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黃皇室主
揚雄！
??淩霄愣住了，怎會是他！揚雄！南鄭縣令侯輔的老師！
??淩霄自然知道揚雄，他不僅是侯輔的老師，也是鄭樸的好朋友，兩人都沒少提這個人。
??王莽還沒篡漢前，和揚雄、劉歆關係很好，都是黃門侍郎，修書於天祿閣。
??王莽成為莽皇帝後，揚雄還在天祿閣修書。
??……*……
??始建國二年，王莽登基後的第二年，發生了一起奇特的謀反案件。
??案件主角是與劉歆、王舜同為王莽心腹之一的甄豐，和他坑爹的兒子甄尋。
??甄豐在莽皇帝登基前，位列四輔之一的大司空，地位一時無二。他兒子叫甄尋，也被封為侯爵，茂德侯，官居侍中，兼京兆大尹。
??他本來是王莽的忠實支持者，可是那個哀章仿造了金匱符命，等莽皇帝登基後，依據金匱符命封賞功臣，甄豐隻得了一個更始將軍，封廣新公，和那個在街賣餅，莫名其妙被幸運砸中的王盛平級，從第一檔的四輔，除為三公之後的四將之一。
??所以甄豐心中對王莽多少會產生怨恨。
??與此同時，王莽其實也不太待見甄豐。
??在王莽的核心成員中，其實存在兩大政治派係，輔漢派和代漢派。
??輔漢派，希望王莽扮演周公的角色，輔佐劉氏子孫複興漢室；代漢派，認為西漢已經沒救了，王莽直接取而代之，來得簡單有效。甄豐就是輔漢派的核心代表。
??甄豐的兒子甄尋，一直垂涎一位美女，想娶她回家。甄尋見王莽這麽迷信符讖之言，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也搞了一個圖讖，上寫“故漢氏平帝後黃皇室主為尋之妻”。
??意思是說，西漢平帝的皇後應該嫁給甄尋為妻。
??漢平帝的皇後，黃皇室主，是誰？
??王莽的長女王嬿是也！
??王莽沒成為莽皇帝之前，已經把持朝政多年，漢哀帝病死後，王莽立年僅九歲的中山王劉衎[kàn]為帝，是為漢平帝。
??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漢平帝即位後的第三年，王莽將年僅九歲的長女王嬿嫁給漢平帝，並被立為皇後，此時漢平帝也才剛滿十二歲。
??漢平帝隻當了五年皇帝，元始五年，漢平帝劉衎病死，不到十五歲。
??有人稱劉衎是被王莽毒死的，這種可能性很小。一是史料並未記載；二是以王莽這種道德模範來講，是做不出這種事的；三是王莽已經完全把持朝政，不滿意劉衎，可以隨時撤換，根本沒必須下毒手。
??漢平帝死後的第二年，王莽以漢平帝的平輩不宜做繼承人為由，從比漢平帝輩分小的劉氏子孫中，挑了廣戚侯劉顯的兒子劉嬰為繼承人，此時，劉嬰年紀一歲。
??王莽正式就任“假皇帝”，這個“假皇帝”不是真假的假，而是真實存在的一個稱號。這一年，王莽將年號改為居攝元年，並到長安南郊祭祀天帝、東郊開春、明堂舉行大射禮，總而言之，應該由“真皇帝”劉嬰主持的事，王莽全部代辦。
??然後，他尊年僅十二歲的漢平帝皇後，也就是他的女兒王嬿為皇太後，立還未滿兩歲的劉嬰為皇太子，號曰“孺子”。
??王嬿九歲入宮，十一歲守寡，十二歲成了皇太後，從此以後，深宮高牆，寂寞如水，而且她和漢平帝感情和睦，日思夜想，自然對父親王莽心生怨恨。漢平帝死後，王嬿整日不發一言，沉悶得像一潭死水，就連王莽想見她，也常常不見。
??王莽對這位女兒，也是心存愧疚，他篡漢稱帝後，將身份是皇太後的王嬿封為黃皇室主，即新朝的公主。為了讓王嬿快樂起來，他還打算給王嬿重新找一個丈夫再嫁，在漢代時期，別說死了丈夫，就是離婚再嫁也算常有的事，哪怕是皇室女人。
