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朝花夕拾 三
驚覺麵前的是兩位公主，少年風陌忙施禮，百裏魚將風箏交與一旁的侍女，好奇的打量著少年，想了想，似乎認出了他是誰。
百裏魚指著他，喊道：“我認得你，你是元伯候的公子？”
少年：“是，三公主喚我風陌便可。”
“風陌？”
百裏魚歪著腦袋喃喃了一聲這個名字，忙興高采烈道：“啊！對了，你可以幫我們放風箏。”
旁邊的侍女已將斷了線的風箏重新修好，百裏魚拿過風箏，直接就放在了少年的手中。
少年似是有些局促，手裏托著風箏，僵硬的站在原地沒動，可百裏魚硬是拉著他去了花園的空地，她牽著風箏線，讓少年帶著風箏奔跑。
也許少年的個子較高的緣故，沒多一會兒，那隻鷹狀風箏便再次飛躍在了高空，百裏魚興奮的大喊大叫，扯著風箏，邊退邊走，一旁的侍女們怕她有閃失，緊緊的跟著，不知不覺間，便脫離了少年的視線，小雲音也再次被百裏魚獨自留在了原地。
少年走上前，道：“四公主，若無他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小雲音沒有應聲，隻是失神的盯著遠處，眼底卻並沒有映下絲毫的景物，風陌當她默認，轉身欲走，可從花園盡頭，走來的一眾宮人，讓他不得不又停下了步子。
那些身著紅裙窄袖的宮人，少年認得，都是皇上身邊的人，那走在後麵的，便想必是皇上，於情於理他都要停下行禮。
在等待皇上貴駕的間隙，身後突然傳來異樣的窸窣聲響，少年風陌不由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四公主雲音，正手腳並用的朝著旁邊瓊花樹上攀爬，眼底透著難掩的緊張與急切，像是想將自己藏起來。
奈何她小手小腳的，不夠靈活，試了幾次，都無一例外從樹幹上滑了下來，雙手更是磨破了皮，滲出血來，但她似乎感覺不到痛，依然執拗的想爬上瓊花樹，想把自己藏在繁密的雪白色瓊花裏。
思及坊間的傳聞，少年猶豫了下，道了聲：“公主，恕我失禮。”
說著，少年便直接從小雲音背後，一把抱起了她，將她送入了瓊花的樹冠內。
小雲音身上的白色衣衫，恰好讓她幾乎與瓊花融為一體，等百裏歸走過來時，並未發覺瓊花樹上掛著個孩子，隻有少年忙向他行了一禮。
百裏歸忙道：“快快平身，朕以為你已出宮，沒想到還能在此碰見你。”
少年風陌：“隻不過是恰巧撿到了三公主的風箏，所以來還，便耽擱了些出宮的時辰。”
“三魚兒？你們能碰見也是有緣，說起來，伯候過幾日凱旋歸來，朕還打算與他說一說，讓三魚兒與你定親的事。”
百裏歸眯著眼笑了笑，盯著少年風陌，想看他的反應。
少年風陌隻是愣了下，便道：“風陌何德何能，實在惶恐。”
百裏歸：“你這是看不上三魚兒？雖說她年紀尚小，但過幾年成親也無妨。”
“風陌不敢，隻是婚姻大事，還需問過家父的意思。”
“這倒也是，朕會與伯候商議的……”
百裏歸又與少年寒暄了兩句，才終於擺駕離開。
等百裏歸一走，少年風陌才鬆了口氣，忙抬頭看向瓊花樹頂。
此時的小雲音，正緊緊抱著瓊花的幾根枝條，平靜的注視著少年，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少年風陌向她伸出雙臂，道：“雲音公主，皇上已離開，可以下來了。”
小雲音看了看地麵，又看了看少年伸出的雙臂，短暫的思量過後，才緩緩的衝少年伸出了小手。
抓著兩隻柔軟的小手，少年將小雲音從樹頂抱了下來，鼻尖隱隱約約的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奶香，讓少年的心，不由跟著柔軟了起來。
雙腳穩穩的落地，小雲音抬頭仰視著幫他躲過百裏歸的少年，眼底閃過一抹難得的新奇。
被注視著的風陌，卻有些僵硬，他掃了眼雲音手上的劃傷，隻道：“是否要傳喚太醫？”
小雲音沒應答，卻還是平靜的注視著他，風陌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三魚兒吵鬧的聲音漸漸從花園的另一側傳來。
明顯鬆了口氣，少年風陌又道：“既然三公主已回，那我便告退了。”
破天荒的，小雲音微微點了點頭，給了回應，少年這才退了兩步後，轉身離開。
目視著少年走遠後，小雲音瞥了眼頭頂的瓊花，又瞅了瞅自己被劃破的掌心，突然微微笑了一下，可這來之不易的笑容轉瞬即逝，此時，誰也沒有發現，那個傳聞中不會哭，也不會笑的癡傻公主，竟展露了正常人該有的情緒。
“雲音，回去啦！”
一把拽住小雲音的手，蹦蹦跳跳的往雲皇後的寢殿趕，一路上，閑不住的百裏魚又喋喋不休的念叨起了她的風箏，直到行至殿外也沒停。
守在殿外的夏姑，攔住了百裏魚和小雲音，道：“皇後娘娘正與皇上商議要事，兩位公主還偏殿休息。”
“父皇來了？”百裏魚問。
夏姑：“是。”
三魚兒想了想，並沒硬闖，正打算帶雲音離開，可伴隨著突兀的巴掌聲，殿內傳來百裏歸的怒吼聲，又讓她打消了離開的念頭。
“你竟敢打朕？！”
雲皇後：“本宮就打了，怎麽樣？皇上平日荒廢國事也便罷了，現在竟打算拿三魚兒討好元遷，本宮怎能依從？”
