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跌宕
喬冰夏靜靜的等著，等著小翠花的回答，或者是哪怕他一句爭辯，可能都會饒過她。
可終於沒有等到小翠花的回答，除了沉默，除了低頭不語，好像和喬冰夏沒有過多的交集。
喬冰夏忍不住有些失望的轉過頭，想離開這個讓她覺得煩躁的地方。
這裏根本不是她願意看見的地方，畢竟這些人都曾經是她的手下，是曾經想過要全力維護的人。
可她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卻兵戎相見，甚至這些人會死在她的劍下，即便不會死在他劍下，也會因此而喪命，這是她萬萬不想看見的，可又不得不麵對的事實。
看見宗主準備離開，小翠花忍不住萬念俱灰的喊著：“姑娘，不是我要背叛你，我也是沒法子。”
喬冰夏知道這一切的根源其實是她心底的貪婪在做祟，如果不是小翠花心裏的欲望更膨脹，何至於會落到如此的地步？
“小翠花，你想過沒有？這一切其實不能歸咎於別人”喬冰夏覺得還是要解開她的心結，要不然這個女孩子這輩子真的無法瞑目，甚至會帶著這個心結，這個執念轉投下輩子，豈不更糟？：“我知道曾經欺負你的人都被你一個個殺死了，雖然說你是發泄了心裏的怒氣，可你想過沒有，那些人其實罪不至死，他們隻是嘲笑你，用口頭語言來嘲笑你，更憶的性別根本沒有造成一點點的傷害，甚至連動都沒動過重手？可你是怎麽回饋他們的？你是直接了結了他們的性命，終結了他們那可以生存的理由，你怎麽這麽殘忍？這麽冷酷無情，他們也有家庭，也有妻兒老小，你殺死了他們，又會讓多少個家庭為之破碎，又有多少個孩子麵臨什麽樣的災難？重蹈你曾經的覆轍，過著你曾經過過的生活，你想過沒有？”
麵對喬冰夏的質問，小翠花根本不覺得有什麽，她倔強的揚起頭，露出濃濃的恨意：“不，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們作為底層人活得有多艱難，是，他們是沒有動手打我，也隻是口頭譏諷我，嘲笑我，然後罵我是臭丫頭，死丫頭，問我為什麽不去死，偏要留在這世上，那麽他們就應該死，必須死，我雖然不是正義的化身，但我是人，是一個有頭有臉，知道喜怒哀樂，也知道嬉笑怒罵，更知道恨意滔天的人，如果連這些人我都殺不了，那麽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用？”
小翠花的話其實是在控訴一個事實，像宗主這樣一直高貴的人，根本不可能了解，像她這種一直處於社會底層的卑微人士活得有多艱難。
也正是這樣，一旦得到了權利，那麽他們反抗和泄憤的力度就大，得讓人無法想象。
就好像一個長期被壓迫的人，一旦得到釋放，所迸發出來的力量和勇氣，是根本不能用正常眼光來看待的。
她其實很清楚，自己當年的手段有多殘忍？會給多少個家庭帶來災禍？
可那又怎麽樣？她不會後悔，也絕不會後悔。
一個人如果連心中的這點血性都沒有了，活著又有什麽意思？
是，這些的確是有些殘忍，可小翠花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要知道當年殘害他父母的凶手一直都逍遙法外，他就是想登上更高的位置，才能獲得那最大的權利，也才能親手替父母報仇，了卻多年的夙願。
而這些是那個人給的承諾，說如果這件事情辦得好，就會徹底從孤影閣脫離出來，成為真正的手握重兵的人物，那她父母的仇就簡單多了。
也正是這樣，小翠花才會心甘情願的跟著那個人走，哪怕明知道此次的殺戮是尋常百姓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老弱，她也無怨無悔，隻是為了自己多年的夙願，讓父母不至於含恨而終，那怕真的是因為此事而去見他們，也會毫無愧疚，驕傲的告訴他們，自己已經替他們報仇了，讓他們可以瞑目了。
所以哪怕麵對宗主的質問，小翠花也根本不覺得自己有一點錯。
她隻知道錯的都是別人，都是這些跑的太快，讓她沒辦法順利完成任務的死女人們。
如果不是這些人跑的太快，侍衛們阻攔得太凶，他們現在早就已經把這些人都殺死了，然後已經回去複命去了，也就根本不會碰上宗主了。
可惜這一切都隻是假設，現在被宗主劫在這裏便知道，今天的任務根本沒辦法完成。
