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憶沙漏
沙漏,自從三世紀壓力山大大帝流傳下來的探測時間的儀器。沙土落下又升起,不斷的重複,一樣的體積,可是卻是不一樣的時間。
“又轉了一圈。”莉迪亞的聲音透著些許溫柔。
我向著莉迪亞苦笑,卻想不到索羅家族現在的主人竟然會偏愛這種獨特的裝飾。
“莉迪亞,你可以看清楚這沙土是什麽顏色的嗎?”我望著這些片片落下的淡淡的灰塵,歪著頭問著莉迪亞。
我看不見顏色,但是隱約之中覺得這沙土絕對不是我看到的這般普通,畢竟,索羅家族的裝飾不可能設置的這般簡易。
“黃色的,油菜花一般的金黃色。”莉迪亞仰著頭,淡淡的說。
我想象不出金黃色是一種什麽樣子的顏色,隻覺得這顏色很淡,透著說不盡的溫柔。
“金黃色,是一種神奇的顏色。”莉迪亞補充說“它的顏色雖然很淡,可是卻意外的刺眼。它可以讓一個人脫離絕望,也可以使一個人變得瘋狂。”
“是這樣啊。”我望著片片塵土,似懂非懂的回答著。眼中的灰色也漸漸有了溫度,隻要不是紅色那般刺眼,所有的顏色都可以接受。
“這裏,意外的讓人安靜呢。”莉迪亞的話語中透著笑意,洋溢著溫暖。
剛剛的緊張似乎在這裏逐漸沉澱,腳下的軟沙也讓我漸漸淪陷。在這裏,找到真相。
我苦笑著,可是,找到了又能怎麽樣呢?物是人非,失去的已經沒有辦法挽回,擁有的,也即將失去。可是,卻還是這樣倔強著,不願離去。
“走吧。”莉迪亞拍了拍我的肩,“改失去的注定不能擁有,而擁有又不代表永存。”
我咧了咧嘴,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遠處的透明玻璃門在前方挺立,通向未知的遠方。
我深吸了一口氣,微微調整了心情。腳下的沙土開始向下滲去,又一輪輪回開始,又一場記憶在這裏重現。
還未走到終點,便看見那扇玻璃門突然打開,在門裏,靜靜的走出了一個人。
柔順的頭發,微微飄起的白衣,暗淡的眼眸之中,帶著慘淡的笑容。這個人的幾乎可以與我平視,雙手插在白色的實驗褂中,看起來安靜而整潔。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眼裏卻不自覺的湧出眼淚,“安妮……”這聲音雖然生澀,可是眼前出現的人,卻依舊使我不敢相信。
莉迪亞停了下來,指了指眼前出現的人,微微動了動口,可是卻欲言又止。
他向我揮了揮手,禮貌性的笑了笑。不知為何,這次的安妮,卻沒有了最初看到她時那般恐懼。
“看到你可以來到這裏,我真的有些震驚。”她微笑著,眯著眼睛看著我。“好久不見,現在感覺怎麽樣?”
我張了張口,哽咽了半天,緩緩的說“安妮,你還活著?”
安妮向我搖了搖頭,“或許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你不必介意。我感覺還好,隻不過,還沒有完全在這裏解脫。因為,有一件事,我非做不可。”
“安妮……”我的聲音在發抖,漫天的沙塵像片片雪花,飄落在我的肩頭。
我知道的,即使我再不願回想過去,安妮的死也是事實。原本不願回首的往事,怎麽會在這裏重現。
“到底是什麽事,可以讓你再一次過來見我。”我將眼睛捶的很低,不願帶起頭來看她。
“你變了。”安妮看著我,搖了搖頭。“原本,也是不想見麵的。可是,不相見的話,會讓那個人一直傷心下去吧。”她這樣說著,臉上擠出招牌的笑容,就像當初看到她時,她勉強的笑意一樣。
她這樣說著,隨手將手放在了脖頸兒的後麵。一樣的動作,可是再一次看起來,卻依舊有些觸目驚心。安妮將手死死的插進了自己的後脖頸兒,眼睛開始充血,同時發出歇斯底裏的哭喊。
莉迪亞顯然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呆住了,或許她永遠也想不到,看似安靜的安妮,竟然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我走向前,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看到安妮的那一瞬,我的心就已經開始抽搐了,現在,卻又在聽著她的嘶吼,感受著這種痛苦與折磨。
莉迪亞用手將我的攥緊,她的手很涼,眼中滑出的眼淚也打濕了我的掌心。她曾經見過安妮,不過,那還是在虛無界的那段時間。他們相見的時間很短,或許,還沒有等到彼此熟知,安妮便已經離開了她。
