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墨宅
一番救治，馬車早已入了西城門往內城而去。
入城前，衛行也鑽進了車廂，換商五前來駕車。城門守衛認識商五，知道他是京城財源樓的票號管事，那可是名副其實的財神爺。
財源樓慶和國誰不知道，旗下有酒樓，商行，銀樓，票號，鏢局，還掌控著漕運的半壁江山。凡是能掙大筆銀子的行業都有財源樓的影子。
但沒人知道幕後老板是誰，有人猜測是京城中的某位王爺，有人猜測是哪位得寵後妃的娘家……否則沒有皇帝的默許，怎麽可能做得這麽大，還無人敢惹？
不過都是猜測罷了，眾說紛紜，卻沒人有膽子一探究竟，也許有，但是有膽子的人已經不再了……
守衛頭領見是商五親自駕車，馬車又如此豪華，也在猜測會不會坐著財源樓的幕後哪位東家？他不等商五掏出路引，也不檢查車廂，徑自客氣的喊著五爺說了兩句客套話就放行了。
在京城這麽多年，雖然還隻是個城門守衛頭領，可是管好自己的眼和耳他還是能做到的，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啊。
商五見這城門守衛頭領識相，塞了個小包袱從袖口遞給他。守衛心照不宣，知道五爺出手，肯定是筆不小的橫財。
暗戳戳的扒開包袱一角一看，竟都是金元寶，掂掂重量，至少有二十兩，夠他六七年的俸祿了。遂從懷中摸出幾錠碎銀子請幾個苦哈哈的屬下輪流去喝杯熱茶吃點點心再來值守。
四五個手下心裏明鏡，頭領這是拿了人家好處。不過也不眼紅，他吃肉能賞給他們喝口湯已經算是有人情味了，總比一毛不拔還剝削下級的要強得多，紛紛領情受了首領的好，這以後財源樓的人在城門處是越來越吃香了。
內城錦葉巷的最深處有一座院落，和懷昌王府的福升胡同並排，不過中間隔著一條街，烏木門匾上揮毫著鎏金的“墨宅”兩字。
正門建的古樸大氣，此時朱紅色的正門大開，寬足有三丈。商五駕著馬車徑直入了宅子，繞過恢宏大氣漢白玉高浮雕瑞獸紋影壁後才停下馬車。
衛行當先跳下馬車，單膝跪在地上便於主子踩踏。商五見此微不可見的抽了抽嘴角，護大這個黑心木頭，看著木訥寡言，拍起馬屁可從來不留餘力。剛剛得了賜名，讓他商五站在一邊情何以堪？非要一人好事占盡，回頭非要和護二商量商量怎麽花他的老婆本……
若涵緩緩走到車廂一層，萬青這才看清這位神秘小姐的容貌。他本以為桃夭已是一頂一的美人，可是和這位小姐一筆，簡直低到塵埃裏去。
腰身纖細，肩若削成，雪膚花貌，但更為勾魂攝魄，驚豔絕倫的是五官，簡直奪天地之造化，集天地之靈氣，這絕對是仙女下凡！
萬青微微張著嘴，像魘住了似的念叨著神仙菩薩，仙女下凡，若涵沒理會他，由得他碎碎念，暗罵自己看人又一次走眼，剛才還讚他克己守禮呢，由桃夭和萱草攙扶著踩在衛行背上下了馬車。
直到過了大約兩盞茶的時間，萬青才回過了神。可四下一望，已不見那主仆幾人，隻有一黑衣護衛站在馬車旁，麵如黑碳。
這黑炭臉護衛看萬青探頭探腦四下觀望的樣子就上前一步，語氣平板的說：“主子有令，兩位生人待在馬車上不得下車，不得探看，那賊頭賊腦的小子若是不老實，劈暈了即可。”
萬青一聽，嚇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縮回了腦袋，將臉埋在公子沒受傷的左手上，好可怕，嚶嚶嚶，那才不是仙女，一定是修煉了千年的女妖怪……
若涵帶著兩名婢女已經穿過曲折遊廊步入了她的內書房。衛行和商五和其餘護衛也各歸各處。
這是一處五進院落的宅子，萱草和桃夭是第三次來這裏，還是忍不住讚歎。四麵抄手遊廊，院中甬路相接，每進院子的風格都有所不同。
五集堂都城分堂的幾位堂主和管事有時會住在這裏的一進和二進院落。三進是墨宅婢女和堂內女子的居所。
若涵所住的四進院落墨涵苑中栽種著梔子、梧桐等樹木，四時有不謝之花，八節長春之草。
正房有五間，前出廊、後出廈，東西廂房、東西配房和東西耳房。倒座的五間書房是她的待客廳，堂內開會多聚於此。
五進此時還空置著，隻有蕭公子來時在墨景閣住過兩次。
若涵的內書房在墨涵苑的西廂房，三間房打通，用萬字不斷頭落地罩隔開，上嵌的銀鉤掛著墨綠色的帳子.
最外麵是茶室，紫檀茶幾上放著成套的汝窯白瓷茶具，屋內還熏著白奇楠香。
中間是琴室；室內橫陳著幾架古琴，博古架上還放著白玉笛，暖玉棋子……
牆上掛著一大幅前朝大家宋問之的《十二美人圖》，畫中有風格各異的十二名美人，每人或吹、或彈的演奏著不同的樂器。蒹葭曾偷偷的告訴過采薇和萱草，主子這十二種樂器都會演奏，而且造詣頗深，尤其擅琴。
最裏麵是書房，當中放著一張黃花梨大案。其上放著數個寶硯，旁邊一個官窯青花瓷鳳尾瓶內插著十幾卷畫軸。
書案另一邊放著一個饒窯白瓷花尊，裏麵插著幾枝白菊和墨菊。
書案對麵是一圈旋轉階梯，階梯兩旁依次排放著六個黃花梨雕花書櫃，高約兩丈，陳列的各類藏書有近三千本。
若涵走到最裏麵的書櫃前，側身讓桃夭轉動書櫃。前方出現了十幾級台階，連通著一條地下通道，牆壁上鑲嵌著夜明珠，並不覺黑暗。
三人魚貫而入，桃夭斷後再次轉動了書櫃，關閉了入口，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通道到了盡頭，有一扇密合的青銅門，萱草上前拉動了繩索，兩輕一重，循環三次，青銅門立時打開，揚起了一陣塵土，可見長久未曾打開過。
開門的是個背脊佝僂的老者，是懷昌王府的老管家林向坤，墨穀隱衛首領林恒是他的嫡長孫。
他開門的手顫巍巍的，見到眼前少女，恭敬的就要行大禮，激動的語調哽咽：“六小姐，老奴給您請安了，您可算是來了。老王爺一直盼著您，怕您等得急，昨日太醫走後知道您會來，就一直令老奴守在這裏給小姐開門，要不是身體有恙，恐怕就要親自守門了。”
若涵忙上前攙起了老者，林管家對她一家，尤其是她，一直頗為照顧。
這個老人兢兢業業的侍候了老王爺一輩子，是王府裏為數不多的讓她有好感的人。以若涵的標準，可以歸於自己人那類。
扶著老人的手臂，若涵語氣難得親切：“林爺爺，您身體可好？我讓萱草給您帶來了調養身子的茶飲，您每日早晚飲上一次，必能延年益壽。林恒那也很好，他現在外出有任務，等他回京，我讓他來看看您。我先去看看祖父，回頭再找您敘話，您外間做好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