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香消玉殞魂歸去
連心雅看著衛縵,她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雖說慕容宸真心喜歡的隻有蘇嫣若一人,但她從來不覺得慕容宸會為她守身。
或許現在會,隻是當初……
衛縵笑道:“娘娘覺得,這次的事,陛下是站在娘娘這邊,還是站在臣妾這邊?”
慕容宸已有拔除連家之心,又怎麽會站在她這一邊,自然是幫趙劍飛和衛縵讓此事不了了之。慕容宸的手段,連心雅太清楚了。
總是在開始選擇了不溫不火的方式,直到最後才給人致命一擊。能有多狠,就有多狠。
時至今日,連心雅也不再奢求慕容宸能喜歡自己了。她想做的,隻有保住自己的地位,保住連家的地位。
君王的恩寵隨時都可能消失,而自己的家族永遠都會是自己的靠山。連家與慕容宸的這場暗戰,連心雅選擇了連家。
千算萬算,怎麽都沒算到衛縵竟然還是完璧。
“娘娘若找不到把柄挾持我,還是先行離開的好,免得讓人起疑。”衛縵提醒道。
多留無益,連心雅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離開。反正一計不成,還有一計。蘇嫣若她不會放過,至於衛縵,這個女人明哲保身的本事比誰都好,不該說的她從來都不會說。
見連心雅出來,木槿急忙跑了進去,卻見衛縵一手扶著桌腿坐在地上。她看起來很不好,木槿不知道她怎麽了。
“娘娘,連昭儀又說了什麽?”木槿走過去問道。
“她沒說什麽,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罷了。”衛縵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待我死後,旁人若問起來,你就說我與趙將軍清清白白,得此汙名,不堪受辱,便自盡以示清白。”
木槿瞬間臉色慘白,忙將衛縵的身子轉過來,隻見她一隻手握著剪刀插在自己的腹部之上。
“娘娘這是何苦?”木槿抽泣出聲,怎麽也沒想到衛縵會選擇自盡這一條死路。
“活著太累了,累人累己。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衛縵說這話時聲音越來越輕,她覺得自己很快就要離開這個累人的塵世了。
她不答應連心雅的條件,連心雅絕對不會放過她。而慕容宸和蘇嫣若定然會因為如何幫助她而頭疼。
長期這樣拖下去對趙劍飛的名聲有害,許知也會受到他人的冷眼和嘲諷。她還不想讓這件事發展到難以收拾的地步,因為對誰都沒有好處。
她是假裝有過身孕的人,忽然說自己還是處子之身有誰能信?
很多事情即使是事實也未必會有人信,何況這事聽起來這樣荒謬。
“木槿,若是見到知兒,你就告訴。我……我一直很為他感到高興,希望他……希望他能成為慕容王朝名震四野的大將。”
有些話,總是說不出口,隻是到這種時候才忽然察覺到,再不說就真的沒機會了。
好像她已經沒機會了,所以才要托木槿轉述。
“娘娘,你別再說了,奴婢這就去叫太醫。”木槿想起身叫人去太醫院,衛縵卻拉住了她的手。
用她那隻剛剛扶在桌腿上,還幹幹淨淨的手。
她其實已經沒什麽力氣了,木槿隻要輕輕一甩就能將其甩開。隻是,木槿如何忍心?
“別去,你一定告訴他,告訴他說……”衛縵說的斷斷續續的,聲音也越來越輕,“你便說,我這一生如何,都是我自己選的。讓……讓他誰也別怪。”
“娘娘……”
“我已經誰也不怪了。……”衛縵閉上了眼睛,抓住木槿的那隻手也鬆開了。
幼時遇上天災,她怨過天。後來叔嬸將她姐弟二人賣給衛府為奴,她怨過叔嬸。
喜歡那個看起來溫文儒雅的翩翩公子,為他做了很多東西,卻都被衛凝寧拿去向其邀功,向其表白心意。那時候,衛縵也怪過衛凝寧。
被當初的衛巡撫要挾代替衛凝寧進宮的時候,她也怪過衛巡撫。
她這一生,受過很多苦,也怨過許多人,並不曾使她的日子好過些。
這宮裏什麽都有,慕容宸也願意給她許多。隻是心有戚戚,那份惆悵憂傷的空洞感,用什麽東西都填補不了。
錦衣華服,山珍海味,她現在在過的日子其實已經很好了,是她當初想都不敢想的。隻是心裏難過,除了後來許知仕途順暢以外,她從未開心過。
活著到底有什麽樂趣,好像什麽都沒有。
決定要死的時候感覺一切空空,很多東西忽然就想透了。現在的她,真的誰也不怪了,也怪不動了。
倘若不是被叔嬸出賣,她就不會被送進衛府,她就不會被送進皇宮。她或許早早地就被嫁了出去,整天就在家裏織布做飯。許知或許就隻是個耕地的,一輩子都不可能達到現在的地位。
沒有那些事那些人,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認識趙劍飛。
那是個很善良很溫柔的男人,她喜歡他,希望他一輩子都能好好的。
那幅白虎嘯山河是為他繡的,送他的那件衣服是她知道他可能會去邊境的時候熬夜趕出來的。除此之外,她還縫製了許許多多他的衣服。一件一件的,都擺在她的櫃子裏。
都不曾親自量過,她就看出了他的尺寸。她總想著他穿這樣的衣服會好看,穿那樣的衣服會挺拔。她想了很多很多,也做了很多很多。
隻是她,不敢送給他。
怕泄露自己的心意,怕被別人抓住把柄。讓許知幫忙送去一件,可以說他是沾了許知的光。可若是把自己做好的都送去了,隻怕誰都會懷疑的。
她喜歡趙劍飛,是一件不敢讓人知道的事。
可縱使,她還是忍不住在他進宮的時候假裝與他偶遇。他明明是個很細心的人,卻似乎從來都看不透自己的心思。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她知道趙劍飛心有所屬,也知道慕容宸不能成全。所以她什麽都不曾奢望,隻是想這樣悄無聲息地喜歡他一輩子。
她隻是想這樣而已,為什麽隻是這樣都很難?
