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四章誰讓我先對你動心了呢?……
四四章 -
廈門路恢復了原有寧靜。
餘思歸暗搓搓留意了許久, 也沒再看到王姐們影——登校路不再有人盤查,只有幾個附近派出所臨抽調來交警和協警指揮交通,以免中高考期間路況擁堵, 最終釀成事故。
在高三離校,高二來臨之際, 盛淅徹底融入進了班集體之中。
剛轉來那種很淡、劍拔弩張覺也消失殆盡, 就像個最普通、也是最招老師與同學喜歡學生。
——運動學習項全能, 謙遜而聰明,待人友好;顯眼、優秀。
沒有半點危險之處。
連餘思歸有都會懷疑,們手牽手逃命夜晚只是場夢。
……
但那不是夢。
餘思歸在去墓園路想。
難得休息日, 她把頭靠在車窗,沐浴著六月初驕陽。
窗外一個窄小院子一閃而過,住在那院中老人拿著一把竹苕帚出來洒掃, 花白頭髮微微抖動, 餘思歸知道那院角有青苔,『摸』起來濕漉漉。
而那院子有過一個濕淋淋、臟臟、牽住彼此手瞬間。
她媽媽在前面開著車, 副駕駛放著一束白菊花。
個假期是高考假, 思歸假期很長,恰好又碰柳敏結束本學期教學任務, 於是像是要彌補清明沒能祭奠遺憾似, 柳教授帶著女, 去給她外公外婆掃墓。
思歸外公去得很早, 甚至早在外孫女出生前就撒手人寰;外婆則是在歸歸初一那年因病離世。
老人去世前歸歸在病床前見了她最後一面, 那老太太戴著呼吸機,彌留之際呼吸聲艱難得像是呼哧呼哧風箱,讓她好好學習,說以後日子就是你和你媽相依為命了。
相依為命。
餘思歸看著窗外交錯景『色』, 忽然獃獃地開口:「媽……」
柳敏嗯了聲,從後視鏡望女。
「你當年喜歡爸爸,究竟是什麼原因呀?」
思歸好奇地問。
柳敏愣了下,似乎沒料到女會問問題,緊接著她用一種非常酸澀眼神望女,很柔軟地問:「怎麼了?」
餘思歸慌了一瞬,道:「沒、沒什麼。我就是突然有點好奇……」
柳敏從後視鏡酸澀地看著閨女,忽而一笑,很清淡地道:
「不告訴你。」
「……」
歸歸憤怒地哦了聲,將腦袋靠了窗戶。
窗外風景變幻,車內母女二人間流淌著一種默契靜謐,白菊散發著淡泊清香,另外還有初夏水果隨著路況輕微顛簸。
「也不說那也不說,」
思歸脾氣很大,瞪媽媽:
「怎麼喜歡也不說,怎麼遇見也不說,為什麼會離婚也不說。什麼都瞞著我,媽媽你也太過分了點。」
柳敏聽了嗤地笑起來,通過後視鏡看著女,饒有趣味地問:「媽倒是更好奇你為什麼突然想知道個。」
歸歸直截了當地問:「我告訴你話你會開口嗎?」
她媽想了想,笑眯眯地告訴自己女:
「應該不會。」
餘思歸很憤怒地切了一聲,把腦袋貼在窗戶,看車外飛掠而過街道。 -
柳敏總是樣。
她表面是個開明母親,大方從不隱瞞,餘思歸曉得那個千之外、賦予了自己姓氏父親長相和地址,知道經再婚、有了一個子;卻不知道和媽媽離婚始末,更不知道屬於媽媽那分故事。
那故事像是被媽媽封存起來了,卻更像是不把她當成大人。
因為是小孩,所以對對方緘默不語。
餘思歸覺自己都沒被尊過,不是母女倆相依為命嗎——為什麼連個都不肯告訴我?
