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章有他的夢裡,思歸不必害怕……
第二十五章 -
歸歸幾乎立刻說:「你別。」
盛淅:「……」
「我解……解決得了, 」餘思歸疼得眼圈紅紅,渾身都在發抖,想把他趕走:「反正……你別打這個心思, 走、走吧……」
盛淅聽了這話,忽然笑了起來。
他戴著金絲眼鏡, 輪廓溫和英俊, 傾身著歸歸。在龜龜以為自己理解錯了, 盛淅馬上要嘲笑她自作多情,歸歸為了不丟臉只能靠掉金豆豆來找補場……的時候。
盛同學溫和地開了口:
「你為什麼覺得我是在和你打商量?」
「……」
餘思歸:「……真的很、很多人。」
盛淅笑著問:「所以呢?」
「所……所以我吃虧了,」餘思歸眼淚吧嗒吧嗒地往外滾, 「你就不要了。」
盛淅聞言很輕地笑了聲,彷彿聽到什麼好玩的事一般。
然後他溫溫和和地問:「是隔壁十三的吧?」
「……」
「不是隔壁的話沒法在今天堵到我們校門。」
轉學生俯身,透鏡片望自己的同桌濕潤的眉眼, 嗓音很輕柔, 「——那些人應該和我們同屆,或許有幾個比我們高一兩級的, 人數大概在四人上下。因為堵你不需要太多人, 三四個人就夠了;十有八九和你是同一所初出身,是那個和你起矛盾的女生叫來的。」
餘思歸眼淚完全忍不住, 咬著唇, 哭得稀里嘩啦。
「指個方向。」轉學生很耐心地說, 「節省一點我們彼此的時間。」
歸歸哭著問:「你報警嗎?」
那一剎那盛淅彷彿極力忍耐著什麼。
然後他輕聲說:「報。」
……是報警就好。
餘思歸哭著嗯了一聲, 終於指認了個方向。
沿著廈門路一路往下走, 是老城區遺留的娛樂場所。
那是二三十年前的娛樂一條街,什麼桌游室、撞球和密室逃脫,還有幾個大學城遷走前遺留下來的酒吧,雖然娛樂街不成體系且稍顯沒落, 但的確聚集了很大一部分來自附近小學的不良年。
轉學生朝思歸指的方向了眼,那一眼平靜得瘮人。
然後他拽著思歸的袖,走向娛樂一條街的方向。
餘思歸跟著他一起指認犯罪人,身邊有人了,金豆豆終於放鬆地咕嚕嚕滾出來。
她拿校服袖口抹著眼淚,了眼袖,才發現濕巾方才沒擦乾淨臉上的血跡,袖口上都是鐵鏽『色』的血道道。
「……別和他們起肢體衝突。」思歸深覺丟臉,哭得更自暴自棄,「對方人太多了……我指認一下,我們就溜。」
盛大爺走在前,『色』平和得像是郊遊。
「嗯。」他祥和地說。
他一點頭,餘思歸立刻表演了個食言而膽肥,抽抽嗒嗒:「盛淅,烏烏,我猜你從小到大沒打架,經驗可能還沒有我豐富……一會我偷偷告訴你是誰,你拍張照片,嗚,讓他、他們接受法律的制裁……」
「好。」
同桌答應得非常痛快。
「讓王姐凌晨兩點敲他家門。」歸歸充滿復仇的決心,「讓他們在管所吃粑粑。」
盛淅牽著她點點頭:「好。」
然後被同桌牽著袖的餘思歸又安靜了一小會,很委屈地說:「……這是你非要的。他們如果到我要揍我的話,你要負起責任來保護我。」
那一剎那,盛淅猝然回頭了她一眼。
傍晚天幕昏暗,海曛然欲雨,兩條長街外,雪海濤沖刷堤壩之聲依稀可聞。
然後他輕輕開口:
「好。」 -
餘思歸忽然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
彷彿眼前的年能給她帶來一種歸屬——有他在的夢裡,餘思歸不必害怕。
明明不是這樣的。
但是還是變得安心。想和他說說話,想離他近一點,想聽他的聲音。
「真、真的很痛……」
餘思歸抽抽噎噎地教育他:「盛淅,我被揍就夠了,你千萬不要被卷進來……他們不、不講武德,打人好陰險……」
轉學生很平靜地點頭,表示受教。
然後他友好地問:「怎麼挨的?」
