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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靳言被搭救後的第三天才醒過來, 蘇鶯時剛好打水回來。一推開門，就看到蘇靳言正眼巴巴看著她, 張開嘴發出了一個單音節：“餓。”
??蘇鶯時白了他一眼：“剛醒過來不能立刻進食，忍著。”
??他可憐兮兮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兒又問：“爸媽呢？”
??提起這件事蘇鶯時就一陣頭疼。那天鹿君澤因為引起舊傷, 也暈了過去。
??據王嘉禾醫生說，他之前因為不正規手術受到了腦部損傷, 這一次再度受到刺激，情況有些不妙。
??蘇鶯時好不容易安頓好他，又去看靳璿。
??她暈過去之後再度醒來已經是半夜, 一睜眼就看到了滿身是血還來不及換衣服的蘇鶯時。她一口氣沒提上來, 又暈了過去。
??蘇牧合氣結：“小時，你就不能去洗個澡，換件衣服再過來嗎？”
??她這才著急忙慌的去附近找了個酒店，洗了個澡。再回來時候醫院已經過了探望的時間, 她也沒有辦理陪護, 隻能一個人在外麵住了一晚。
??那一晚, 她失眠了。一閉上眼全都是宋菲雅麵目全非的死狀。
??她的死，帶走了生前所有的愛恨。蘇鶯時很少願意記起不愉快的過往，所以回憶裏全是愉快溫馨的往事。
??她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隻覺得一陣無能為力。生死麵前, 一切都那麽蒼白和渺小。
??而鹿君澤, 這世上隻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接下來的幾天裏, 她像是個陀螺, 樓上樓下的跑。顧曉雪和於司韓也請了假來幫忙，聽說是照顧總裁，公司立刻批了假。
??蘇牧合和靳璿了解了蘇鶯時的遭遇之後，著實難過了一陣子。沒想到女兒遇到了那麽多的事情，他們一樣沒能幫上忙。
??於是蘇牧合主動請纓，擔負起了三位病患的夥食。
??蘇靳言醒來能進食後的第一餐，就是父親做的“美味佳肴”。他喝下一口，頓時熱淚盈眶，表示從今往後痛改前非，老老實實做人，再也不逞英雄了。
??靳璿還好，隻是受了驚嚇，觀察了兩天就好了。
??倒是鹿君澤，王醫生建議他留院觀察。鹿君澤倒不是諱疾忌醫，隻是嶽父大人的愛，他實在是難以消受。
??他喝著蘇牧合熬的雞湯，總算是知道，蘇鶯時那“超凡脫俗”的廚藝定是家學淵源。
??唯一讓他忍受著雞湯的理由，就是蘇鶯時會一口一口喂他。
??而於司韓則每天捧著文件過來匯報公司的情況。
??蘇鶯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頭嗔怪地瞧著他：“韓韓，你就不能給我們家阿澤一條活路麽？他都傷了腦子了，也聽不懂你說的那些東西了。你得學著自己處理事務。”
??於司韓震驚地看著鹿君澤，恰巧王醫生拿著剛拍的腦部CT走進來：“蘇小姐，鹿先生的顱骨處有過被電擊的痕跡，還有一些損傷沒有修複。這裏還有一些陰影，可能是淤血。”
??蘇鶯時一臉擔憂地看著他：“那……影響智商麽？”
??“倒是不影響，就是……”王嘉禾猶豫了一下，推了推眼鏡，一本正經地說道，“就是最近最好不好有夫妻生活。”
??話一出口，氣氛頓時有些尷尬。於司韓默默退了出去，王醫生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他走出門，嘴角勾起一抹壞笑。蘇鶯時，明明是多年老同學，裝瘋賣傻的時候可沒少折騰他。現在是時候還回來了。
??蘇鶯時幹笑：“這也沒什麽要緊的，沒損傷腦子就好。”
??鹿君澤捏了捏她的臉：“挺要緊的，以後不能讓你幸福，會是我的失職。畢竟，讓你等了我這麽久。”
??“比起以後幾十年的人生，不算久。”
??他將她拉進了懷裏，俯身想親吻蘇鶯時的嘴。她卻後仰著避開了。
??畢竟鹿君澤才剛吃過她爸熬的雞湯，這可是蘇鶯時的噩夢。
??鹿君澤蹙眉：“小時，說好的要還我利息呢？”
??蘇鶯時怔住了，她凝視他良久，忽然眼淚湧了出來：“你記起來了？！”
??他抱緊了她：“嗯。所有與你有關的一切，都記起來了。我存了個媳婦兒，現在要娶回來。”
??蘇鶯時點了點頭，捧著他的臉：“那你要快點好起來。”
??“好。”