下一秒思歸心冒出熊熊鬼火,心想把事幹得更登峰造極,還另有其人。
「……」
餘思歸點開盛淅微信,想罵兩句解解恨,可是手機觸及鍵盤瞬間,卻突然卡住了殼。
「媽媽,」思歸忽然想起什麼似問:
「『光刻』是什麼?」
柳敏一怔:「啊?」
「就是,」思歸茫然道,「媽媽,你博士論文其概念我都在你現在研究東西見過,但是『光刻』那倆字就和你現在做半點不搭邊了。我實在是沒太弄懂。它究竟是做什麼?」
——《基於mems及uv-liga技術激光光刻精度研究》,思歸那天晚查到、柳敏被cnki藏匿起來,博士畢業論文。
柳敏似乎也沒想到女查了她畢業論文,頓了下,答道:「光刻……光刻是一種技術,和蝕刻相對。蝕刻更多候是化學方法;光刻則更偏物理方式一些,『操』作嚴格來說是用激光在矽片打下痕迹,再進行下一步加工、一種屬於微型集成電路刻蝕方式。」
餘思歸一愣:「個技術很尖端嗎?」
「怎麼會。」柳敏笑起來,「技術經非常非常久了,普及度也非常高。歸歸你想了解?想了解話暑假可以來我們學生實驗室看看,我們本科專業實驗課都會用到光刻機,用來了解原理是很好用。」
思歸完全沒料到答案,獃獃地問:「非……非常久了?普及度也非常高?」
普及度高。
高到連本科實驗課都能配備一台必需儀器——可是為什麼媽媽現在研究方和個半點不沾邊了?
……成本高,過於尖端,尋常學校難以支撐。
那個甚至需要靠科技之人士來統籌、來調配資金,金貴得需要靠真金白銀一點點呵護、一點點壘就項目。
竟然年代久遠,而且普及度高,是件讓人很難理解事情。
「光刻是世紀六年代技術,」柳敏很溫和地道,「至今經久不衰,歷經數代改良,我博士期間做最要課題就是個,也確實是拿個畢業。」
綠燈亮,車停在公墓前支流,然後她又笑起來,提醒女:「你還記得媽媽抱著你,給你帶護目鏡,看儀器劈劈啪啪激光嗎?那也是光刻程序一分,當是在給矽片曝光,是光刻技術最關鍵一個步驟。」
餘思歸人都傻了,道:「可是個世紀六年代技術……」
柳敏溫和開口:「——半導體器件。」
歸歸知道是媽媽開課了,立即閉嘴,像小學生一樣開始蹭柳教授小灶。
「嚴格來說不是矽片,是集成電路器件。」
柳教授認真道,「那些器件誕生之初是非常龐大,你們歷史課本應該也學過一台電腦eniac,有三個房間那麼大,量是多少來著……30多噸?每秒鐘可以進行五千次運算。」
她女虛心受教:「嗯嗯?」
「現在電腦有多大?」柳老師笑眯眯地問閨女,「手機又是多大?」
柳老師說著掏出手機,在墓園門口停車場滴地一掃,杆子抬起,又把手機遞給女,讓閨女近距離觀摩台黑『色』、被媽半年間就摔得稀爛可憐電子產品。
龜龜分驚恐:「你手機怎麼……」
「它很好。」柳敏堅持,「我去年剛買。它每秒運算頻次你知道是多少么?」
餘思歸對電子產品半點不了解,憑著直覺盲狙了個數字:「五千億次?」
「嗯……」柳教授想了想,「勉強算你對吧,我機型一年前出一代運算頻率確實是五千億。」
餘思歸鬆了口氣:「那台是六千?」
她媽透過後視鏡看著她,表情分欣慰,彷彿女終於長大了會算數了——然後真誠道:
「媽台是五萬億。」
餘思歸:「……」
龜龜那剎那甚至被初一內容科學計數法擊敗!個百千萬萬百萬……萬億,1012次方,知道是個黑『色』手機,不知道以為是在算探險者號今距離地球距離。
「你手機運算頻次好像是三千億,」柳敏挺高興地告訴女,「而且它們只有么大。現今電腦處理器龍頭英特爾甚至能達到5吉赫——你知道是什麼帶來了么大變化嗎?」
高中生竭力想了想,拼湊出來一個好像還過得去答案:「『性』能?」
「『性』能。」
柳老師笑起來,「你知道什麼決定了『性』能嗎?」
高中生覺自己快被大學老師殺了,堅強而聰慧道:「……技術。」
柳教授哈哈大笑,開著車找停車位,說:「自信點,閨女,你說得沒錯。」
歸歸老師甚至覺得自己像個二刺猿傻卵,柳敏從後視鏡看了眼閨女,笑眯眯道:「是電子器件大小。」
餘思歸:「……」
「比說我有一平方厘米那麼大矽片,」柳教授笑眯眯地說,「二戰剛結束eniac期,那片矽片面可以做出來一百個電子器件,到了ibm研製家用電腦期,那一平方厘米可能就能做出一萬個;現在……」
思歸經快被一串數字干傻了,獃獃地道:「現在一億個?」
