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巫散之毒
皓月當空,幽靜的縹緲峰高聳入雲,在縹緲峰淩空突兀的天官府卻不平靜。
天算居外的弟子誓有一站到底的氣勢,一個個支著耳朵等著裏麵的人傳出消息。
子敬靠在文奇身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臉上滿是困意,眼睛半闔著。
“怎麽裏麵什麽動靜也沒有?”
已經過去半個時辰,隻見人進去,不見人出來,根本沒動靜傳出來。
文奇伸手攬住子敬的肩膀,讓他靠得舒服一些,“你要困了就回去睡先,硬撐著不是辦法,我替你守著,有消息就立即去喊你。”
“我不行了,剩下拜托你了。”子敬又打了個哈欠,眼角生出淚花,確實困得不行。
文奇點點頭,放開子敬,蹲在了前排陸涿的身邊,“你聽到什麽沒?”
“你們太吵了,怎麽可能聽得到。”陸涿深深地歎氣搖頭,他總不能讓這群家夥全都閉嘴回去吧。
“我們都是閑得慌,有精力蹲著,近年來委實平靜,忽然掉下個人,一個個都躁動了。”
“唉,我隻衝著師傅來,你說師傅閉關這麽久,出關了還不見人,會不會是閉關時出了什麽差錯?”
“你別多想,我中午還見到師傅在藥堂跟長老談事情。”
文奇拍了拍陸涿的肩,子敬失眠日益嚴重,他去找長老要副治失眠的藥,正好看見師傅也在。
陸涿揪住文奇的衣領,質問道:“你見到師傅居然不告訴我!”
“呃……光顧著看師傅,忘了忘了,別生氣,下回下山遊玩,你的衣食住行我都包了!”
文奇冒著冷汗,陸涿對師傅愛得就差走火入魔,房裏掛滿了師傅的畫像,還專門寫了一本表達對師傅愛意的詩集,恐怖如斯。
外麵實在太吵,程采開了門朝外吼了兩聲才打發走他們。
“掌府,楚郇的情況如何?”至軒轅站在官寧的對側,目光始終落在楚郇身上。
楚郇雙目緊閉,麵色蒼白,嘴唇發青,眉頭擰成川字,顯然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身上穿的淺藍袍子沾著血跡,還被撕裂了幾處,裂口處沾染著不明的黑色汙漬。
“外傷無礙,中的毒卻十分棘手。”官寧的動作行雲流水,取針下針,運功拔針,一氣嗬成。
長老將茶灶暫時挪用為藥台,濃烈的藥香充盈著天算居,薛綰捏著鼻子,想起了小時候喝藥的日子,那可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難聞又難喝,被長老死死盯著喝完,根本找不到偷偷倒掉的機會。
“讓二位費心了。”至軒轅沒有多問什麽,生怕影響官寧救人。
長老將藥爐交給官長竺照看,走到薛綰麵前,“綰綰丫頭,把手給老夫。”
從薛綰進門,長老就注意到薛綰額頭封印的變化,加上今早和官寧談話的內容,他不得不親自給薛綰看看。
“我沒有生病。”薛綰還將目光停留在楚郇身上,她已經恢複了許多記憶,覺得楚郇好生麵熟,但仍舊想不起。
“老夫隻是給你檢查一下,以防萬一。”
薛綰聞言把腕子送了過去,眼睛四處張望著,長老微皺著眉,一隻手搭在薛綰腕子上,另一隻手不停捋著胡子。
至軒轅暫時將精力從楚郇身上挪開,“長老,綰兒的身子如何?”
“先讓老夫診查診查。”長老撚著胡子,閉目定神,又將手覆上薛綰的額頭,“此處有沒有癢或疼?”
薛綰搖頭,長老放下手,歎氣道:“丫頭去坐會兒吧。”
薛綰聽話地去一邊坐著,手裏捧著茶水,翹著兩隻腿晃啊晃,屋裏就屬她最自在。
至軒轅跟在長老身後,“長老可看出什麽?綰兒的封印是否出了差錯?”
“想必您也發覺了不對。”長老點點頭,至軒轅和薛綰朝夕相處的,應該早早發覺了。
至軒轅將今早薛綰異常的行為告知了長老,長老沒有過多的驚訝,隻是平淡地回去守著藥爐。
“綰兒她是怎麽了?”至軒轅追問,心裏不知為何惴惴不安,天官府裏委實有太多玄妙的東西,完全超出他的掌控,而這種感覺是他最不安心的。
“等掌府把楚公子醫好再議。”長老將熬煮出的藥汁倒去,將藥渣勻進搗藥的器皿碾成稠渣,遞給官寧。
官寧素白的手指與惡心黏膩的藥渣形成鮮明對比,藥渣不知有什麽成分,其中絕大部分是墨綠色,帶了些暗紅。
官寧脫去楚郇的上衣,露出漆黑汙漬下的傷口,傷口已經結了一層薄痂,官寧用細針挑開,把藥渣抹了上去。
藥渣接觸到傷口,發出輕輕的破碎聲,就像伸手在沙中攪到幹枯的細枝。
一時所有人都圍了過來,楚郇臉上湧上一股黑氣,很快又消散下去,直到黑氣完全消失,官寧才取了幹淨的紗布擦拭掉藥渣,藥渣已經從墨綠變成濃重的紫黑色。
官長竺端來溫水給官寧淨手,“師傅需要玉露麽?”