??她重新捧起那碗沒喝完的雞湯，鹿君澤皺起了眉頭，滿臉猶豫。方才她的反應他全都看在眼裏了，喝了雞湯就親不到媳婦兒。
??“小時，不要把徐姨叫來？”
??“徐姨年紀大了，別讓她跑來跑去了。你看我爸這也是熬了好幾個小時的湯，他要是知道你欣賞他的廚藝，對你.……”
??鹿君澤果然張了嘴，蘇鶯時喂他喝下。
??正巧蘇牧合過來瞧這裏的情形，一眼就看那被喝了大半碗的雞湯。頓時，他的眼裏閃動著淚花。
??他親兒子都當著他的麵把雞湯給吐了出來，沒想到女婿居然這麽有品位。
??“你阿姨讓我過來瞧瞧這邊的情況，阿澤，你也知道的，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心裏挺關心你的。你看這麽些年，你一個人在外麵，是不是也挺不容易的？”
??蘇鶯時正要說，也沒有特別不容易。畢竟以鹿君澤的能力，短短幾年就當上了上市公司的總裁。反觀她，追趕了半天，自己的公司還因為一場風波，上市遙遙無期。
??鹿君澤那麽要強，也不是那種希望別人憐憫同情的人。
??他沉默了片刻：“其實也還好，就是在美國的時候，經常吃不飽飯，租了個地下室到處是老鼠蟑螂。外麵下大雨，裏麵下暴雨。不過年輕人，吃點苦不算什麽。”
??蘇牧合看著鹿君澤，滿眼都是老父親的慈愛。
??蘇鶯時驚駭地看著鹿君澤，這記憶恢複了之後，怎麽他愈發腹黑了？！
??“你放心，以後有叔叔在，不會讓你吃不飽了。”
??蘇鶯時看著鹿君澤有些崩壞的神情，使勁憋住了，才沒笑出聲。
??“小時，你也別餓著，我看你都瘦了。你媽那邊還有雞湯，都沒喝完，別浪費了。”他說著捉住了她的胳膊，“走，別餓壞身子。”
??於是蘇鶯時生無可戀地被拽出了鹿君澤的病房。
??醫院的走廊上，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她挽住了蘇牧合的胳膊：“爸，那天的事情你都聽到了。阿澤不是故意離開的，所以——”
??蘇牧合停下了腳步，輕歎了口氣：“爸都知道，你啊，讀書那會兒就成了人家的小尾巴。爸最怕的就是你一顆心全撲他身上，沒了自我。宋菲雅……”
??提到這個名字，兩人都一陣難過。她綁架小言固然可惡，可是人死如燈滅，再說恨也恨不起來了。
??“以前我和你媽就聊過她，她也覺得宋菲雅的性格太極端，成了婚就停下了自己所有的工作。你媽那時候還通宵給她做了個人生規劃，拿去勸她，讓她過好自己的人生。可是她那時候日子過得幸福，完全聽不進去。你看，如果把自己的全部都托付在另一個男人身上，就是在走鋼絲，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蘇鶯時點了點頭。她老爸平時就不愛多說話，這也是他頭一次跟她講這麽多人生的道理。
??“我聽說，你現在的事業都停擺了。以後有什麽打算？”
??“先把眼前的難關度過去，該算賬的一個都跑不掉。”
??蘇牧合笑了笑：“好，你要是缺錢了，爸支持你。咱們家錢不多，賣賣房子東拚西湊，一兩千多萬總是拿的出來的。”
??蘇鶯時有些驚訝：“這麽多？”
??“你媽沒別的愛好，就愛跟著自己那些同事往房子上投資。顛來倒去地賣，還折騰出不少錢。可憐你爸我，每天在工地上吃泡麵，連煙都抽不起。”
??“不抽煙對身體好。”
??蘇牧合一臉惆悵：“每次看著別人抽煙過幹癮的時候，爸對你媽的愛也會產生動搖。你看你爸這樣的絕世好男人偶爾也會不堅定，更何況是鹿君澤那樣的。你跟他在一起可以，但是切記不要走極端。”
??蘇鶯時點了點頭：“知道了，我去告訴我媽，你對她產生過動搖。”
??蘇鶯時說完大步就往靳璿的病房走。
??“誒，女兒，別別別。爸也就是為了教育你瞎編的雞湯，你別去了。你媽已經睡了，想喝雞湯，爸明天給你重新熬——”
??——
??一家人陸陸續續出了院，先是靳璿，接著是鹿君澤，蘇靳言最後才出來。
??蘇鶯時幫著鹿君澤辦了宋菲雅的葬禮，他沒有大肆操辦，隻是請了宋家的一些親戚前來吊唁。
??但這些親戚，自從鹿景華死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蘇鶯時還記得，小時候他們常常來鹿家找鹿景華辦事。
??可是鹿君澤出事以後，全部都銷聲匿跡了。
??唯一還有些聯係的就是宋誌恒，他得知了消息也匆匆趕來。
??站在遺像前，宋誌恒泣不成聲。蘇鶯時上前攙扶他到一旁坐下，宋誌恒抹著眼淚，哽咽道：“我這個妹妹從小就是這樣，什麽事都認死理，鑽牛角尖。怎麽會這麽想不開？”
