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天桃縣篇之 暗查
“月黑風高殺人夜,一隻肥花跳牆來……哎呦……”
不高的矮土牆上,啪嘰掉下來個娃娃臉少年,樓俏之若無其事的將手收回來,從牆外利利索索的跳了進來。
穩穩的落地,扭了扭脖子,樓俏之踢了踢雲月半,嫌棄道:“沒事兒吟什麽破詩,忘記我們出來幹嘛的啦?”
雲月半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下巴,扭身質問道:“剛剛你是不是推了我一把?”
“哼,我哪有那閑心,你一個廢材莫不是自己掉下去的?”
樓俏之沒理會雲月半,反而倒打一耙後,直接越過他朝著院子的深處走。
這兒是天桃縣郊外的一處獨院,本來是縣衙用來擺放雜物的地方,後來專門被用來停放命案的屍身,已殞命的崔娘、秀兒、張氏、蓮蓮四位姑娘便被暫時放在這兒,方便仵作驗屍。
雲月半和樓俏之這兩人,趕著半夜三更來這兒,自然是奔著四位死者去的。
此處似乎無人守衛,兩人大搖大擺的推門而入,鋪麵而來的是一股難聞的腐敗味道,樓俏之別開臉,差點吐了出來。
雲月半嘲道:“嘁,大小姐,既然受不了,你還跟過來做什麽?”
“誰說我受不了?你前麵帶路,本姑娘就讓你看看何為女中豪傑。”
說著,樓俏之一腳將雲月半踹進了門,後者哪裏會受得了這氣,扭頭就要去討回這筆賬。
雲月半:“樓俏之,給你臉了?敢踹本少爺的屁股。”
樓俏之掐起腰:“本姑娘就踹了,你能怎麽著,我就不信你能打過我。”
雲月半到底是遲疑了一下,道:“.……好男不跟女鬥。”
鬥了一會兒嘴,兩人總算想起了正事兒,各自點了根蠟燭,走到了四具女屍的跟前。
崔娘和秀兒,是幾具屍體裏腐爛程度最慘的,已有些許的白骨露了出來,其他兩具女屍倒還完整一些。
“都爛成這個樣子了?還能查什麽?”
樓俏之用手帕捂住口鼻,視線卻沒從屍體錯開,雲月半不知從哪兒找了一根細棍,小心的撥了撥了崔娘子的腦袋,忍著惡心看了看她腐爛最嚴重的頸部。
借著燭光,雲月半眼尖的發現,在崔娘綻開的血肉裏,有一抹銀色的光點,他隨即抬手朝樓俏之勾了勾手指,後者翻了個白眼,會意的將捂著口鼻的手帕扔給了他。
拿著手帕,雲月半小心的將發出銀光的金屬物從崔娘的脖頸裏拔出來,送到燭光下觀瞧,樓俏之難得見他嚴肅的樣子,不由問道:“這不就是普通的銀針,你緊張.……”
話說了一半,樓俏之突然反應過來究竟在哪兒見到過這種銀針,忙補了句:“怪不得餘陰讓我們來這兒重新查驗屍體,縣衙的那個老仵作也忒不盡心,這麽大隻的暗器都沒發現,竟說是吞金而死?我看那寒縣令真該辭了他。”
雲月半聽到這話,立馬道:“那是,誰會像我這麽人帥心細。”
樓俏之:“我呸,快點查完,我們好離開這種陰氣深深的鬼地方。”
“嘁,你就是嫉妒。”
雲月半雖然不服氣,可是也沒耽誤他辦正事兒,挨個又驗了驗秀兒,張氏和蓮蓮的屍體,在她們身上大都發現了銀針以及隱秘的針眼,而且雲月半又挨個驗了驗毒,確認幾人均是因中了一炷香而死,而不是仵作蔡老所說的吞金而亡。
查驗完畢,正當兩人準備離開時,已經一隻腳跨出門的雲月半,突然停下了步子,一臉困惑道:“我是不是忘了什麽?”
樓俏之:“忘了什麽?不是全都驗完了?還能有什麽事兒?”
雲月半撓了撓頭,想不出個所以然,正打算跟著樓俏之離開,可沒等他另一隻腳踏出門,樓俏之突然一腳踹了過來,將他踹飛了出去,沒等他回過神和樓俏之拚命,一隻利箭竟擦著他的腳定在了地上,他當即被嚇得打了個激靈。
“退回屋子裏去。”
樓俏之衝雲月半喊了一句,反手抄起一根立在門邊的扁擔,拍飛了再次射過來的兩支利箭,等雲月半連滾帶爬的跑進屋子裏,樓俏之才跟著閃身進去,緊緊關上了屋門。
縮在房間的一角,雲月半哆哆嗦嗦道:“我好像想起來出門前,餘陰叮囑了我什麽。”
樓俏之忌憚著外麵藏在暗處的歹人,心不在焉的應了一句:“你究竟想說什麽?”
雲月半:“餘陰說驗完屍身後,讓我們找這裏的後門溜走,走前門說不定會被人追殺……”
“你怎麽不早說?”