安妮死後,我一個人悶悶不樂很長時間,莉迪亞也不曾開口說過話。或許,我們每個人都在對安妮的事情身懷歉意。現在,安妮又一次這樣突然的出現在我的身邊,用著以前的方式,撕開我一直陳封住的傷疤。
我原本以為安妮會拽出自己的脊柱,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手裏拿著的,竟然是小米的那把已經斷了的玻璃劍。
這漏鬥的空間似乎又轉了一圈,無數的塵埃遮蔽了我的視線。安妮在遠處靜靜的站立,她捧著劍,眼眸之中有著猜不透的心思。“這裏是一個透明的記憶過濾室,破碎的影子們的記憶,會以不同的方式到達這裏,進行過濾。索羅家族最近在收集這些記憶,進行試驗,幸運的是,在我的靈魂到達這裏之前,便看到了給我這把劍的女孩。”
安妮看著我,卻沒有了當初骨子中的傲氣。“她說,她有話要對你說,可是卻來不及向你開口,所以,便有我來代替她傳達出她的心意。”
她將那把劍放下,插在細細的沙土之中,不多時,那堆積在一起的沙土慢慢在空中集聚,在冗雜的塵土之上,竟然慢慢顯示出小米的影像。
不對,不是小米的影像,而是小米的回憶。
這回憶,在小米小時開始,一直延續至今。無數的鏡頭在我的眼前一閃而過,就像小米短暫的生命,好像是過眼雲煙,就這樣在我的身邊消失。
莉迪亞默默地看著,不一會兒竟然開始哽咽。這回憶沒有聲音,進過隻是一些東拚西湊組成的片段,可是卻足以概括出小米的一生。我終於明白,小米要放棄魔術生涯的理由,或許是因為這理由說出口隻會增加更多的悲傷,有些痛苦,即使說出來,也隻是一個人懂得這之中的悲傷。
小米得了臆影症,那是在一次演出的時候,無意之中發現的。劇烈的不適使她不得不放棄表演,直到最後,病情惡化到無法控製。甚至在表演結束之後,情緒失控,殺害了現場的觀眾。
作為一個深愛著舞台的魔術師而言,玷汙自己的舞台無疑是一種對人格的侮辱。而且,在瑞師傅發現臆影症之前,小米便已經發現了臆影症的存在。
這是一種傷,無法恢複的傷口在扯著她的皮膚。我突然想起小米有些蒼白的笑容,和談論這件事情時,有些不自然的緊張。這是一種掩飾,可是卻也充分證明了自己的懦弱。不過,沒有關係,也多虧了小米,我們才可以來到這裏,尋著著所謂的終點。
莉迪亞突然碰了碰我的手,我轉過去,她趴在我的耳邊耳語道“這記憶,有些不對的地方。”
我有些驚愕的看著她,而莉迪亞卻向我搖了搖頭,用眼神告訴我不要驚慌“難道你就沒有發下嗎?最重要的地方,被巧妙的抹去了。”
“重要的地方?”我看著莉迪亞,覺得有些難以置信“最重要的地方,難道不是這些嗎?小米最終未曾告訴我們的放棄魔術的原因。初次之外,就不要在這裏指手畫腳了,小米畢竟都已經不在了。”我抿了抿嘴,不願再說下去,生怕說的太多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莉迪亞歎了口氣,“或許,我這樣說確實有些過分,可是,我隻是想讓你明白。小米一直嘴上掛著的,到索羅家族來確定的事件,卻在這裏沒有顯示出來。”
我頓時好似醍醐灌頂一般,緊盯著眼前的塵埃。回憶的最後,便是小米最後露出陰森的微笑的死狀。凶手是誰,小米到底是這樣出現在這裏的,都沒有解釋清楚。
安妮站在玻璃門前,與我們隔著一個灰塵製作的屏障,朦朧之中帶著說不盡的壓抑。
“你能告訴我,為什麽你會在這裏出現嗎?”我看著有些模糊的安妮,輕輕的問道“雖然我想對你說一聲抱歉,可是,我並不像就這樣放棄對你當初的承諾。我會帶著你回家,回到一個寧靜的沒有硝煙與殘暴的地方。”
安妮擺了擺頭,長發也隨之擺動。“你還記得《夜鶯與玫瑰》的故事嗎?那女孩犯下的過錯,注定無法挽回,不管到哪裏,最後的悲劇都會上演。”
“所以,你才打算用一個人的悲劇來掩飾你的痛苦嗎?”莉迪亞站在我旁邊,語氣之中帶著不滿。“這種做法,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安妮卻站在那裏癡癡地笑著。“所以,你們這種外人是不會明白的,這種重獲新生的感覺,和與自己心愛的人相逢的期待。給你們看那人的回憶,隻不過是為了滿足她的要求,畢竟,她並沒有選擇再一次獲得新生,而且在最後仍然死性不改。有這種結局,也是在情理之中。”
“安妮.……”我喊著她的名字“自作聰明,最後隻會受傷的。”
安妮叉著腰瘋狂的笑了起來,“受傷?你是在說我嗎?我告訴你,我在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一個體會不到痛苦的木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