??當一對老夫老妻照鏡子看見自己的兩鬢已經花白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撫養的異性大子女都已經血氣方剛和亭亭玉立了，如果一家子幾口人再擁擠在一間十幾平方米的房子裏，就不方便了；當一對情人熱戀的時候，急急地向往新婚宴爾，然而沒有房子，怎麽辦？

  ??當這些住房困難戶，從廣播、報紙或傳聞中聽說，有的領導利用職權用十幾萬元公款為自己買了一套高級房子，又用幾萬元公款進行了內裝修；又聽說某個處級幹部家裏隻有5口人，竟占有21間房子……他們驚得目瞪口呆，他們弄不清這是怎麽一回事？


  ??其實，造成這樣苦樂不均、貧富懸殊的原因歸根到底有兩個：一是我們目前在分房方麵采取的是兵營式供給製，新中國成立以來一直延續這樣做，從來也沒有重大的改革；二是房租收費極低，一間20多平方米的房子，房租才2.79元，一套70平方米的單元，收費才14元，而且單位還補貼一半，隻花7元就能住好房子，這是天大的美事！顯而易見，在這種情況下，誰不想多要房子，多多無厭，自己住不了，當“二房東”，坐地收錢；頂不死把房子送人情，送給誰住，誰都感恩不盡，逢年過節收點禮物不是小意思嘛。


  ??第二樂章

  ??有勢有權的人可以利用手中的職權弄到房子；雖沒權但會溜須拍馬的人，除奉承領導外，還常用“手榴彈”和“機關槍”給領導送禮，也能撈到房子；雖沒權但善於鑽空子的膽大妄為者，也能撈到房子；雖沒權但“憨皮賴臉”的人，用“滾刀肉”的戰術也能撈到房子。這裏就苦了那些老實巴交的人，他們想的天真，不樂意給領導添麻煩，隻是埋頭工作，隻想領導會考慮到我的住房困難的，結果往往是沒有這些老實人的份兒。


  ??要房的人相互通氣，相互比較，相互盯著。有的把自己現住的房子過戶給親朋好友，成為無房戶，理由充足地向單位申請要房；有的把房子賣掉，賺了一筆可觀的收入外，還有資格向單位申請要房；有的不肖子孫臨時把父母接到家裏，增加申請要房的困難係數……


  ??某廠一位30歲出頭的小夥子，手持一瓶“敵敵畏”闖進廠長室，讓廠長給他房子；某科研所一位鍋爐工搶先把還沒分配的房子占領，“未婚先孕”；某公司一位女職工，在經理家裏施展她那獨有的“美尼爾”病，一天死過去八次，威脅經理給她房子；某機關一位幹部半夜潛伏在行政處處長家門口，待天剛蒙蒙亮，處長家一有動靜，他一閃身進了處長家，要和處長談談房子事，把處長夫人嚇得昏了過去……


  ??房子，房子，土、木、鋼的堅強結構，竟被一百多斤的人撞得不停地顫抖。


  ??第三樂章

  ??要房者有他的苦惱，分房者更有他的苦惱。分房工作實在不好幹，分壞了有人罵，分好了也有人罵，他成了人們的眾矢之的，他成了人們飯桌上的熱門話題，他成了廁所裏的小道傳聞……


  ??分房者要把分配的房子，在腦子裏像解微積分矩陣一樣擺來擺去，像背英語中枯燥的單詞一樣翻來覆去……開一個會又一個會，擬了一個榜又一個榜。


  ??某廠有十九間房子要分，有二十名條件相等的人申請要房，隻差一間房子，你說不給誰？這個難題把分房小組成員難壞了，誰也想不出好辦法，還是廠長高明，通過他的精心布置和穿針引線，9間房子分給20個人，竟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原來廠長把這20個人的情況摸得很熟，得知其中有一個男職工喪偶，並帶有一個小孩；其中還有一個女職工也喪偶，也帶著一個小孩。廠長就給他倆當紅娘，當然，他倆開始不知與分房有關，竟成了，要準備結婚。這時，廠長宣布了分房方案：其他18間房子分給其中18個人，把餘下的24平方米最大的一間分給這對新人，廠裏還給這房子打了一道隔斷，新婚的一家4口人住在恰似偏單元的房子裏，真是天衣無縫，皆大歡歡喜。


  ??第四樂章

  ??我們必須吹起住房改革的號角了，不能再將目前困窘繼續下去了。否則，國家建多少房子也不夠分的。近幾年，我們建房麵積年年增長，就是由於分配製度的弊病，分配不合理，使人們的住房沒有得到徹底的改善。住房應該商品化，實行多住房多花錢，住好房多掏錢。我國的一些城市已經先走了一步，比如唐山、深圳等地，對住房進行了改革，並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和經驗，我們希望不久將推廣開來。住房問題解決好了，人民的生活提高了，也增加了社會安定的因素。懇望不久的將來，分房的交響曲能奏出優美、悅耳、動聽的樂章。


  ??（1990年5月19日發表於《天津日報》）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