??可王嬿也是儒家思想的信徒，堅持出嫁從夫，死都不同意改嫁，甚至將前來相親的對象，直接鞭打出去，言之再談此事，便以死相抗。王莽見女兒情意堅貞，便不再勉強，也不讓別人再以此事去打擾他。
??甄尋色欲熏心，垂涎王嬿的美色，居然自以為聰明地投王莽所好，製造圖讖，妄想娶王嬿為妻。
??王莽一方麵對女兒心懷愧疚，知道王嬿絕對不會改嫁；另一方麵，甄豐在他登基時，唧唧歪歪的沒少扯後腿，早就心存芥蒂。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之前這個甄尋，就曾經獻過一次符瑞，說新朝應當在陝地設立二伯，甄豐為右伯，太傅平晏為左伯，仿效周公舊例。
??那道符命王莽居然信了，所以甄尋才大膽獻上這第二道圖讖。可他並不知道，王莽第一次就心生疑慮，派繡衣衛調查過，已經知道上次的符瑞是偽造的，但木已成舟，推翻那道符瑞會影響皇帝聲譽。
??舊恨未除，新圖讖又來了，氣得王莽將圖讖往地下一扔，大罵道：“黃皇室主是天下之母，甄尋膽大包天，意圖染指，簡直大逆不道！”
??甄尋宮裏有眼線，聽說王莽發怒，心知大事不妙，來不及通知父親，立即畏罪潛逃。
??他剛逃不久，繡衣衛出動，包圍了甄府，要抓捕甄尋。
??甄豐還不知道自己兒子所犯何事，一問，嚇得魂飛魄散，這坑爹的！甄豐找不到兒子，在繡衣衛的逼迫下，自覺罪責難逃，隻好服毒自盡，被自己兒子坑死了。
??繡衣衛搜遍全長安城，沒有找到甄尋，線報稱已經逃往華山。王莽發出通緝令，並追查甄尋的黨羽。國師劉歆的兩個兒子侍中劉棻[fēn]、長水校尉劉泳，大司空王邑的弟弟王奇，騎都尉丁隆等，都是甄尋的好友，繡衣衛將他們全部抓入獄中。
??繡衣衛奔赴華山，晝夜追捕，很快將甄尋抓捕歸案。即便甄尋供認不諱，堅決不承認和劉棻等人有關。然而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負責這個案子的官吏剛好和劉歆有仇，難得逮到這樣的機會，於是嚴刑逼供，將劉棻等人死死咬住，劉棻等人百口莫辯，都被定成死罪。
??揚雄乃一代大儒，特別是從儒轉修道家，一本《太玄經》驚世而立。同為大儒的劉歆，是知名的經學家，與揚雄惺惺相惜，讓兒子劉棻拜揚雄為師。
??劉棻案發，揚雄被牽連，繡衣衛前往天祿閣抓捕，本來就口吃的揚雄百口莫辨，激憤之下，為了以證清白，縱身從高閣跳下，結果摔了個半死。一個頭發胡須皆白的快七十歲的老頭，如此倔強地跳閣自殺，繡衣衛亦是於心不忍，便上報王莽。王莽本就與揚雄有舊，知道以揚雄的為人，不可能會參與此等荒誕的圖讖之事，於是下令無罪釋放。
??……*……
??等侯輔和鄭樸知道此事後，對新朝傷心失望透頂的揚雄已經失蹤數日，遍尋不著。想不到，淩霄今日在留香樓碰到了他，還為《青玉案·章台街》譜了曲。
??淩霄自己書讀得有限，反而更崇敬有學問的人，天祿閣是國家圖書館，能在這裏修書的，哪一個不是一代大儒？
??而且，揚雄還是侯輔心心念念的老師，淩霄受侯輔助益良多，對這位便宜大哥心存感激，愛屋及烏，自然更對揚雄親切。
??此時，揚雄一派潦倒模樣，依稀聽得黛姬呼他名字，醉眼朦朧，就見一少年，滿臉古怪地走向自己。揚雄眯了眯眼，走過來的這個少年，臉上好像有些驚喜，又有些難過，還有些同情？
??“揚老師，晚輩是侯輔的兄弟！”
??揚雄眼睛微微一亮，隨即醉意上湧，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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