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詢問無果人昏沉
聽到慕容宸過來了，連心雅不由一愣。最近這段時間慕容宸還不想與連家鬧開，所以時常會來蓮華宮看她。
不過時間都比較短暫，他一般坐坐就走。經常是在早朝之後，或者下午用晚膳之前。而他的其他時間，不是給了政務，就是給了蘇嫣若。
他似乎，還從未在這個時間段來過。況且，她剛剛去過衛縵那裏，慕容宸不會是過興師問罪的吧？
“臣妾見過陛下。”一抬頭就看到了臉色不好的慕容宸與他身邊的蘇嫣若。
果然，這副架勢怎麽看都是來興師問罪的。
慕容宸衝她點了下頭，就在大殿中央的主位坐下：“聽說連昭儀剛剛去過承歡殿？”
就這樣直截了當地問了，看來他火氣還不小。連心雅低頭笑道：“確實如此，本宮不相信衛婕妤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所以前去問問。”
慕容宸冷笑道：“既然已經不相信她會做這樣的事了，又何必去問？這是多此一舉還是自相矛盾？”
連心雅不緊不緩道：“臣妾雖然信她，可是旁人不信。怕她心裏會過不去，便前去承歡殿開導一下衛婕妤。”
連心雅覺得，衛縵這人不喜搬弄是非，也從不會告狀，所以自己怎麽說不要緊，因為慕容宸無法從衛縵那裏得到證實。
“開導人倒是把人開導死了，連昭儀也是好本事。”慕容宸笑意更冷。
“什麽？”連心雅怎麽也沒想到，衛縵剛剛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就死了。
她走之前，衛縵還對自己笑來著。明明就已經可以靠手臂上的守宮砂來證實自己的清白，衛縵為何還要選擇一死？
況且，她當時一點都沒有看出衛縵有尋死的跡象。不對，仔細一想，今日衛縵笑的次數似乎頻繁了些，好像忽然間什麽都看透了，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了。
她平日裏不是這樣的，連心雅與她連續相處一個月以來，衛縵的表情不是冷冷的就是淡淡的，並不常笑。
而她今日說話時臉上總帶著笑，有時是苦笑，有時是冷笑，還有時看起來好像隻是很平常的笑。
他當時沒放在心上，現在想來確實奇怪。
“原來連昭儀還不知道嗎？衛婕妤已然自盡，說是不堪受辱，憑借一死，以示清白。”慕容宸冷冷道。
“臣妾確實不知。”連心雅從未想過要害死衛縵，她覺得縱使是衛縵和趙劍飛被誣陷私通，慕容宸也會護著他們兩個。
即使護不周全，也不足以致命。她隻是想給趙劍飛一個教訓罷了，誰讓趙劍飛現在是趙家的家主。
“人是你勸死的，你倒是什麽都不知道。”慕容宸今日對她說話毫不客氣，“朕實在是好奇得很，你到底對衛婕妤說了什麽？”
說了什麽，自然是不能如實相告的。連心雅不由看了一眼蘇嫣若，蘇嫣若今天分外安靜，從進來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
無意間就對上連心雅的視線，蘇嫣若別開了目光不去看她。不知道連心雅都對衛縵說了什麽，但她知道，絕不會像連心雅說的那樣隻是開導的。
誰都清楚，連心雅也很難自圓其說。想說衛縵其實是畏罪自殺，可惜剛剛自己又說了她是相信衛縵的。
“連昭儀剛剛才同人說過的話，怎麽現在就忘了嗎？”慕容宸語氣不善，“若是說不清楚，朕隻能懷疑那個汙蔑衛婕妤與趙將軍私通的人就是你了。”
“臣妾冤枉。”連心雅立即跪在慕容宸麵前，“臣妾隻是對衛婕妤說臣妾信她，相信陛下也同臣妾想的一樣。還有嫣若，嫣若也會信她的。讓她不要多想，事情一定會水落石出的，汙蔑她的那些人都將受到重懲。”
“隻是如此嗎？”慕容宸看著她冷聲問道。
連心雅點頭：“隻是如此。”
如今已是騎虎難下，她隻能將謊說到底了。她已經，回不了頭了。
蘇嫣若這才開口道：“既然心雅這樣說了，陛下就相信她吧！我想，心雅也是真心衛婕妤的，畢竟這段時間心雅與衛婕妤時常有往來，衛婕妤是個怎麽樣的人，心雅再清楚不過了。”
這話聽在連心雅耳朵裏，滿滿的都是諷刺。人是她誣陷，她自然是最清楚的。
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手上會沾上一條人命，連心雅自己也難以接受。是兩條了吧？還有一個是自己腹中的孩子。
那孩子還未來得及在人世看上一眼，便被她害死了。真的確定孩子死的那一刻連心雅其實後悔了，隻是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這次又是衛縵，她真的沒有想過要衛縵的命。隻是沒想到衛縵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這分明是要不得安寧。
