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佳人
“還…還有?”有女弟子顫悠著問。
長策挑眉,還敢來?那魔族不要命了?那可是花君的血,比自己這血脈裏混了半吊子神血脈的強了多少倍,這是不要命了?
敲門聲還在響起,不輕不重,長策笑得很輕鬆,實際上沒半分輕視,以手摸劍刃,滑坡自己的掌心,塗上了一層血。他開門那一瞬間,所有人條件反射地後退,長策在看見門外的人後大驚:“你怎麽在這兒?!”
少司命手握折扇,遮住了習慣性勾起的嘴角,把長策從門裏拉出來,長策擺擺手安撫門內眾人,被少司命強拉著一路向南。
“喂!你不好好在神祠呆著來這兒幹什麽!就是查魔族也輪不到你來吧?”長策掙脫不開他的手,他又走得極快,搞得長策步伐都是亂套的。
少司命的神情出乎意料的平靜,長策右眼皮跳了一下,“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你知不知道,蒼泠來了邊境之地。”少司命平日裏玩笑開慣了,又總沒正形,此時神色清冷,宛如一座無悲無喜的佛像。
“青西要是派人來這兒,肯定也要是蒼漓和蒼泠其中一個吧,哪有什麽奇怪的。”自打聽見“蒼泠”這個名字起,他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師父傳信告訴我,青西派的人是蒼漓,但是派出的那一隊弟子出發三日後,也就是前天,他們卻在蒼泠閉關的密室裏找到了被困的蒼漓。”少司命抬眼,此時才終於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你大概明白我意思吧,小長策?”
長策一不留神絆了個踉蹌,“她來這兒以後出事了?!她現在人在哪裏?跟青西的弟子在一起嗎?”
少司命合起扇子,指了指天邊,隻說,“天亮了。”
長策望去,迷茫了一下,猛然醒悟,揪著少司命的衣服領子,“你妹!到底逃了多少魔族出來?怎麽連魘都造出來了!”
長策被夜半慘叫驚醒時,夜色深沉,這才多久,居然天邊就泛起了魚肚白?魔族擅蠱惑人心,以及製造“魘”,一種魔族獨會的幻像。他們剛剛顯然是被魘籠罩了。
“我來的路上殺了不過兩三個而已,我懷疑這裏逃出的數量並不多,但是有些東西太難纏,他們控製了整個鎮子的人心。”少司命輕描淡寫地說,“你們青西來的所有人,都失蹤了。”
話音落下,少司命已經拉著長策出了城門,天還沒大亮,沙灘上滿是淤泥,也隻有在此時,才能看見水天相接的地方,有著一條火紅的線,那是當初畢方當初降下的天火,困住燭陰氏一族的屏障。長策的眼底,卻是一抹複雜的神色。
“我思來想去,能讓人失去聯係的,恐怕就隻有那道屏障以內的地方了吧。”少司命揮揮手,欲乘風而去,手揮到一般,突然僵在半空中,苦笑一下,“真是的,又被發現了。小長策,後麵的路我不能陪你了。”
“什麽?”長策被少司命向前輕輕推了一把,踉蹌一下。
“你出走後,你師父就傳信給我,他以為你會跑來我這兒躲著,說要讓我等你想開了,就告訴你,就讓你自己回來。”少司命長歎一口氣,“他也是為了保你。”
“有本事他自己來找我說,憑什麽讓你來!”長策他當然知道花君不太對勁,但心裏就是不舒服,沒好氣地說。
少司命當然知道,長策何等聰明,但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隻是小聲嘀咕,“多大了還跟個小屁孩一樣幼稚。”
“你再說一遍?”長策罵罵咧咧地就要拔劍。
少司命突然勾一勾嘴角,換上了那副不要臉的神情,“我是說,你不想娶她,你嫁我也成啊,好歹我也是個少司命,怎麽就保不得你了?”
“滾滾滾!”長策撒丫子就往南跑,根本不想聽少司命接下來的屁話。
“你那把劍,我鑄好了。已經讓我的人給你送到青西山去了,還差個名字,回來以後你定。”
長策驀地刹住腳,“當真?”
