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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四章他們是很懦弱的,不要害怕……

  二四章 -

  餘思歸被摜到牆上那瞬間, 幾乎是懵的。

  她從生就沒怎麼被暴力對待過,廈門路路邊的牆都是上世紀砌的,石子嶙峋, 那下非常重,將她胳膊上剮蹭了塊皮肉去!

  「喲, 」那扯住她的人說, 「這不是我們學神嗎?」

  那一剎那餘思歸眼睛都瞪圓了, 剛要回過頭看著對方,就被一把抓住后領,拖進了拐角的死胡同。 -

  老城區的路向來七拐八彎, 處處有廠房遺留的小巷。

  餘思歸忍著胳膊上的疼痛,看清自己身處的環境,下一秒驚懼地看見薛儒她身邊, 幾個隔壁高中的、人高馬大的男生堵著衚衕口, 笑著擠了進來。

  那幾個人運動衫穿得鬆鬆垮垮,餘思歸卻認識他們中的幾個人, 他們都是藤苑中學他們這一屆的。

  思歸曾他們起過衝突, 但當年藤苑中學動餘思歸的後果非常嚴重,他們只好吃啞巴虧;後來中考後學生分流, 餘思歸薛儒來了一中, 他們去了隔壁三中學——那掛著高中的名字, 實際上是個職高。

  一年多了, 行人井水不犯河水, 此時卻現了這裡。

  「還真是命運令我們相遇啊……」那幾個男生笑著說,「學神,『乳』哥,你們倆可真是三四年如一日, 前後腳『露』面。」

  被稱『『乳』哥』的薛儒臉『色』蒼白,恐懼得不住向後縮。

  「……」

  餘思歸胳膊刺痛,一言不發地緊盯著堵著巷子的一行人。

  這些人是誰來的,從一刻起就不言而喻了。

  「怎麼了?」那幾個混混同學笑道,「你們倆怎麼這麼沉默,咱們老同學見面,不敘敘舊么?」

  餘思歸捏著自己的手腕忍疼,漠然地回應:「敘舊的前提是得有舊可敘。」

  「哈哈哈——」

  「學神還是這麼幽默,」首的男生擦著眼角笑來的淚水,「個兒不高,說話總是這麼囂張,有時真的不知道她的自信是哪裡來的。」

  餘思歸盯著對方的眼睛,冷冷回懟:

  「生而自卑不是你的錯。」

  薛儒是經歷過這群人惡毒手腕的,此時恐懼瑟瑟發抖,忍著恐懼拽了拽餘思歸的袖子:「……歸歸,說了……」

  晦暗天『色』下,餘思歸望了他一眼。

  那一剎那思歸起初中時薛儒桌上現的、『亂』寫『亂』畫的塗鴉,這幫人給他名字起諧音,叫他『乳』哥;有時濕淋淋的拖布擱他凳子上,老師問起,曲若們笑嘻嘻地說是『乳』哥愛乾淨,所以用那臟拖布擦自己的凳子;曲若們放學后將薛儒堵教室里勒索,把他的零花班費一點點勒索過來。

  曲若們不缺錢。

  他們享受的是薛儒的痛苦。

  但享受的是,同學的忍氣吞聲視而不見。

  遇上這群人,從不是薛儒的錯,事態發展至此與他的懦弱無。

  群體暴力是無法反抗的,誰都害怕做頭鳥。

  萬一人不響應怎麼辦?萬一只有我覺得他可憐怎麼辦?萬一我成了下一個薛儒,我又怎麼辦?