罷了,結果都是一樣的。她這輩子就這麽長了,到死也無人知道她的心思,也算是達成所願了。
這輩子太短了,沒一個戀人,沒一個朋友,就隻能這樣了。
隻能這樣了……
“娘娘!娘娘……”木槿跪在了衛縵麵前,“娘娘,您撐著啊!”
耳畔一聲聲傳來的都是木槿的聲音,她已無力回應。
傻丫頭,哭什麽?她向來都冷著臉,對誰都不好。心裏總是在埋怨著老天對她不好,總是想著自己的苦,並沒怎麽關心過木槿。
後來她心灰意冷,整個人都麻木到了不悲不喜的地步,連自己都不關心了。
她真的不值得木槿這樣擔心自己。
“娘娘,您撐著點兒啊……撐著點啊!”
好累,她已經撐不住了。
感覺木槿在搖著她的身體,她想讓木槿不要搖了。可是她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意識也越來越昏沉。
漸漸的,她已經什麽都感覺不到了。這屋裏隻剩下了一個為其難過哭泣的木槿 。
“來人,快來人啊!”木槿泣不成聲,伸手探了探衛縵的鼻息,終於承認了這個事實。
“娘娘甕了。”
慕容宸和蘇嫣若趕到的時候,隻看到哭成一片的宮人和衛縵的屍體。
“怎麽回事?”慕容宸當即龍顏大怒,怒視那幾個守在門外的護衛,“不是讓你們看好衛婕妤嗎?現在這是怎麽回事?”
“陛下息怒,剛剛連昭儀說有事要與衛婕妤說,將卑職等人都遣退了。”
慕容宸挑眉:“你的意思是連昭儀害死的衛婕妤嗎?”
“卑職隻是如實稟報,並無他意。”
木槿哭過之後,倒顯得冷靜許多。她揉了揉哭得紅腫的眼睛,向慕容宸行了個禮道:“回稟陛下,娘娘臨死前對奴婢說她與趙將軍清清白白,得此汙名,不堪受辱。所以就……就……”
紅藥得知衛縵的死訊,當場就哭了出來。蘇嫣若也沒想到自己還是來晚了,他們都是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的。
慕容宸閉上眼歎息道:“朕明白了,朕會還她一個公道的。”
蘇嫣若不明白,有那麽多路可走,衛縵為何偏偏選了死路?
她不明白,這宮裏有太多她不明白的人和事了。
再望一眼衛縵,她還保持著自盡的那個動作,腹部和她的手上,滿滿都是鮮紅的血跡。
而她的神色,看起來寧靜安詳,好像隻是在美夢一場。
而那攤在地上的手臂,一點守宮砂清晰可見,那還是入宮時點上的,此刻好像是在昭示著她的清白。
盡管令人費解,但她確實清白無疑。這種宮裏特製的守宮砂,自己偽造是偽造不出的。
“你這樣,朕該如何同許將軍交代?”慕容宸伸手,帶著幾分憐惜的,好像要去撫摸她的臉頰,卻還是在快碰到的時候縮回了手。
“以婕妤之禮厚葬了吧!”
“陛下……”蘇嫣若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擔憂地看著他。她知道,慕容宸此刻心裏一定不好受。
“擺駕蓮華宮。”慕容宸冷冷道。
他倒要問問,連心雅都與衛縵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