餘思歸立刻哭出個鼻涕泡:「他們……」
「不,」轉學生立刻改變主意,沉靜如水地說,「不用說了。」
餘思歸把那堆訴苦吞回了肚裡,帶著哭腔認可他:「也對,不知道比較好,畢竟還挺血腥。」
別把他嚇著了。
於是歸歸把眼淚憋回,很穩重地不講,伸出袖讓同桌牽著,沿坡向下走。
老城區的娛樂一條街較為破舊,仍有上世紀的文電線杆留在路邊,上頭貼著『亂』七八糟的小廣告。
桌游室和小酒吧沿街一路排開,有些酒吧半沉入底下,說是酒吧,實更像迪廳一些,兼顧撞球業務,門口還有陳嘔吐沒清理,上有點令人作嘔。
盛淅只平靜地了眼,就沿著那陡峭樓梯走了下。 -
他們兩個人出現在這條街上,實是很奇怪的。這不是針對高生營業的地方,一的更,來的話也有穿著齊整校服的,或多或都會有點流里流。
他們倆卻穿得整齊乾淨,與這條街格格不入,猶如落未落的雨。
餘思歸被他牽著。
盛淅推開桌球廳的門,里一股香煙繚繞、熏人的味道。
幾個男的叼著香煙玩撞球,見門開了抬頭奇怪地他們一眼,盛淅平靜回頭歸歸。
歸歸踮腳瞅瞅,發現不是,然後搖了搖頭。
盛淅微一點頭致意,關了門,帶著她下一家。
世間落下很薄一層春雨。
餘思歸期期艾艾地緊張起來:「剛剛你太囂張了,到下家動作小點。」
盛淅很好脾,聽了這話,說:
「好。」
「……不要總是好好好的,」思歸對同桌發小脾,「一路上說這麼多個『好』字這不就是敷衍我嗎!」
他說:「你又知道了?」
「……」
敷衍之王盛同學推開下一家的門。
歸歸老師好奇地朝里,然後說:「沒有。」
他非常有耐心,發現不是后不見半點不耐煩,又帶著餘思歸下一家認人。此人耐心之足,甚至令歸歸對他生出一點敬佩來——涵養的確非同凡響,似乎從來沒見同桌對任人發脾,相比之下自己就像個一點就炸的炮仗……
雨落如織,天地間一片茫,126路公交穿綿綿春雨。
盛淅帶著餘思歸走上搖搖欲墜的鐵樓梯,紅磚瓦特有味在雨天格外濃烈。
二樓的桌游室門開了一線,一股刺鼻煙臭味撲而來,更傳來耳熟聲音大聲談笑——
「你往右一點……」那人說,「他媽的你還能不能行了?就一個彈你都能……」 -
餘思歸僵住了。
那一瞬間她肚都有點痛,彷彿疼痛的記憶再次復甦,女孩抗拒至極,無意識地往後躲了躲。
綿綿雨幕,盛淅站在最高一層台階上,平和地望了她一眼。
「這?」
他掏出手機,問話的語相平靜。
餘思歸眼眶又泛了紅,小心地點了點頭。沒有人被那樣打后不會害怕,哪怕是大魔王也不會例外。
「拍……」餘思歸鼻尖泛酸,「我們拍了照就走。」
盛淅指頭抿屏幕,情帶著一點很淡的溫柔情誼:
「好。」
然後同桌溫溫和和地對她說:「你上來指認一下。」
餘思歸被抵著小腹碾壓內髒的痛楚和被撞牆的痛一併襲來,渾身幻痛,聽了那句話她第一個念頭是拔腿就逃。
——但是逃了就無法報仇。
於是餘思歸死死忍著,恐懼的淚咕嚕咕嚕往外滾,但是復仇的決心『逼』著她一步步邁了上,站在了盛淅身邊。
盛淅握著門把手,輕輕推開了門。
吱呀一聲,煙味滾滾湧出。
天還沒黑,這家桌球室還沒迎來客高峰,裡頭只有三三兩兩個熟孔,一併朝門口了來。
歸歸只了一眼,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
——你最好是要保護我。
「哪幾個?」
盛淅在一旁淡淡地問。
餘思歸哭得抽抽嗒嗒,但是指認起犯人來毫不含糊,她一個個地指,連只見了個後腦勺的人都沒放。
我這裡有許可權狗,餘思歸含淚想,我同桌是有背景的!雖然是什麼背景我不清楚……但就是有。
你們遲早要管所吃粑粑,就算沒有名頭也給你們套上罪名,非常恐怖朋友們!畢竟那是一級警……到底是什麼我怎麼總想不起來,反正我同桌雖然起來文里文,實很厲害的!