  由環境施加的暴力,是能改變一個人的。

  「如果你身處一場曠日持久的、來自環境的校園暴力之中,你將如自處?」

  餘思歸手臂絲絲地疼,看著比她高一個多頭,卻怕得瑟瑟發抖的男同學,輕輕閉了下眼睛。

  即將落雨的天穹下,女孩子抬起胳膊,緩緩將薛儒護身後,目光平靜地望向昔日的暴力團體。

  「有話直說。」她冷冷開口。

  餘思歸再一次交自己的答卷。

  下一秒,那群人捧腹大笑。 -

  「太懷念了哈哈哈哈——」

  首的男生樂得背過氣去,「跟個護崽的老母雞似的,朋友們,學神這姿勢算不算咱班名場面?」

  餘思歸一言不發,冰冷地看著他們。

  薛儒一旁獃獃地望著這個女孩兒。

  「不過,」那男生獰笑一聲:「餘思歸,你什麼時候能有點數?」

  話音未落,他一把抓住餘思歸的領口,把女孩子朝牆角一擲。

  餘思歸小小一隻,後腦勺重重地磕了牆上,又摔倒地,幾乎是眼冒金星的程度,她竭力忍著,那男生校服敞著懷,滿懷惡意地走了過來。

  然後那混混道:「哪張嘴是罵人的?」

  餘思歸很疼地閉了下眼睛,混混蹲她身前,充滿惡意道:「我們都知道薛儒是文明人,那罵人的估計是你吧,學神?」

  餘思歸睜開眼睛看著他,瞭然且輕蔑地吐四個字:

  「曲若的狗。」

  那混混笑了起來,下一秒他膝蓋重重的頂住餘思歸的肚子:

  「我他媽問你哪張嘴罵人呢,學神?」

  然後膝蓋往裡一碾。

  那下餘思歸有種五臟六腑被擠錯位的錯覺,疼得哀叫一聲,但還不待發聲,一個耳光扇得她耳朵都嗡嗡響。

  「是這張嘴吧,」混混抖了下手,「罵人的嘴。」

  餘思歸是不可能讓人討到好去的。

  歸歸忍著錯位的痛,一把掐住那混混的胳膊,指甲深深摳了進去。

  那動激怒了首的混混,混混瞬間扼住餘思歸的脖子,膝蓋又朝里一撞!

  那一下餘思歸被壓牆上,痛得發抖,眼角都紅了。

  女孩子是真的嬌生慣養長大的,稍一用力皮膚就泛起紅『色』,臉上已經腫了一大片,但手死活不松,甚至加用力,掐下了那混混的一塊肉。

  男的痛得倒抽冷氣,見了血后極度暴怒,又給了女孩子一巴掌!

  那巴掌完全沒留力,餘思歸痛得嗚咽,嘴唇都被咬破了。

  然而她怎麼被揍,就是死活不鬆手,越被揍越使勁,甚至乾脆換了個地方掐,原先歸歸抓過的地方直接被她用小指甲挖下一大塊肉,顫顫巍巍地淌著血。

  大有不死不休之勢。

  「你他媽什麼時候能有點數,」那混混氣得眼都紅了,掐著她脖頸不住碾她肚子,氣得打顫:「你打得過我們么?嗯?餘思歸?」

  餘思歸痛得眼前發黑,手使勁兒,睜開淚眼朦朧的眼睛反問:「那你打敗我了么?」

  「……」

  「……你們打敗我了么,」餘思歸發著抖,頑強道,「『操』|你們媽的。」

  又是一個耳光。

  世界天旋地轉,歸歸感覺鼻子熱熱的,血吧嗒一聲掉雪白的校服上,薛儒那一剎那嚇瘋了,無論如都要衝上來,被另外個人按住了。

  「哈哈……」那混混笑了起來,「你他媽還挺離譜的,打敗?我把你打死這你都不怕?」

  餘思歸聽了這句話,用行動展現自己沒有半分畏懼之心,二話不說揚起手就要反抽他耳光——但她眼冒金星,動虛弱已極,直接被避開,又被「啪」抽了一巴掌。

  四下靜寂,唯有血一滴滴掉女孩子衣服上。

  「喲,」

  那男生見狀忽然笑了起來,扼著餘思歸的脖子,伸手女孩泛紅流血的唇角輕佻一抹,「學神,不過我當時就說了,其實你長得還挺好看的——」

  他話音未落,餘思歸艱難地抬起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

  女孩子力氣不大,但竭力抓握時還是相當可觀,她仍被扼著脖子,命都被捏對方手中,目光卻猶如被冰水洗過的利刃,冰寒刺骨地望向那個混混。

  「滾。」

  那男生甚至覺得無厘頭。嘲諷地再碾她肚子,餘思歸痛得渾身發抖,手勁卻分頑強地緊了不少,直直地道:「……你不殺了我,我不會鬆手。」

  「……」

  「——要麼你殺了我,」

  餘思歸被扼得聲音都變了,揚起自己細白脆弱的脖頸,艱難道:「要麼你死我手裡……你不滾就是這個結局。」

  下一秒她猛然被抓起來,那男的扯著她的頭髮把她往牆上重磕了數下!