“連著爐子一起給你搬來了,正好借你們青西的靈氣養一養。你師父那靈氣,哎喲,沒準還能養出來個劍靈呢。”少司命眉眼彎彎,笑如春風拂麵,“行了,你走吧,不能再耽擱了。”
少司命站在他後麵,看著他點頭離去,笑容逐漸淡去,目光卻始終追隨,從始至終。直到沒多久,他感覺自己身後站了人。
少司命回頭時,一個渾身黑衣的男子負手而立,神情冰冷如萬年寒霜,那張臉臭得很,但是俊美異常,甚至眉目之間,還很像一個人……
“哥。”少司命咧開嘴角。
“叫我大司命。”他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哥,你監視我?”少司命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沒用的東西,我說過那是他的紅塵,與你無關。”大司命拂袖而去。
“萬一……”少司命的聲音突然就弱下去,最後隻有自己才聽得見,仿佛根本就不是在跟誰證明什麽,而是說給自己聽,“萬一我算對了天命呢……”
“女媧娘娘都算不對的東西,就憑你?”遠處傳來大司命冷冷的話,少司命卻是習慣性地勾一勾嘴角跟了上去,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依舊是笑嗬嗬的樣子。
長策以及逐漸靠近了天火,對於身後的一切毫無察覺,熾熱的空氣撲麵而來,他恍惚間又回想起了三百年前自己一個人在邊境之地流浪的日子。
邊境之地的天火封印隻有神族才能有辦法通行,因而從另一層麵來說,這封印其實不僅僅是在封印燭陰氏,更是又一層封住魔族的屏障。
但長策的疑惑並不是蒼泠他們為什麽能夠穿越天火,而是他們為什麽要穿越天火。
蒼漓和蒼泠是當初蒼鸞的後人,蒼鸞與畢方同在西王母手下,畢方司火,蒼鸞司水。身為神鳥後人,蒼泠能夠穿越天火,其實一點也不奇怪。可調查封印一事哪裏需要他們如此深入?除非他們有不得不進去的理由!
長策在天火附近徘徊了一會兒,不多時就已經大汗淋漓,最後他還是掏出墜子,用劍割破手掌,把血滴在上麵。墜子似乎一閃而過有那麽一瞬亮了起來,長策身周開始環繞金色的淺淺光芒,他毫發無傷地穿過了天火,飛快向岸邊趕去。
剛一踏上岸,他就聞到一股血腥味,很濃的血腥味,這讓他不好的預感非常強烈。
他走了沒兩步就發現沙灘上有明顯的拖拽痕跡,以及蜿蜒著的血,在他眼裏都極為刺目。他跟著那血跡一路跑到一塊巨石前,血跡的源頭就在石頭後,甚至這裏依舊堆積成了一個小“血湖”。
忽而,巨石後轉出來一人,穿著鴉青色的長衫,麵龐精巧玲瓏,透著一股子秀氣,隻是膚色蒼白如紙,甚至她整個人是……透明的。長策在看見她那一瞬間就邁不動步了,卻不敢相信那就是蒼泠,他衝過去想看個清楚。
蒼泠突然張開胳膊攔他,“不…不要看……長策!!”
長策看見感覺身體裏的血一瞬間都湧到了大腦裏,壓得他難受想逃,他手是有些顫的,“蒼泠,……誰幹的?”他頓了頓,啞著嗓子又吼了一遍,“誰幹的!!!”
就是打死他,長策都沒想過有一天蒼泠的屍體會血肉模糊地擺在自己麵前,就剩一點連魂魄都稱不上的意識。
扒皮拆骨,千瘡百孔。
“我來…找你…回青西……”她的眼眶似乎是紅的,可她早就死了,死人怎麽會哭呢,更何況她連魂魄都算不上,最多是一縷執念吧。
第一縷朝陽穿透她的身體時,她消散了。
“對不起……你要是不喜歡,就不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