好像誰都更喜歡蘇嫣若，連老天也是這樣，所以蘇嫣若什麽都有了，而自己什麽都沒有。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既然如此，那朕便先走了。”慕容宸起身，瞥了連心雅一眼道，“隻希望真如連昭儀說的那樣，事情一定會水落石出，誣陷衛婕妤的人也會受到重懲。”
“那是自然，英明如陛下，定然能將這件事情查清楚的。”連心雅躬身笑道，“臣妾恭送陛下。”
本是重得蘇嫣若信任，再暗自傷害她陷害她的。可如今看來，蘇嫣若對自己已經心生警惕，自己隻怕是不好下手了。
也沒事，連心雅望著蘇嫣若的背影冷笑一聲，她早就另有安排，絕對能讓蘇嫣若翻不了身。
離開蓮華宮之後，蘇嫣若問道：“陛下現在是要回飛凰殿休息嗎？”
慕容宸本想答應，後來頓了頓又說：“不了，還是再去一趟纖月樓吧！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
蘇嫣若搖頭道：“我不累，我想陪著你。”
慕容宸轉身抱住了蘇嫣若，頭靠在她肩上悶聲道：“嫣若，朕累了，真的好累。”
“我知道。”蘇嫣若回抱住他，“我一直都知道。”
這個男人，一直都很累，從她進宮起就知道了。那時他每天都哄她先睡，然後一個人坐在桌前批閱奏折。
因為平南王的勢力他顧忌這顧忌那，做什麽事情都束手束腳的，很累很累。好不容易出去了平南王，又要開始選拔人才填補空缺，又要開始處理勢力在不知不覺間壯大起來還野心漸露的連家。
他好像一點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永遠都要累在朝堂上。
慕容宸有時真想就做個昏君算了，不上早朝也不搭理朝政，每天就在飛凰殿裏逗弄兒子，和蘇嫣若談情說愛就好，何必將自己折騰得這麽幸苦？
不知情的百姓都說當皇帝的人命好，他隻覺得自己是命苦。若是太平盛世的皇帝或許真的是命好，而他的王朝卻是內憂外患不斷，飄搖立於亂世。
連無數男人豔羨的後宮，都隻是給他平添麻煩，不肯讓他安寧的。當這樣的一個皇帝，真的太累了。
“我記得，陛下當年舞劍的時候曾經做過一首詩。”蘇嫣若回憶道，“百年難定國疆境，九朝戰多猶未平。男兒有誌定乾坤，不震他國誓不停！臣妾一直相信，陛下是能做到的。”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你怎麽還記得？”慕容宸好笑道。他還以為那時候蘇嫣若見到自己就想躲，不可能記得自己說過什麽。
更何況，那時即興做的詩，自己現在都忘了。
蘇嫣若笑道：“因為那時，有一瞬間是真的心動了。”
這份心動，是當初的自己極力否認的。
可是沒辦法，那一刻他的劍，他的詩，他眉宇間的決然與一絲惆悵，都入了她的心。
忽然有些理解這個男人，忽然有些心疼這個男人，忽然有些欣賞這個男人。
慕容宸低笑道：“這些事倒是不曾聽你提起過。”
蘇嫣若搖頭道：“也沒什麽可說的，都過去了。現在你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陛下，什麽事都會過去的，隻要……”
“朕明白了。”慕容宸柔聲打斷了她，又蹭了蹭她的臉，隻覺得舒心了不少，“隻是先讓朕休息一會兒，再休息一會兒就好。”
這段時間，慕容宸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他覺得再這樣忙碌下去，自己隻怕是要瘋掉了。
還好，還好蘇嫣若還陪著自己。有個人能體諒自己幸苦的感覺，真好。
“陛下如果真的很累的話，明天再問吧！就晚一會兒，總沒事的。”林念也看不下去了，想勸慕容宸去休息。
慕容宸有幾天沒去蘇嫣若那裏，就說明他幾天沒睡了。這樣下去，身體哪裏能吃得消？
“沒事，朕沒事的。”慕容宸搖了搖頭，鬆開了蘇嫣若，直起身子就朝纖月樓走去。
他堂堂一個八尺男兒，怎麽能因為這點事就受不住了？他還可以的，他還可以做很多事情，還可以做好很多事情。
不能因為這樣就氣餒，不能！
隻是他真的覺得好累，才走兩步忽然就晃了一下身子，蘇嫣若和林念連忙上前扶住他。
“陛下……”
“朕沒事。”慕容宸擺了擺手，他還想繼續往前走，隻是蘇嫣若執意要扶他回飛凰殿休息。
“衛婕妤的事情是很重要，可陛下的身體更重要。陛下還是先休息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