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珀5
賀蘭珀摟著木樨,一下下撫摸她的脊背。木樨剛剛被弄得狠了,正趴在他胸口上緩氣。
賀蘭珀胸口有一道很深的疤痕,看起來很嚇人。木樨用手指去摸,聽見他對自己說,“我之前也遇到過刺客,那時我的武功不如現在,被砍中一刀,留下這道傷疤。不過我大難不死,活了下來,一個個找出刺客,讓他們死在我的劍下。”
“上次,那些人……”木樨仰頭看他。
賀蘭珀知道她在問上次刺客的事,就說,“演樂班禁不住拷打,都死了。”
木樨的手指停住了,不敢再看賀蘭珀。
賀蘭珀翻了個身,把她壓在底下,捏住她的下巴親了一口,再次進入她的身子,歎了一聲,“真是一刻都不願離開你……”
木樨奶貓似的呻-吟,“大人……”
賀蘭珀一邊頂弄一邊說,“過幾日,我要巡視邊城長牆,呼……你想留在府裏,還是隨我一起去?”
木樨根本聽不清他在問什麽,直到賀蘭珀俯下身吻她,問她,“跟我去巡視城牆麽?”
她才反應過來,但是賀蘭珀做得太凶了,她毫無力氣組織語句,嘴裏全是含糊的哼吟,“好……大人,嗯……大人啊,去哪裏,木樨,木樨就去哪裏……嗚……不行,不行了……大人,饒,啊……饒過木樨……”她的哼聲裏已經含上哭腔,但神誌卻被賀蘭珀攜帶著席卷入下一個洶湧的漩渦,徹底失去清醒意識。
侍女們給木樨收拾好路上需要用到的東西,賀蘭珀說這次出行不便帶侍女,介時由仆童伺候。於是雙雲把隨行的侍從都聚到一起,交待了許多事情。
賀蘭珀得知木樨會騎馬,就讓周代善挑了一匹性情溫順的母馬給她。馬通體白色,非常漂亮。
賀蘭珀見木樨喜歡,不停地用手撫摸馬匹的鬃毛,就問,“以後它就是你的坐騎了,要不要給它起個名字?”
木樨認真想了想,說,“我想叫她古再麗,好不好?”
賀蘭珀問,“是什麽意思?”
木樨說,“美麗之物。”
賀蘭珀摸摸她的頭發,“你喜歡就行。”
金城郡的冬天很冷,木樨穿著騎馬裝,披著絳紅色的披風,為了方便,頭發紮成男子的發式,居然讓賀蘭珀看出兩分英姿颯爽來。
賀蘭珀喜歡這樣的木樨,她可以是挨在他腿邊,從他手心啄食的鳥兒,也可以是雄鷹,無拘無束翱翔在天空。這種差異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別具魅力。
這次出門賀蘭珀沒有安排馬車,他讓木樨騎馬同行。出城後兩人縱馬跑了一陣,風把木樨的披風吹得高高揚起,讓賀蘭珀有種就快抓不住她的錯覺。
邊城的長牆是為了抵禦外敵而修建的,長到望不到盡頭,修建的苦力全是在各種戰爭裏抓獲的奴隸。節度使巡視長牆修建情況是例行工作,督促工期,也為了避免底下的人偷工減料,趁機謀私。
以前的巡視都是賀蘭珀一個人來,這次卻帶了個女人,而且是衣著鮮亮,漂亮得像天仙似的女人,她在城頭上一出現,就惹得監工和奴隸們紛紛看過來。
賀蘭珀把木樨帶到營帳裏,把她抱到腿上揉搓了一陣,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她,“我要和人議事,你待在這裏等我回來。”
木樨趁他高興,問,“木樨可以出去騎馬嗎?”
賀蘭珀本想說不行,但木樨用期待的眼神看他,他就有些心軟,不忍心拒絕她,“可以,但一定要帶上侍從和護衛,別弄傷自己。”
木樨蹭了蹭他貼在自己麵頰上的手掌,嘴唇湊過去落下一個吻,“木樨知道了。”
賀蘭珀被她哄的高興,吩咐下人照顧好她,便離開了營帳。
西日阿洪被監工從窩棚裏趕出來,跟著一群骨瘦如柴、老鼠似的苦力去上工。他被木樨救下來,那個被他衝撞了的侍從卻不願放過他,把他派到工程營修城牆,要活活耗幹木樨口中的“健壯的身體”。
他去搬石塊,遠遠地瞥見有一群人往大人們的跑馬場邊緣湧過去,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對他指指點點。他身邊的人拍著他的背,不懷好意地說,“嘿!你們西域出來的那個美人兒,陪賀蘭大人睡覺那個,來工地上了!你怎麽不去求求她,讓她看在族人的份兒上把你弄到賀蘭大人府上去,當個馬夫也好啊!”