一巴掌呼向雲月半的後腦,樓俏之氣不打一處來,又道:“現在外麵的人說不定前門後門一起堵了,都怪你不早說,這下好了,你說我們怎麽逃出去?”
“.……我這不是忘了嘛。”
自知理虧,雲月半倒也沒發怒,隻往後縮了縮腦袋,生怕樓俏之一言不合又呼過來。
兩人說話的空檔,門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隨即窗外傳來火光,竟是外麵的人放了一把火,打算將他們活活的燒死。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我們出去肯定要被射成刺蝟,呆在這兒要被烤成乳豬,怎麽樣都是要死了,不知道餘陰和老哥會不會給我燒紙錢……”
雲月半慌張之下,嘀嘀咕咕個不停,樓俏之被他煩的不行,一扁擔將他摔在了牆上。
隻是這一扁擔下去,原本就年久失修的破屋子,吱呀了兩聲,轟然倒塌。
另一頭,餘陰和蘇二,以及陌上也沒閑著,竟趁著月色跑到了天桃縣另一側,偷偷跟上了那個一直由衙役跟蹤,自稱風娘的婦人。
半夜三更,那自稱風娘的婦人,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布包,身形畏縮,慌裏慌張的正朝著天桃縣外趕。
天桃縣城門一般日落便閉,可那婦人塞給了兩個看城門的大漢幾兩銀子,打算蒙混過關離開,可那兩個大漢一開始被陌上打過了招呼,怎會放行?反而直接攔住了那婦人。
餘陰三人這才現身,攔住了她的去路。
“.……你們是今天的.……你們想幹什麽?”
那婦人似乎認出了餘陰和陌上,卻是一臉的戒備。
餘陰:“這麽晚了,夫人你是準備去哪兒?”
婦人結結巴巴道:“.……我.……我.……我回娘家省親而已。”
“回娘家省親?這是有什麽急事能讓你大半夜匆匆趕回去?更何況.……”
餘陰拉長了音調,轉頭看向蘇二,後者接話道:“菊花,你剛從青樓裏贖了身,還尚未嫁人,哪裏來的娘家?”
真名為菊花的女人一看被戳穿了謊言,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求饒道:“幾位大人,就放過小女子吧,小女子菊花隻是一時財迷心竅,幫了曾經的姐妹崔娘子一把,真的什麽壞事也沒做。”
餘陰:“你幫了她什麽?”
“我隻是……”
菊花的話並未說完,突然身子一僵,嘴角留下一抹鮮血,直接歪倒在了地上。
三人連忙上前查看,餘陰則從菊花的後背上,摸到了三支銀針,隻是扒出來後,她發現這三隻銀針,比之前在義莊內發現的那三支,以及藏在箭裏打算要她命的那根銀針都長了許多,但卻並沒有抹毒的跡象。
餘陰將那三根銀針收好,道:“她應該還有救,快帶她回去。”
身強體壯的陌上背起了受傷的菊花,蘇二和餘陰跟在後麵,戒備的注意四周的動靜,怕暗處的歹人再要殺人滅口。
可是回縣衙的一路上,都沒再生波折,菊花被順利的帶進了縣衙,接受了大夫的緊急診治,終於保住了性命,而且人沒多久便醒了過來,由陌上看著,讓菊花吐出實情隻是早晚的事情,餘陰便沒再跟著,而是回了房間等出去驗屍的兩人回來。
臨近天明時,雲月半和樓俏之兩人才死裏逃生的回到了縣衙。
兩人的衣衫都被火燎的破破爛爛,臉上也沾染了不少灰燼,遠遠看過去,倒像是兩個大街上隨處可見的叫花子。
“你們受傷了沒?”餘陰問兩人。
樓俏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猛灌了兩杯茶,才顧得回話道:“傷倒是沒受,不過差點死了。”
雲月半也道:“多虧我聰明機智,不然餘陰你就要每年的今天給我燒紙錢了。”
餘陰:“沒事兒便好,你們要不要洗個澡?有話慢慢說。”
知道三言兩語這兩人應該說不完所經曆的事,便放他們去洗漱,等他們打扮一新,才各自給他們倒了杯桃花釀,算是給他們壓驚。
餘陰:“那幾個姑娘,你查驗的如何?”
雲月半喝了口甜絲絲的桃花釀,打了個酒嗝,才道:“她們都不是吞金死的,而是中了銀針和上麵的一炷香毒藥。我就說天桃縣的仵作不行,居然連她們脖子上的毒針都沒發現。”
餘陰沉默了一瞬,才道:“也許並不是蔡老沒有發現。”
蘇二愣了下,問:“你是懷疑蔡老?”
餘陰:“蔡老確實可疑,據說他在天桃縣做了多年的仵作,按理說應該經驗老道,可幾個姑娘明顯都是死於毒殺,他卻告知寒大人和我們,她們是吞金而死,就衝這一點,即使他與凶案無關,但至少他有著隱瞞四個姑娘死因的理由,這個理由恐怕就與凶案有關了,而且隻要菊花鬆了口,想必便能很快拿到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