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對峙(一)
樓上書房,雙方壁壘鮮明,老爺子坐在書桌後麵,容恩則是坐在他的旁邊,盯著自己的手指,事實上從他進來之後,就再也沒看葉羨魚一眼。
容七站在他的身後,這位隻忠於容家家主的忠誠護衛收斂了眼中的防備,卻一直在等著對方動手,又或者說大少爺下命令。
梁鈺陳穩仍然是站在蕭宴忱的身後,寸步不離,並且已經準備好了,萬一真的需要搶人的話,他們也好隨時動手。
夏明爵在翻外公的存書,無所謂站在哪邊,然而書架就在外公的身後。
這裏感覺最想逃離的就是葉羨魚了,她的手還被那個蕭宴忱牽著,雖然容老爺子和容恩都沒有看她,卻依然有芒刺在背的感覺。
這感覺,實在是太酸爽了。
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容易心軟的人,可是,每次對上蕭宴忱的目光,她都會不自覺的將所有的反抗給收起來。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麽。
她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要說什麽。
沈涼夏,和她葉羨魚,究竟有什麽關係。
所有的人都不開口。
屏住呼吸,靜觀事態發展,看熱鬧的確是好事,可是,前提是那是別人的事情,現在擺明了,她才是這場戲的主角,這戲,就看的不舒爽了。
“我叫葉羨魚,我是一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裏長大的,我的職業是一名護士,容恩是我的雇主,我偷偷喜歡上了他並且深愛著他。”
她每說一句,手上的力度就緊上一分,她咬著牙將那隻爪子掰下去:“這就是我的全部記憶,我說完了,現在,輪到你們說了,我先出去等著。”
沒人開口,她就做最先開口的那個人。這麽壓抑逼人的氣氛,她為什麽要留在這裏和他們棒槌一樣大眼瞪小眼煎熬著,簡直愚蠢至極。
“我出去等,等著你們來告訴我,我到底是誰!”
她後麵這句話是對容恩說的,她的記憶是在太過單調,腦海中常常是一片空白,就算是偶爾有一些片斷閃過,也是摸不著抓不住的。
就像她自己想的那樣,對容恩的愛戀不像愛情,更像是一個愛情的定義。
為什麽會這樣?這件事似乎本身就很詭異,隻是之前她沒有往深處想。可是,這個叫蕭宴忱的男人的忽然出現,打破了這所有的平靜,讓她不得不去想,不得不去思考。
她的手壓著胸口,那種空空蕩蕩的感覺更鮮明了,而對蕭宴忱,她竟然一開始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點輕微的抗拒和排斥簡直微不足道。
她想不通其中的關鍵,不明白位什麽明明隻是一個陌生人,她看到他的眼淚就會心軟,聽到他的哭腔會覺得異常心酸。
哪怕是這個人什麽也不說,隻是坐在那裏,她也隱隱有一種感覺,覺得這個男人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應該是意氣風發,的汪洋恣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一個小老頭一樣。
關上門,走出去,隔絕了所有人的視線。她站在樓梯口,居高臨下的看著空空蕩蕩的客廳,心中一片迷茫。
理智上覺得自己就是葉羨魚,愛著容恩,而且,有了他的孩子,簡單明了的事情真相,明明是她一開始就知道的事實,可是,現在,她的心裏卻產生了懷疑。
她真的是葉羨魚麽?那個忽然出現的蕭宴忱為什麽會讓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應該有點防備心的,哪怕是那個男人有著一個很淒美很動人的愛情故事,她也不能任他抱著牽著啊。
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腦子裏空白一片,什麽都想不起來?
她究竟到底是不是葉羨魚?
葉羨魚走了以後留在屋子裏的人臉色各異。最先開口的是蕭宴忱。
他站起來,看著容老爺子,對著這對祖孫深深地鞠了一躬:“容老爺子,容大少爺,我在這裏,謝謝你們收留了我的妻子,大恩不言謝,日後隻要容家有吩咐,我蕭宴忱赴湯蹈火絕無二話。”
他的身份,這句話說出來,自然是極有分量的,就連容老爺子都不禁微微側目,倒是陳穩梁鈺夏明爵似乎都在意料之中的樣子,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
“蕭先生言重了,無謂收留與否,因為那根本就不是您的妻子。我說過了,她的名字叫葉羨魚,是我的女朋友,我想,這裏麵可能存在著什麽誤會,亦或是您的妻子真的和我的女朋友長得很像,才讓您誤會了。至於您的妻子的事情,對不起,我隻能說非常遺憾。”
容恩攤手,一改之前的冷淡,倒像是一個彬彬有禮的紳士。
夏明爵挪了挪腳步,離容恩更近了一些。
容恩冷冷的瞥他一眼,置之不理,仍然是將目光放到蕭宴忱的身上。
“容大少爺。”蕭宴忱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我不會認錯我的妻子。”
“蕭先生這句話就更有意思了,您不會認錯自己的妻子,我又怎麽會認錯每天和我朝夕相對的愛人呢?更何況,她已經有了五個多月的身孕,您不要告訴我,我連自己的孩子都會認錯。”
“我還以為你真的是很愛容恩,原來也不過如此,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和別的男人勾勾搭搭,你還有什麽立場去指責和恥笑清舒?比起清舒來,你做的事情似乎是給了容恩更大的侮辱吧?”