「去年億。」
柳老師溫溫柔柔地答。
不按常理出牌,不講武德!餘思歸慘痛地閉了眼睛……
柳敏卻似乎很高興女對個興趣,挺開心地說:「而光刻就是製作個電子器件必備技術之一。作為必備技術它必然是極度普及,經久不衰,閨女,我么描述你能明白嗎?」
歸歸慘痛道:「明……明白了。」
「而且我說了些之後,」柳敏找到了空車位,對女說:
「你應該能聽出來項技術競爭點所在了吧?它為什麼至今還是白熱化,為什麼是競爭激烈。」
餘思歸抿了抿唇,輕聲道:「……聽出來了,競爭點是精密程度。」
「沒錯。」柳教授笑了起來,似乎覺得女實在是個孺子可教可愛小孩,說:「項技術競爭核心就是「精度」。」
柳敏說:「你光刻精度越高,你就能在矽片刻下更多電子器件與電路;器件越多,張矽片『性』能就越好,而且發熱就越低,能耗也越小。媽媽當年博士課題,做就是項技術核心。」
餘思歸忽然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急忙問:「項技術應用是在什麼地方?」
「集成電路設計都會用到呀,」柳敏溫溫和和地拍了拍方盤,讓她看台車,「果不是普及度么高為什麼我們要對本科小傻子們講個呢?一個領域甚至到了會被選進本科教材程度,可想而知需求是有多大。」
「舉個例子,大到我們現在開車,小到你手手機,甚至可能只是一個小手電筒……」
歸歸猝然抬起頭,看媽媽。
晴空萬,墓園白鴿騰飛,盛夏月季瀑布般垂下來。
柳敏拿起副駕駛、含著『露』珠白菊花,過頭看自己女。
「而最尖端光刻技術,」
那一刻思歸母親看去真摯到疼痛,更在黑夜燃燒殆盡炬火。
她道:
「——運用在晶元。」 -
……
節假日墓園人並不多,但也足夠一隻龜被迫丟人現眼。
歸歸在外公外婆墳前,帶著幾乎具像化悲痛欲絕,拿著自己成績條一行一行地念自己期初月考期中考成績,她媽在一邊跪著自己爹媽念念有辭,一邊把供品擺在墓碑前,結果突然眉頭一擰:
「怎麼不念了?」
歸歸老……歸歸在她媽面前找不到半分老師氣場,只能當一隻可憐、被欺辱龜。
她兩眼發黑:「誰會讓自己小孩來墳前念成績啊!」
思歸媽很不理解:「我。不行嗎?」
「……」
歸歸氣得,腦袋都暈了……
「沒讓你念你學期寫檢討就不錯了,」柳教授怪道,「讓你念個成績條你怎麼都有意見?次有意見那你下次帶著檢討來,對著你外公外婆細數一遍你個學期翹了幾次課、在課蔑視了幾次老師權威,有幾次和同桌說小話,幾次牽連了人家佳寧跟你一起連坐……」
思歸:「……」
「外公外婆聽到么多字,想必會非常高興,」
思歸媽欣慰地『摸』『摸』女腦殼:
「當晚,我們囡囡就會被老兩口子託夢啦。」
餘思歸:「……」 -
……
母女倆從墓園來經是中午分,初夏太陽熱辣辣,氣溫頗高,柳敏頂不住熱浪,在車開了空調。
歸老師在假期正中,頂著在車玩手機暈車buff,堅強地給盛淅發微信,描述前因後果。
「媽媽當是在威脅我嗎?」
龜龜試探地問。
盛少爺那頭不知在做什麼,可能是手機不在邊,過了會簡單地復自己同桌:
「不是。」
思歸又等了一會,卻再也沒有下文。
「……」
們段日子一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與在學校盛淅態度不同,微信盛少爺似乎對聊天並不熱衷,只能說歸歸說話一定會復,卻很少主動開啟下一個話題。
而且得往往非常簡短,且正中要害。
讓人很難繼續下接茬……
嗚嗚,歸歸蜷在車後座,難過地看著盛大少爺頭像、以及可確定再也不會冒出半個字微信,受媽媽開車微微顛簸,心中委屈難過覺咕嘟嘟地往外冒。
放假了很難天天見到,想和盛淅多說說話,都會被一把掐聊天小狗……歸總從沒吃過來自任何人閉門羹及冷遇,收到么敷衍兩個字內心柔弱極,受不得半點風雨,幾乎想把不愛聊天少爺一悶棍打裝進垃圾袋丟進垃圾桶……
過了會,滿腦子垃圾分類歸總裁心中忽然生出一點,很難言說悲壯之。
——誰讓我先對你動心了呢?
她想。
先喜歡對方人就是會吃虧。盛淅,沒有關係,柔弱懂事且暈車我,今天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