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記憶黑灰白
寂靜，四周一片寂靜。
每個人的呼吸聲混在一起，帶著越發緊張的心跳。我知道，戴裏克就站在我的身後，我們在他的陰影之下，苟延饞喘著。
“是啊，我一直在的。”戴裏克說的有些無奈。隨手扯下了戴在臉上的地金麵具，說道“不過，我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他站在原地沒有動，似乎在注釋著我們的舉動。
莉迪亞的手在發抖，原本剛強的她，現在卻哭得像一個孩子。我不明白，是什麽原因讓莉迪亞變成這副摸樣，是因為我的樣子太過於尷尬，還是因為我馬上要走向死亡，為我感到惋惜嗎？
戴裏克走向了我們，將我和莉迪亞分開。“隱瞞結束了，莉迪亞小姐。”他背著手，將我丟在地上，“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
莉迪亞動了動嘴唇，不住的搖著頭，示意戴裏克不要再說下去。戴裏克歎了口氣，沒有再理會。
“如果我知道是你做的，我一定會阻止你，琳達。”戴裏克的話語中帶著冰冷。“不論怎樣，都無法改變，就好像是這些臆影碟，不論怎樣，都被無法阻止它們繼續繁殖增長。”
漫天的蝴蝶在飛舞，像一陣黑色的風暴，席卷而來。“我知道，我虧欠你太多。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如何償還，我是一個影子獵人，而你卻如此的義無反顧。直到死去，仍然還是想盡辦法回到我身邊，你真的是我所遇見過的最愚蠢的人。”
我知道，他是在對著那白發的女人說話。我也知道，在地上幾近昏迷的女人，無時不刻在想他。可是，為什麽她沒有答話？
“喂，知道出口在哪裏嗎？”老板的一句話，似乎在強調著她的存在感。阿諾低著頭，儼然一副鬥嘴失敗的樣子。
戴裏克瞥了他們一眼，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正是因為有你們的介入，害得我不能順利的進行。出口確實存在，不過，似乎得等到人偶製作完成，才能夠離開。”
“什麽時候才能做完。”老板有些不耐煩，“我對這家工廠一點興趣也沒有。”
“完成還不容易嗎？你們離開了，我這裏的事情也會輕鬆一些。”他說著，便徑直走向了我。“實在沒有了辦法了，現在才是你出場的時候了。”
我感覺到他將我拽起，本想反抗，卻沒有掙紮的力氣。眼皮已經不再受我的控製，不住的向下捶著，就連口水，也戴裏克拽起我的一瞬，也止不住的流出來。我的身體很燙，似乎在下一秒就會融化。
“不要.……”我聽到莉迪亞在發抖，“不要這樣。”她踉蹌的走了過來，看著我們。憑借她的性格，我雲本以為她會撲上來反抗，誰知道她卻突然跪在了地上，哭著抓著戴裏克的褲腳。
“我來代替他，讓我來吧。”她的眼淚滴在我的心裏，留下一縷白煙。我不想讓莉迪亞為我哭泣，這些眼淚，隻能讓我的罪孽加深。我想守護的，是她溫柔的笑顏；我想看見的，是她倔強的姿態。
戴裏克停在原地，原本想踏出去的腳卻不自覺的退回。“沒用的。”戴裏克緩緩的說，“不管你做什麽，這家夥的命已經盡了。被腐蝕的身體，即便存活了下來，也隻會破壞。”
“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做。”莉迪亞泣不成聲，我不明白，為什麽原本高傲的她，會做到這種地步。
戴裏克歎了口氣，將我有些不屑的丟在了地上。他抓住了莉迪亞的脖子，完全擺脫了剛剛的那般懶散。“這個家夥的使命已經完成了，難道我還要給一個廢人一次機會嗎？”
“如果沒有他，你就不會有今天的發現！難道你一點良知都沒有嗎？”莉迪亞對著戴裏克大吼著，完全不顧自己的形象。“那家夥都已經變成這副樣子了，你卻站在這裏說風涼話。”
戴裏克眯著眼睛，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冰冷。“莉迪亞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該死的總是會死的。我確實是一個半吊子的學者，不過我的目的卻沒有你想的那樣單純。難道你以為所有的成果都是要造福人類的嗎？”
莉迪亞看著戴裏克，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不管你是為了什麽目的，你的作為在一開始就讓我覺得惡心。把你的影子當做試驗品，虧你還能做的出來。”