??“人各有命，節哀。”
??他點了點頭，抬眼看著蘇鶯時，良久才緩緩道：“小時，我.……我一直有關注你的發展。你那篇文章是怎麽回事？”
??蘇鶯時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把實情告訴了他。
??“我就知道，你這麽愛惜羽毛，不會輕易做出這樣自毀前程的事情。可是我相信你，大眾恐怕.……”
??“我知道，不過再有苦衷，文章也是我親自發出去的。違背了自己的職業道德，這些苦果也該我自己承擔，不是麽？”
??“你怎麽那麽實心眼兒呢？”宋誌恒頓了頓，“小時，你那家公司過河拆橋，你也別回去了，我給你寫封推薦信。你去《人日》實習，以你的本事，官1媒也照樣能混出頭。”
??蘇鶯時搖了搖頭：“我公司沒有過河拆橋，他們的公開聲明都是我寫的。至於我的事情。現在還沒什麽頭緒，等阿澤這邊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再說吧。”
??“好吧，不過你要是需要我幫忙，我這邊大門隨時向你敞開。”
??“謝謝叔叔。”
??“咳，叫什麽叔叔。”宋誌恒壓低了聲音，“叫舅舅。”
??蘇鶯時偷瞧了鹿君澤一眼，臉上還一本正經，嘴上已經小聲叫了一句：“舅舅。”
??宋誌恒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你在阿澤身邊，舅舅就放心了。”他說著起身走向了外麵，那裏停
??放著宋菲雅的遺體。
??入葬的時候，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鹿君澤撐著傘，兩人一同站在黑色的傘下，雨滴滑落。
??蘇鶯時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他反手包裹住了她，眼中有些哀傷，卻神情平靜。
??鹿君澤看著蘇鶯時，恍惚覺得，周圍一切都如此晦暗，但她是他生命裏唯一的光。
??辦完了葬禮，一切回到正軌。
??蘇鶯時重新開啟了自己常用的手機，收到的第一條信息來自於蘇鳴祁。
??“小時，我們公司開會商討過了，全票通過決定，希望你能回來，我們和你共渡難關。”
??蘇鶯時看著那條短信，有些猶豫。
??鹿君澤剛處理完公司的事務回來，瞧見她這條短信，頓時皺起了眉頭：“你……打算回去？”
??蘇鶯時一個熊抱住了他：“我也不知道呢。如果我回去了，怕影響公司的形象。”
??“這個你不必擔心。問題是……”鹿君澤捏起了她的下巴，“要是回了素年錦時，你是不是又要搬回自己那個小破屋子去住了？”
??“嗯，那裏離公司近，方便。”
??“不方便。”
??“所以，你也不讚成？”
??“我讚成。”
??她有些疑惑：“不是說不方便麽？”
??“如果把公司搬到這附近來，不就方便了。”
??蘇鶯時幹笑：“那我覺得還是我們搬家比較方便。”
??鹿君澤摸著下巴思忖了片刻：“你們公司上市的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
??“聽丸子說，擱置了。最近流量不太好，許多廣告商都終止了合約。沐弘毅那邊，我離職前就取消了合作。資金周轉不開，沒法上市。”
??“如果我可以投資呢？”
??蘇鶯時抬頭看著他，良久又搖了搖頭：“算了吧，中興最近還沒恢複元氣。我可聽說，你好幾個藝人毀約，去了銘心娛樂。很多電視電影項目因為這件事被擱置了，情況也不妙吧。”
??“你對我的公司倒是挺了解，有點當老板娘的樣子。”
??蘇鶯時吐了吐舌頭：“誰是老板娘，我.……我這是當臥底的時候無意中聽到的。”她抱著胳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我弟弟那件事情，我總覺得幕後的策劃人是沐弘毅。盡管他沒露麵，但這一切不可能是沐西宸能策劃得出來的。”
??鹿君澤點了點頭：“不錯。而且那天，她死的時候，我看到地上掉了一個內置耳機。我去查過，通訊源就是沐弘毅的住處。”
??蘇鶯時忽然想起來，那天宋菲雅死前忽然大叫了一句：“對不起，是我殺了他——”她殺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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