  那幾乎是把人往死里毆,餘思歸遭受重擊,大腦混沌一片,眼前一陣陣發黑,卻意志力驚人地死死掐著對方的脖子,而且『摸』准了對方的氣管,手勁越絞越緊!

  對生命的威脅是直觀的,那一瞬間混混就明白了——

  ——這個小隻的姑娘,是說到做到的格。

  「我他媽不是……」餘思歸喘著粗氣,聲音沙啞,「我他媽不是說了嗎?我是真的敢弄死你。你不滾,我就……要你同歸於盡,你還要背上人命……人命債……」

  「……」

  餘思歸目光淬了血,閃著不屈的寒光:「……『操』……『操』|你媽的,你掐啊……」

  天穹晦暗,小巷寂靜,女孩滿臉是血,額角也被磕破了,校服上是血跡斑斑。

  分明連氣都喘不上來了,但沒有半點屈服之相。

  彷彿餘思歸生來是由一根折不斷的骨成的。

  那混混被震住了。

  「……他媽的,」他都愣了,「神經病……」

  話是這麼說,他卻被嚇得不輕,罵罵咧咧地鬆開了手。

  餘思歸死死撐著,眼裡閃著不屈的光。

  混混不可能宣告敗退,不可能這麼簡簡單單走人,他臨走前泄憤地踹了思歸一腳,旋即帶著跟班罵罵咧咧地走了。

  餘思歸被踢得胳膊青紫,咬著牙一聲不吭,目送他們滾蛋后,目光瞥向旁邊同樣遭了殃的薛儒。

  薛儒骨頭不似餘思歸這般硬,雖遭了殃,至少沒見血。

  但是他看見餘思歸的那一瞬間,眼眶一下紅了:

  「思歸你……」 -

  「……我沒事。」餘思歸咳嗽著說,「這次你是被我殃及池魚了。」

  薛儒聽了那句話,眼淚吧嗒一下掉了下來。

  餘思歸撿起自己的包,撣了撣上面的土,過程中肚子痛,反覆吸氣,從包側袋裡『摸』了『摸』,沒『摸』到紙巾——她包里什麼都有,卻從來不帶這種女孩子氣的東西。

  「有紙嗎?」餘思歸狼狽地問,「最好是濕紙巾。」

  薛儒忙不迭地找紙巾給她,是一包清風。

  她以濕紙巾小心地擦了擦臉,擦下來一抹鮮紅的顏『色』,傷口並不深,此時已經凝固了。

  「……他們是很懦弱的。」餘思歸顫抖著說,「不要害怕他們。」

  薛儒聽了那句話,無聲地大哭。

  思歸又說:「以後也不要怕。」

  然後餘思歸把紙巾丟還給他,讓薛儒擦擦淚水。

  「懦弱不是罪,」餘思歸對他說,「軟弱也不是罪。」

  薛儒怔怔地看著她。

  餘思歸眼眶仍疼痛紅著,卻彷彿這場面不是頭一次。她把包背肩上,校服上血花點點,猶如凜冬里的一團火。

  早春的風吹過這個女孩子的頭髮。

  她馬尾辮有點散了,額角仍帶著傷,臉上血沒擦凈,明明應是頗狼狽的模樣,她卻似乎對此一無所覺。

  餘思歸看著他,迫嚴肅地說:「……認輸才是。」 -

  「如果你身處一場曠日持久的、來自環境的校園暴力之中,你將如自處?」

  餘思歸交了她的那份答卷。

  初三那年,她水房救下薛儒。

  混『亂』中歸歸拽著他,被曲若們踢了好幾腳,險些去打了石膏。

  但是從水房的那一天起,曲若們的權威就被顛覆了。當一隻頭鳥現,就有二隻頭鳥對薛儒伸橄欖枝,有人主動邀請薛儒他一道回家,彷彿萬年寒冰上的一道裂紋,隨後春日降臨大地。

  此後萬復甦,迎春花開溪畔。

  ——他們是很懦弱的。

  對他們認輸,才是真的罪。

  ……

  餘思歸渾身都痛,其中肚子最疼,但是天『色』已經很晚了,去醫院可能也只能掛急診……

  怎麼辦,媽媽說一聲?但媽媽今晚估計是答辯宴……打了電話只是徒增她的擔心,搞不好還要改簽飛回來……

  媽媽明天回來也是一樣的。

  餘思歸『摸』手機,走回家的路上,沒來由地有點哭。

  天已經快黑了,手機屏幕微微亮起。

  解鎖后屏幕仍停留盛淅的對話頁。

  那個今天莫名其妙生氣的人。

  歸歸身上細細碎碎的小傷無數,說不疼是假的,小時候經常人打架打得頭破血流,把人家打跑了自己就一路哭著走回家……歸歸你停住,你已經是個大人了,不能再做這種事,至少回家再開始哭吧。

  但是眼淚還是往下掉。

  就像忍不住似的。

  餘思歸用力擦了擦臉,感覺自己非常丟人,這麼多年沒半分長進。她拚命要把眼淚憋回去,卻怎麼也憋不住。

  ……餘思歸你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歸歸心裡拚命罵自己,這麼愛哭怎麼不去中戲教表演,這麼能哭也許能拯救內娛現況呢,一點社會責任感都沒有。不準哭了。

  不準哭了。

  就算回家路上踩了狗屎被人揍了一頓,就算被當成氣包發脾氣……也不準哭了。

  「餘思歸?」一個人的聲音響起。

  餘思歸你聽見沒有,再哭給你嘴巴子……思歸心裡對自己發脾氣,然後很不爭氣地抹了抹眼淚。

  萬一被人看見呢,你不活了嗎!餘思歸心裡冒難過的小氣泡……然後眼淚最喜歡對自以是的歸歸說不,聽見她的心聲,頑強地滾了好幾顆。

  「余、思、歸——」

  那聲音幾乎帶上了咬牙切齒的意味。

  怎麼還有人來尋仇啊,我到底是有多招人恨,思歸含淚抬起頭。

  那下她呆了當場。

  「……」

  盛淅不知從哪追上來的,衝鋒衣敞著懷,極度不滿:「你去做什麼?」

  「……」歸歸呆了呆。

  怎麼,你也準備給我一兜子?

  「我問你你去做什——」

  他剛開口,就頓住了。

  盛大少爺卡那,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同桌,彷彿這才看見餘思歸的全貌,再開口時嗓音裡帶著種彷彿要嚼穿齦血的寒意:

  「——誰幹的?」

  餘思歸眼淚都嚇沒了,問:「……你要去給他們送錦旗嗎?」

  「我他媽給你送錦旗,」盛淅恨不能把姓余的也凍成冰,扳起姓余的肩膀,「我他媽是問你誰幹的!」

  餘思歸頭腦不甚清醒,籠統地回答:「資深社會不安定分子。」

  「……」

  盛淅竭力冷靜了點,換了個方式道:「去哪了?」

  思歸沒明白過來,獃獃地看著他,臉上頂著茫然無措四個大字……

  「——他們去哪了?」

  他再度冷靜地問。

  餘思歸這才反應過來,盛淅是要去尋仇。

  這怎麼行呢,思歸嚇得心跳都差點兒停了。

  他能會打架嗎?

  盛淅一個還得被人護著的大少爺……還有一個一級警官還是什麼一級警察專門負責他的安危……

  學校里老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模樣,肩上有痼疾,值日都得我來替……

  然而還不待得結論。

  「我問你,」盛淅深深吸氣,展現極度的耐心,「那群人他媽的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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