“朕是為她考慮，元遷之子風陌德才兼備，早日定下婚約有何不妥？”
雲皇後：“本宮不管那風陌是怎樣的品行，單他父親是元遷這一條，本宮就絕不會答應這樁婚事，皇上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朕乃一國之君，一言九鼎，豈是你說不行便不行的？！實話告訴你，不光三魚兒朕要將她許給元家，雲音你也別想留在身邊，朕改日便將她送到元遷伯候府上，讓他收為義女，朕絕不會讓她留在宮中。”
啪！
一聲更加清脆的巴掌聲，傳到了殿外，普天之下，敢打皇上的皇後，也隻有他們百裏國性情剛烈的雲皇後了，守候的眾多宮人都默默的低下了頭，當做什麽也沒聽見。
“溫雲，你.……你.……你真乃悍婦也！”
百裏歸的聲音竟有些發抖，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沉重一個巴掌聲。
“悍婦？嗬~”
雲皇後發出了一聲薄涼的冷笑，繼續道：“百裏歸，我要是早些做了悍婦，當初就不至於會讓聽從了元遷蠱惑的你，向先皇獻出了我們的兒子，去那勞什子的夜涼做什麽質子，好保你的太子之位。如今，你奪了我的兒子還不夠，還想拿我的女兒向元遷獻媚，若你不是皇上，我早就一刀兩斷的殺了你。”
“溫雲！你敢！朕要廢了你的後位！”
幾次三番失了麵子，百裏歸顯然怒到了極點。
雲皇後卻淡淡道：“好啊！我還巴不得降為平民百姓呢！不過，我這後位是先皇所封，你要是有膽子廢了我，我溫雲也算是嫁了個血性漢子，這輩子也值了，可惜，你害怕我那已經依附了元遷的娘家人不樂意，根本沒那個魄力廢了我的後位，還是早些回宮歇息吧，本宮恕不遠送。”
“你……”
提到雲皇後的娘家人，百裏歸的怒氣竟立馬壓下了大半，先行退讓了一步，道：“既然三魚兒你不肯讓她與元家定親，那讓朕帶走雲音。”
“不……可.……能。”雲皇後一字一句道。
“你不過是她的嫡母，朕帶走她，與你有何妨礙？”
忍了忍心裏幾乎又要冒出來的火氣，百裏歸耐著性子問了一句。
雲皇後怒道：“你帶走她，便是要將她給元遷，之後她會落得怎樣的下場，你難道不知？她好歹是你的親骨肉，貴為公主，你怎狠心要毀了她？”
百裏歸：“.……朕是一國之君，要以大局為重，憑她一人，要是能換得國泰民安，有何不可？”
雲皇後：“你是想換國泰民安？別說笑了，你不過是想換得是皇位穩坐，為此不惜犧牲自己的女兒，先皇當初想廢掉你的太子之位，當真是英明極了，可惜元遷從中作梗，不然這帝位又怎輪的到你這樣荒唐透頂的小人？”
百裏歸自以為是的退讓，換來的卻是更多的蔑視與侮辱，他忍無可忍的的怒吼道：“住口！溫雲，你真當朕不敢廢了你？！”
可對百裏歸失望透頂，又惡心透頂的雲皇後，不想再看這人一眼，壓根不在搭理他，直接將外麵的宮人喚了進來。
雲皇後：“皇上龍體有恙，你們好生送他回殿。”
既然話不投機，商議無果，百裏歸也不好再與雲皇後糾纏，隻得懷著滿心的怒氣和怨氣，甩袖離開。
跨出殿門，百裏歸正好迎麵碰到了打算闖進殿裏去找母後的百裏魚，他看著這個與雲皇後已有幾分相似的女兒，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並未多言，直接越過了她，走到了站在殿外的小雲音跟前。
“抬頭，看著朕。”百裏歸命令道。
小雲音沒回應，隻看著遠處，並沒有抬頭，百裏歸有些不耐煩，直接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盯著她的臉，如打量貨物一般端詳著。
“你這模樣，元伯候定會歡喜。”百裏歸喃喃道。
下一瞬，他突然吃痛的鬆了手，竟是雲音張口咬了上來。
“大膽孽種！”
被雲皇後百般羞辱後的百裏歸，借著怒氣，一巴掌將膽敢咬她的小雲音扇坐在了地上，還欲再動手時，聞聲趕出殿的雲皇後立馬怒吼了一聲：“百裏歸！”
不知是出於對雲皇後的忌憚，又或是對雲皇後背後的將門娘家的忌憚，百裏歸終究收了手，甩袖離開。
快步走過去，將小雲音從地上扶起，雲皇後小心的碰了碰她紅腫的臉頰，繼而抹掉她嘴角滲出的血，滿目的心疼，道：“痛麽？”
誰知小雲音卻張開嘴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隨即在雲皇後怔愣的視線中，第一次主動張開雙臂，緊緊的抱住了她的脖子，親昵的將臉埋在了她的胸口。
********************************
“.……你笑什麽？”
將手指從餘陰滲血的嘴角收回，樓俏之注意到餘陰一臉明媚的笑意，不由覺得莫名其妙，隨即她又念叨道：“你剛剛想什麽呢？，我爺爺教給你的輕功，你都白學了？竟然能在平地上摔了一跤，還磕破了嘴，真是佩服！難不成你是在想著天桃縣那個叫陌上的捕快？他可不是好人……”
麵對喋喋不休的樓俏之，餘陰一直沒搭茬，隻是臉上帶著笑，張開雙臂攬住了樓俏之，將臉埋在了她的懷裏，在樓俏之手足無措之時，才悶悶道了一聲：“你有點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