「一、二、三、四……」
很厲害很有背景的同桌平淡地數,「——五。」
然後盛淅轉頭問她:「這五個人是嗎?」
他問得輕描淡寫,裡頭卻已經炸了。
為首的那個混混見到了餘思歸的頭髮『毛』,已經丟了撞球杆,朝門口張望了,餘思歸往盛淅身後縮了縮,含淚心想不是讓你低調點嗎,一會我怎麼斡旋……盛淅你趕緊拍照啊!拍啊啊啊!
「對,」歸歸拚命拽他,「對,就是他們,你拍——」
……你拍呀。
盛淅卻握著的手機推給了思歸。
「拿著。」他冷淡道。
餘思歸一怔,心想你不拍照了嗎——
下一秒,盛淅朝桌游廳里走。
同桌呼吸沉穩得可怕,走向為首的混混,五個人簇擁的撞球桌上燈光昏暗,他走到跟前,在所有人都沒反應來時,他掄起拳頭,對著為首者的臉就是穩准狠的一拳!
實在某些突發的危急時刻,普通人確實很難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比如倉促帶翻在桌上的水杯,比如一腳踩空的樓梯。
又比如盛淅這突如來的一拳。
桌椅爆發出一聲巨響,那男的慘叫一聲被揍倒在地,但是尚未出口的慘叫幾乎立刻就被壓回了喉嚨。
因為盛淅的第二拳如影隨形,快逾閃電,以寸勁狠砸在他顴骨上。
餘思歸頭髮絲都豎起來了。
歸歸沒見打架,但光架勢就知道這是狠到了極致的行為——那是把人往死里打!
下一秒周圍那四個人終於從被突襲的震驚回來,不破口大罵,抄著桌球杆一擁而上,盛淅全然不像個從沒和人起糾紛的,打架策略都極度明確——能廢一個是一個。
盛淅閃了桌球杆,隨手抓了就近的那人衣領,他往撞球桌上一夯,扯住他染的『亂』七八糟的短髮,一抬膝撞在了對方的臉上!
那人發出嘶啞的、近乎是尖叫的大喊,如一團垃圾一樣滾落在地。
盛淅不作停留,轉身抄玻璃瓶,給第三個人開了瓢,那一剎那桌球台轟然翻倒!
玻璃瓶碎得十分緩慢,墜地時有種沉悶響聲。
「……」
盛淅了手裡瓶尖銳稜角,很輕地笑了聲,抬頭向剩餘二人。
那倆人從沒見這陣仗,極度震撼,手裡舉著桌球杆,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然後四散奔逃。 -
盛淅直起身,緩緩了眼周圍。
桌球店老闆也被嚇得不輕,躲在吧台後頭不敢『露』,桌球台翻在地上,窗戶開了個縫,滲進牛『毛』細雨。
餘思歸站在門口一邊哭一邊不敢進來,像個剛被找回正義的小孩。
盛淅緩緩地拽起那個第一個被他砸倒的、那個餘思歸到他就害怕得往後躲的傢伙。
這傢伙穿了個隔壁校服,敞著懷,眼十分不經打地腫成一條縫,鼻似乎有點歪,鼻孔里汩汩地冒著血。
「是你吧?」盛淅笑了起來,挺有禮貌地問。
那人發出含混不清的求饒……
盛淅聽不太清,有點愧疚地把對方往上提了提——然後一拳,砸在了對方臉上。
「是你吧。」他重複了一遍,「你叫什麼名字?」
那混混發出模糊的、恐懼的音節,盛淅更聽不清了。
聽音節數,應該是名字。
只好再來一拳了吧。很重,甚至有骨骼細微的崩裂聲。
「——朋友,我聽不清啊,」盛淅帶著歉意道。「你能再大點聲嗎?」
對方發出崩潰的慘叫,盛淅兩指捏著他的下巴擺正,擺出個方便挨揍的角度。
然後掄起胳膊,對著對方的臉又是一拳。
「我他媽不是問你了嗎——」盛淅笑起來,「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每個停頓俱是一拳。
那下,那個混混殺豬般慘叫起來。
大概是受到生命的威脅了吧,盛淅想。他掄起拳頭又是一發,那發聲音也挺沉悶,那人慘叫得像是要被宰,含混不清地說什麼人命債、不會善罷甘休之類的話。
——這不是會說話嗎?