不，應該說，她這輩子父母的仇都報不了，這個任務沒完成，那麽她又如何能夠強大自己，敢和那仇人對抗呢？
喬冰夏忍不住再一次搖頭頭，看像小翠花的眼神裏，滿滿都是失望，根本沒想到這個孩子執念會這樣深：“不，你知不知道其實你從根本就錯了？我知道你想什麽，你知道你一心一意想替你父母報仇，手刃仇人是你一直的夙願，隻不過因為仇人的強大才迫使自己不得不變得強大，對嗎？”
小翠花沉默的點了點頭，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宗主其實心裏一直有她，知道她想什麽，也知道她到底想要幹什麽？
可就是因為宗主是一個宅心仁厚的人，哪怕明明知道她和父母的冤屈，可卻一直都冷眼旁觀，任由她的仇人以及天底下那麽多壞人都在這世上好好的活著而無動於衷。
這樣的宗主當然不值得她跟隨，所以才不得不背叛，這就是一個必然的死結。
喬冰夏一眼就看出了小翠花眼裏的恨意，忍不住深深地歎了口氣：“你一直都在恨著，根本沒有發現，其實這世界真的很美好，當然，這一切不怪你，其實隻能怪你父母欺騙了你，”
聽見清兵線這樣說她父母，小翠花看向的眼神裏，更是充滿了恨意，但更多的還是那種淡淡的納悶。
為什麽總是會這樣說？難道她知道什麽？
果然，喬冰夏婁底裏都是濃濃的憐惜：“你知不知道？明明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父母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他們自己作惡，又何來他們的咎由自取，自食惡果，可他們卻沒有想過，你這一生的淒慘都是因為他們而造成的，可所有的一切卻讓你來背負，這對你是何其不公？才會讓你一直都生活在仇恨中，根本沒辦法放開心結，來看待這世間所有的美好！”
聽見宗主這樣惡意侮辱他的父母，小翠花眼底的恨意爆發出來了，指著喬冰夏露出濃濃的恨意：“不，不可能，你騙人，那些是我親眼所見，你一切都是在汙蔑他們，就是想替他們擺脫罪責，我以前還覺得你是一個好人，隻不過是太善良，如今看來，你和他們一樣，都是手段極其卑劣的人，我討厭你。”
小翠花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恨宗主，表現得更是強烈，讓丁墨都看不過去了，準備上前好好的教訓她。
喬冰夏卻半點沒有妥協，甚至還露出很嚴肅的表情，如果不是覺得這還是一個孩子，她都不應該再和她說一句話。
喬冰夏收斂起心中洶湧的怒意，略略抬頭，迎上小翠花悲憤欲絕的目光：“其實你早就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隻不過是不願意承認，對嗎？”
“不，你胡說。”小翠花目光閃爍，哪怕她聲音大了許多，可顫抖的身子已經說明了她的心虛：“我不相信，明明你是最在乎我的人，為什麽現在卻要指責我，我沒有錯，錯的都是他們，他們通通都是壞人，他們通通都該死，該下地獄！”
說完之後，似乎已經是精疲力盡，又似乎整個身體都被掏空，渾身沒有一點點力氣，已經不由自主癱軟在地上。
而喬冰夏一點都不表示同情，甚至還挺直的腰杆，一連串的話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你憑什麽這樣汙蔑事實，如果不是你父母居心不良，貪得無厭，想要得到那些不義之財，為何會被他的人追殺死於非命？你不從根本上找原因，認為是你父母的錯，卻還要偏離事實，汙蔑別人，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們的家族是不是都是這樣無理取鬧，汙蔑事實，才會讓你也養成了這樣的心思，你太讓我失望了，之前還覺得你會是一個正直無私的人，虧我還教了你那麽多，可你是這樣對待我的？難道你的背叛是因為我也對不起你了？”
喬冰夏這番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院子裏烏泱泱一大群人都聽得呆了，傻愣愣地看著身姿傲然，眉眼冷冽的宗主。
此刻才恍然大悟，宗主永遠都是他們最信任最信賴的宗主。
她不僅僅膽識過人，這份口舌也委實令人歎息。
她指出小翠花的過錯句句犀利，直指人心，令人難以招架。
哪怕小翠花已經被她羞辱得抬不起頭，崩潰地坐到地上，她也絲毫沒有想要放過的機會。