“去拔了三處穴針,人自會醒來。”官寧將紗布洗淨放在一旁,自己去取了玉露塗手。
玉露是長老用蜂蜜和梨花瓣為主調製的護手漿液,官寧推演天數,必須有雙敏感的手去感知微弱的走向。
官長竺上手快速地拔了三根穴針,楚郇悶哼了一聲,睜開了眼,一張放大的臉出現在眼前,虧得楚郇淡定,不然非被薛綰嚇一跳。
“師母。”楚郇躺著緩了一下,喊道,他的傷口還在流著血,隻是已經變成正常的紅色,官長竺拿著幹淨的紗布給傷口按上。
楚郇是練武之人,身體素質強悍,這種傷口靠自愈很快就能止住血,用藥反而是浪費,楚郇向官長竺道了聲謝,自己接過紗布按著。
“你叫我什麽?”薛綰愣住了,楚郇看著隻比她大上幾歲,這聲師母怪異得很,“你把綰綰都叫老了。”
薛綰叉著腰,微嗔地撇著嘴。
“老師!”楚郇半支起身子向至軒轅喊道,唐天星幫忙扶起楚郇,免得他不小心從桌上掉下去。
至軒轅正和官寧還有長老交談,聽見楚郇喊他,回過頭示意楚郇先躺會兒。
“他們,是誰?”楚郇指向官寧和長老,官長竺和程采他是認得的。
“看著像天上仙人的是天官府的掌府,名喚官寧,長著白胡子的老頭子是天官府的長老,咦……長老叫什麽名字?”
唐天星看向官長竺,尋求解答。
官長竺看向程采,程采又看向薛綰,薛綰趕緊擺手,“別問我啊,我怎麽會知道,長老就是長老。”
弄了一圈,身為天官府弟子的三人竟沒有一個人知道長老的名字,其中二位還是大師兄和大師姐。
“大師兄你怎麽會不知道長老的名字?你可是大師兄呢。”薛綰質問官長竺,甩鍋甩得幹脆利落。
官長竺百口莫辯,他從認識長老開始就一直喊的長老,天官府裏也沒有別的長老,他又沒什麽資格去問長老的名諱,加上官寧也不曾喊過長老的名字,一來二去,大家都直接叫長老了。
若非現在楚郇問起,他們也不會注意到沒人知道長老名字的問題。
楚郇有些頭暈,一群人因為長老的名字開始爭論起來,看來他不該多問的。
唐天星繞開三個因為長老開始推卸責任的家夥們,給楚郇找了個軟墊。
“多謝。”楚郇靠在軟墊上,一直盯著在談話中的至軒轅,他有好多事情要跟至軒轅說,看至軒轅麵色嚴肅,也不知是在談什麽。
“要不大師兄你等會兒去問問?”薛綰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我不幹,長老是看著我們長大的,忽然去問名字感覺怪怪的。”官長竺擺手,好好地叫長老就是了,他才不做多餘的事。
“長老都叫慣了,問著姓名也難改口。”程采同意官長竺的說法。
薛綰不信他們倆都不好奇,“天官府未解之謎誒!咱們應該勇敢當揭秘第一人。”
“綰綰你就慫恿我們吧,你怎麽不去啊?你是和長老最親的,怎麽也該是你去問。”程采捏了捏薛綰的小肥臉,這丫頭確實是所有人裏跟長老最親近的,小時候因為生病,基本都在藥堂住下了。
“我輩分最小,怎麽敢搶在大師兄和大師姐前麵。”薛綰笑嘻嘻的,任由程采捏她,“師姐,捏一次臉一百兩,不給錢就去問名字。”
“訛詐敢訛你師姐頭上來?綰綰我最近是對你太好了吧。”程采就詫異薛綰肯這麽乖地給她捏,原來是整這出,程采直接改擰著薛綰的耳朵,“你再說一遍。”
“師姐饒命,綰綰錯了,綰綰不敢了,師兄救我!”薛綰被擰著耳朵,伸手去抓官長竺,官長竺一個靈敏的閃躲,薛綰抓了個空。
“你們女人的事,我不參與,不參與。”官長竺躲在唐天星身後,明哲保身,一個是媳婦一個是小師妹,不論幫哪個都是死。
“師姐,我親親可愛的美麗師姐,綰綰知道錯了,咱們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好嗎?”薛綰的耳朵已經被揪紅了,向程采眨巴著可憐的大眼睛。
“現在知道求饒,打鬼主意的時候怎麽沒想著後果啊。”程采鬆開了薛綰,摸摸她的腦袋。
“因為師姐最好了。”薛綰揉了揉耳朵,師姐最狠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