盛淅認為自己被他蒙蔽了,心生不滿,笑著問:「人命債?」
下一秒那人開始求饒。
盛淅貼近聽了聽,這次嘰里呱啦的,不似人言,又聽不懂了。
「我聽不懂啊。」盛淅彬彬有禮地對那人道歉,「我不是地人,轉學來的,地方言我實在聽不懂,對不住。」
道歉的模樣還挺誠懇。
「但是我保證——」
盛淅說著,非常緩慢而溫和地,再度擺正那個混混的臉:
「醫『葯』費的事你不用擔心。」 -
然後他一拳接一拳地搗了下。
那個混混一開始似乎在罵,接著開始求饒,又變成喊媽,最後化為瀕死的嗚咽,眼睛腫成一條縫,鼻血流了一地。
——挺可憐。
盛淅想起同桌額頭上的傷口,又拽著他的頭髮,往地上用力一砸。
「砸了她幾下?」盛淅提著他的頭髮,溫和地發問。
那人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志不清,抬起手哀求般抓住盛淅的手腕,似乎在求他高抬貴手。
正是那瞬間,盛淅見混混小臂上的疤痕。
——連痂都沒結的、新鮮的、被挖掉了一小塊肉的、蜿蜒的指甲印。
「……」
盛淅著那指甲印了半天,然後一把扯高對方的頭,重重砸向地!
轟然巨響!
對方一陣抽搐,胳膊無力垂落。
「我『操』|你媽的。」
盛淅貼著對方耳朵,很輕地對他說。
他說完擺正那個人的頭了,到額角汩汩流血,又掰著下巴端詳,覺對方已經成個豬頭,挺沒轍地問:
「打成這樣了怎麼拍照?」
「被揍成這樣,名字也沒說……」盛淅笑了起來,問他:「你是誰啊?」
然後盛爺取下混混胸前「湯宏遠」的校牌,把校牌上的照片和湯宏遠人比對了下,懶洋洋道:
「差這麼大啊。」 -
盛淅把校牌揣進兜里起身,見仍躲在門外不敢進來的同桌。
餘思歸還在外淋雨,眉眼紅紅的含著淚,獃獃地著他,鼻血都沒擦乾淨,但自己完全不知道。
他嘆了口,走向吧台的位置。
那老闆眼珠都要瞪出來了,見盛淅來甚至以為他要殺第二個人——然而盛淅的殺戒是期間限定的,此時已完全收斂,只懶懶一招手:「老闆,來支筆。」
老闆顫抖:「在……在你手邊。」
盛淅這才見。他漫不經心拿起筆在便利貼上寫了串數字,字跡乾淨利落。
「打這電話就行,」他以指節點點那行電話號碼,示意那是善後,意興闌珊道:「勞煩。」
他說完回頭了眼。老闆在這傢伙眼裡到絲遲疑,那一瞬間老闆甚至以為這人想折回再揍那個豬頭兩拳頭……
然而下一秒鐘,門口他帶來的女孩很小聲地開了口:
「沒死吧?」
「……」
「沒死。」盛淅回答,「人命債不會有的。」
餘思歸戰戰兢兢地問:「我可以踩他兩腳嗎?」
盛淅:「……」
「不行。」他語變得很差,「不準踩。」
餘思歸獃獃的,好像還沒反應來。
窗外細密春雨如織,下雨天天黑得總是格外早,此時天光已經暗了。
「你跟我走。」
盛淅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