西日阿洪扔下石塊,也跟著那些人跑過去,他看見了木樨,她騎在一匹漂亮的白馬上,已經是漢人的打扮,人比離開的時候白淨豐腴,身邊跟著很多隨從、仆童還有馬弁,全都在她的馬下跟著奔跑,隻有護衛才騎著馬,保護她的安全。
西日阿洪胸口有一團火在燃燒,他看著木樨,木樨卻沒有看見他。接著一道鞭子抽在他身上,監工趕來了,對他們瘋狂毆打,責罰他們偷懶來看賀蘭大人的小夫人。
木樨一直跑到一座小山頂上才停下來,她眺望著遠方,遠方是一條白茫茫的線,線的那一頭是她的故鄉。
她這一生,可能都再也沒有機會回去了。
木樨很哀傷,可是她身邊還跟著這麽多人,這些人照顧她也監視她,讓她連痛哭一場都不能。
木樨從馬背翻下來,她很有賀蘭大人小夫人派頭地對跟著她的人說,“你們都退下,我要如廁。”
這些人全都是男的,不能看,於是全部退開,讓她進入小樹林方便。
木樨並沒有真的想如廁,隻是想一個人靜靜待一會兒。她剛靠在一棵樹下,就被一顆小石頭砸中後背。木樨猛地回頭去看是誰,看到來人,她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喃喃喚了一聲,“阿洪阿卡……”
趁著監工不注意偷偷溜出來的西日阿洪對她冷笑,“你挺像樣啊。阿蘭娜,你現在挺像樣啊!我都認不出你是阿蘭娜了!”
木樨的眼淚一下子流出來,往前走了一步,想要辯解,“阿卡……”
西日阿洪打斷她,憤怒地說,“你還記得我是你的阿卡,你在那個漢人身邊,吃得好睡得香,早就把族人忘得一幹二淨了吧?”
“我沒有,沒有……”木樨承受不住他的指摘,腿一軟跪在地上,她哭著說,“我沒有想待在他身邊,可我逃不掉,我身邊隨時都有人跟著。阿卡,你帶我走好不好?帶我回阿媽阿爹身邊,我離開這麽久,他們好不好?有沒有人打罵他們?”她膝行過去,抓住西日阿洪的衣服,哀求道,“阿卡,你帶我走吧……”
西日阿洪似有些不忍看見木樨這樣,他痛苦地皺眉,“如果沒有這些漢人,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
他倆從小就有婚約,如果賀蘭珀的鐵騎不曾橫掃且末河穀,他們本該正式成親的。可是現在一切都毀了,一個成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無聲無息死掉的苦力,一個成了毀滅他們家園的惡人的小夫人。
一切都回不去了。
西日阿洪又惡狠狠地說,“你阿媽阿爹都在族長手上,若你春天之前不殺掉賀蘭珀,讓我們有機會逃回且末去,族長就殺掉你阿媽阿爹!”
木樨整個人都被他的話嚇傻了,“阿卡,你說什麽……”
西日阿洪魔怔一般說,“你每日都待在那惡人身邊,你有很多機會。你的首飾是物器,手是物器,衣帶也是物器,你必須要殺掉他,我們才有機會回家。”
木樨突然覺得這個樣子的他太過可怕,已經不是自己熟悉的人,她瑟縮著後退,“我,我不……”
“不什麽?”西日阿洪一把抓住她,用肮髒的手指用力掐著她的肩膀,“不敢?不能?你膽小怕事,貪生怕死,可以不為族人考慮,但你不為你阿媽阿爹考慮?他們的命都在你手裏。”
木樨在林子裏待的太久,外圍的侍從擔心她的安危,有侍童用稚嫩的聲音呼喊,“小夫人,您沒事吧?”
西日阿洪壓低聲音說,“回答他!”
木樨提高音量回答,“我,我沒事!”
侍童說,“大人議事可能已經結束,我們該回去了!”
“好,我馬上就出來。”
西日阿洪鬆開她,放柔了聲音,蠱惑她,“你難道不想回家嗎?等回去了,我們還和以前一樣,我對你好,讓你做我的妻子。我們一起回家吧。”
他說完這句,就躲進草叢裏,飛快跑走了。
回家?
木樨當然想回家,她做夢都是自己在家時的無憂無慮,因此還害怕和賀蘭珀睡在一起時說出什麽不該說的夢話。
可是她還能回得去嗎?按照西日阿洪說的,殺了賀蘭珀,他們就真的能回去嗎?
對了,阿爹阿媽在他們手上,他們給自己的時間太短了,在那之前必須要先保護好阿爹阿媽,不能讓族人傷害他們。
或許,可以讓賀蘭珀把阿爹阿媽從奴隸集中營裏弄出來,即便不能待在節度使府,去別的安全的地方也好。
賀蘭珀會答應她嗎,他對她的喜愛有沒有到自己可以向他提要求的地步?
從林子裏出來的木樨用自己在裏麵摔了一跤解釋自己身上的泥土和臉上的淚痕。
侍從們雖然滿臉疑惑,到底沒有多問。
木樨滿腹心事地回到賀蘭珀的營帳,一進去就被他抱住。
“大人?”
賀蘭珀高興地對她說,“我們得提前回城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的發妻,瞞著我帶著淇兒從京城過來,已經到了。今年過年一家人終於可以團聚。木樨,你為不為我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