雖然小翠花的遭遇讓人惋惜，但她如今的所作所為，又何嚐不是在給別人製造災難。
想想她這些天做過的事，哪一件是顧及過別人的感受的？
之前的事情可以不追究，就剛才她的所作所為，何嚐是一個正常人的做法。
他們雖然也奉命執行殺戮，但好像還沒有向婦孺揮下過屠刀，僅僅隻是殺了幾個侍衛。
那些都是持刀劍的男人，他們有武力值，每個人的觀念不同，所跟隨的主人也不同，他們負責殺戮，那些人奉命狙擊，當然是可以進行屠殺。
可小翠花卻向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下手，之前已經斬殺了幾個奔跑逃命的女人。他們還曾經說過她。
可接下來居然又接連殺了那位王夫人的丫鬟婆子，甚至，明明王夫人已經求饒，甚至還向她磕頭，她居然還是沒有打算放過。
那一刻，所有人都在注視著她，似乎都忘記了他們的任務。
從而，才會在宗主出現時能夠第一時間停下了，丟掉兵器，何嚐不是之前都已經心生悔意，覺得他們這樣做是否真的正確。
開始懷疑他們的事是不是真的得人心，如今看來，他們真的錯了，而且錯得離譜，錯得已經無法回頭了。
小翠花並不知道周圍曾經的同盟心裏想得是什麽，她還沉浸在喬冰夏的話中，沉浸在她的痛惜中。
“對不起，宗主，我知道自己錯了，知道自己哪怕就是以死也無法謝罪，可我真的不甘心，為什麽我會有那樣的父母，為什麽就不能公平一點，投一個好胎，哪怕為奴為婢，隻要沒有那樣的回憶，也不會帶著這份恨意活得這樣艱難。”
她其實一直都非常羨慕那些父母慈愛的人，哪怕他們根本沒有富貴可言，但至少父母一直都陪著他們，什麽話都可以說，什麽事都不用去操心，有父母替他們考慮，說說笑笑中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哪怕他們每天都要做很多事情，甚至有時候還會餓肚子，吃不飽穿不暖，但有父母的疼愛，是他們一輩子最幸福的事。
哪裏像她，小小年紀，就親眼看見自己的父母死在眼前，然後還要繼承他們的罪惡，承受著他們帶來的不堪。
不僅僅生活上沒有人替她遮風避雨，甚至連仇恨都得繼承，延續著他們的上輩子所欠下的罪惡。
也正是如此，那些人才會在她小小年紀就隨意欺負她，打罵她，何嚐不是她那麽小的年紀，就在替父母贖罪，減少那些人的恨意。
剛開始還懷著贖罪的心情卻承受著這種來自身體和心靈的折磨，覺得這樣可以減少他們的罪惡，可以讓他們早日投胎轉世，爭取做一個正常的人。
那麽，她又是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如今這樣一副嘴臉，一副讓人恨不得殺之而快的惡魔？
可能連她自己都已經記不清了。
記得剛剛遇見宗主時，她其實還是有一顆真誠的心，感謝著世間萬物的饋贈，讓她能夠活著。
“宗主，非常感謝你能夠救我，其實他們沒有欺負我，真的，這一切都是我們家欠下的債，我隻是想贖罪，替他們贖罪，而且還感謝他們能夠給我這樣的機會，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那時候的她，多好！多善良，多快樂，多讓人疼。
可後來呢，她已經記不清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變的，為什麽會變成如今這副嘴臉，這副讓人惡心的嘴臉。
小翠花無言以對，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又或者何去何從？
她知道自己不得善終，甚至，這個時候應該沒有人會放過她。
不，哪怕宗主因為善心而放過她，她也沒有臉麵存活於世。
她不知道應該如何麵對兄弟姐妹們的眼光，更不知道麵對那些無辜枉死的家屬，尤其是那些尚未長大的孩子，麵對那一個個清澈見底的眼睛，該是何態度，又該怎麽回答。
可如果她死了，又有何臉麵去見那些因為她的私欲而無辜喪命的死人。
尤其剛才還有幾個明明隻是小女孩子，甚至還比她小得多的女孩子，都死於她的劍下。
她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這個時候死，還是過幾天再死？
她怕在黃泉路上遇到她們，她怕她們還沒有來得及投胎，就在陰曹地府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