突然響起來的聲音打斷了葉羨魚的思考,她抬起頭來,就看到容樂正緩步走上樓梯。
淺藍色的魚尾裙禮服使得她看起來像一條美人魚。
隻是這條美人魚似乎總是控製不好自己的情緒,腦子也比較簡單。果然是單細胞動物麽?
葉羨魚怔怔的想,那自己又是什麽,一條鹹魚,一條沒有記憶的鹹魚而已。
她隻知道自己是一個孤兒,叫葉羨魚,喜歡容恩,除此之外呢?一直在糾結的事情就像是一張網,隨著蕭宴忱的出現忽然籠罩在了她的心頭。
那個瘦骨伶仃的男人竟然讓她的心裏有著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心酸。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呢?
到底是怎麽回事?
腦子裏像是有一團霧,什麽都看不清楚。
見她不回答,容樂更是不痛快了,她想起了前邊宴會廳裏客人們的竊竊私語,想起了袁清舒覺得容恩是因為受到情傷而心灰意冷才有被人騙了的時候的愧疚表情,想起了容敬的內疚不已,想起了蔣方儀搖著頭說著那句“如果這件事是真的,容恩要怎麽辦?那個孩子,真的是容恩的麽?”時的無奈和心疼。
是啊,這個孩子真的是容恩的麽?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女人會不會本身就是一個陰謀?她和容恩相愛與否,那是她和容恩的事情,為什麽要讓所有人都跟著他們一起受煎熬?
袁清舒和容敬被逼的搬出去住了,繼母忍氣吞聲,根本不敢多說,容恩不良於行,無論從哪方麵說起,容敬都比他更適合做這個家主吧?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如果再能證明容恩不能生育?爺爺還會堅持把家主 的位置傳給他麽?
她永遠都記得容恩這麽多年以來是怎麽將生母過世的責任推給她的。
她也記得那一天她過生日,本來高高興興的事情,可是,卻被容恩捏著她的脖子差點將她推下陽台,就隻因為她和蔣方儀親近,將親生母親忘得一幹二淨。
那是她的錯麽?
母親難產,保誰不保誰是她可以選擇麽?
從她記事起 ,就一直是蔣方儀在照顧她,那個女人溫柔如水,精心細致的照顧她長大,有感情,想要親近都是很自然的事情吧?
容恩從小就仇視她,他從來不是一個稱職的哥哥,小時候聽到她被人欺負了,隻有容敬會衝出去和比他大許多的孩子打架,然後還要被罵做私生子。
而容恩呢?明明隻是要他容家大少爺一句話的事情,可是,他永遠隻會站在一邊冷冷的看著。
這樣的哥哥,讓她如何能親近的起來?
心念轉動不過一瞬間。她走到了葉羨魚的麵前,麵對麵的看著她:“你怎麽不說話?”
兩雙眼睛對視在一起,葉羨魚眼中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鋒利與防備,倒是茫然無措更多一些。
容樂心念一動。
“容恩很看重你肚子裏的孩子吧?”
這是容家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事實。
容恩能將這麽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女人帶回來,不就是為了給他肚子裏的孩子一個身份麽?
說什麽救命,說什麽深愛,都是個屁。
袁清舒以前也算是容恩深愛的女人了吧,也不可能這樣隨心所欲,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就連老爺子,都似乎對她特別優容呢?
一個孩子,真的有這麽重要麽?
“我的妻子,我絕對不會認錯。這世上,也絕對不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會有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蕭宴忱堅持己見,容恩的一意孤行讓他很是困擾,他不明白這幾個月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為什麽涼夏會不記得他,還會——有了孩子。
隻是,不管是涼夏有了孩子,哪怕就是真的嫁了人,他也是要將她領回去的,那是他的妻子,怎麽能頂著別人的姓氏生活。
“這世上從來沒有絕對的事情,蕭先生說話,總是這麽的——有意思麽?”中間的停頓意味深長,容恩的笑容裏是毫不掩飾的譏誚。
“要我怎麽說,您才相信,她真的是葉羨魚,我的女朋友?還是說,蕭先生,您今天是來故意找茬的。夏明爵?”他叫著站在自己背後的表弟名字。
“今天是爺爺七十五歲大壽,這麽好的日子,你的朋友應該不會是故意來鬧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