戴裏克輕輕的笑了起來，他放開了莉迪亞，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的影子？我的影子早就死了！”
我呆呆的看著眼前的戴裏克，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些什麽。我我希望是我聽錯了，更希望這是戴裏克對我的托辭。
“不要！”莉迪亞突然在地上跳了起來，拿著一把不知道在哪裏找到的匕首，向著戴裏克刺去。
戴裏克回身一閃，輕巧的躲過了手裏的刀。皮鞋悠然落地，隨後猛地附身，推著我向著莉迪亞的尖刀抵去……
我看到莉迪亞充滿驚恐的眼神；看到了她顫抖的雙手；看到了她蒼白的容顏。我知道，她的匕首正中我的胸口，可是，我卻已經感受不到疼痛。
“如果你可以親自動手，那可是最好不過。”戴裏克帶著一絲調侃。“當然，任性也要有個一程度，如果你在妨礙我的話，我一定要你好看。”
莉迪亞握著拳頭，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雖然氣憤，可是卻無能為力。這就是一種渺小吧，力量微弱的不足以推動這一切的進展。
“住手吧，戴裏克。”就當氣氛再一次陷入尷尬的時候，那銀發女人扶著牆壁，緩緩的站了起來。“你是無法阻止的，不論是把它做成木偶，還是讓它化成蝴蝶。這個斷了胳膊的女孩，是不會放手的。”
“如果，就這樣放棄的話，說不定下一次，就無法見麵了。”數千隻臆影蝶飛過，帶著一陣陣的呼喊。這些冰冷的昆蟲，竟然成群結隊的呼嘯而來。
像一陣黑色的漩渦，卷起她的裙擺，吹動她的秀發，吹落了她眼中的淚，吹亂了原本整潔的陳設。
“我說過，我會等你。”
這句話好似一個閃電，從天空之中劈下，留下的一瞬雖然短暫，可是卻足以讓所有人都無法忘懷。我記得，就在曾經，我聽過這句話……
臨死之前的記憶整理，說不定是我一直在尋找的秘密。眼前浮現的景色雖然陌生，可是卻遮掩不住往事特有的憂傷。這曾經，關於戴裏克，關於艾琳，關於我……
我想告訴莉迪亞，我正在接觸一些我以前從未體會過的事情，我感到興奮，同時也感到緊張。
這世界裏沒有你，沒有你的溫柔，沒有你的笑靨，沒有你揚起的裙裾。這世界向往常一樣，可是卻沒有現在這般溫暖。
黑灰白周而複始，善惡醜反而複還。
我倒在地上，輕輕的喘息著。我看到戴裏克的唇在動，可是卻聽不見聲音。冰冷的過去，似乎在不遠處召喚著我。
我要去那裏，剝落戴裏克的掩飾，脫離莉迪亞的溫暖。回到那個隻屬於自己的過去。
灰白的小鎮，連汽車的鳴笛都會凝固。我看見兩個孩子，坐在高樓的邊緣。
他們將腳捶在空中，望著有些陰沉的天空。一邊的短發少年，臉上帶著酒窩，一抹天真爛漫。他穿著白襯衫，可是身上的散漫卻不自覺的散發出來。
雖然時光已經過去了大半，可是卻依舊遮擋不住戴裏克獨有的氣場。
一邊的女孩，一頭銀色的頭發，頭上束著一朵百合花。
“你覺得，自己這樣出去，要多久才能回來？”那女孩的聲音帶著些許落寞。“如果可以，你會找到方法活著回來嗎？”
沉默，除了沉默不再有任何雜聲。戴裏克在思索，眉毛皺在一起，低著頭看著腳下奔走的車流。
這是戴裏克的故事，也關係到我的過去。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裏，隻是這樣靜靜的看著，聽著他們的對話，想著他們的內心。
我不清楚年輕的戴裏克在想寫什麽，他依舊像現在一樣，讓我無法琢磨。
“有可能回不來了吧。”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地開口。“不過，隻要我還活著，就一定會回來看你。”他轉過了頭，笑嘻嘻的看著琳達，露出一副讓人難以相信的微笑。
“那麽，我等你好了。”琳達笑了笑，頭發向著一側歪去。薄弱的微笑，讓人看的心疼。或許，連她自己也不會相信，幾十年後的今天，他們確實想見了。隻不過，她已經死過了一次……
“放棄吧，琳達。”戴裏克歎了口氣，“我不可能活那麽久，雖然，我覺得很不甘心，可是我確實得了這種病。我隻想在病發之前找到辦法，然後健康的過來娶你。”
“那麽就帶我一起！雖然我不是什麽影子獵人，雖然我看不見你所說的影子！可是，我看的見你！”
這簡直是我見過的最糟糕的表白，可是說出這句話的艾琳，卻好像拚盡了全力。
戴裏克轉過了臉，輕輕的擦著她的眼淚。“謝謝你，不過，請你明白，我似乎已經無藥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