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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傳音

  人人都不知道長策整天在天山上呆著,到底有什麽趣味。


  這天寒地凍的,又不適合養病,景色的確是與眾不同,但日複一日看下來,滿目花白,也就了然無趣了。更何況他不帶人伺候,那就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長策把族內之事交托於幾名他挑選的燭陰氏打理,每一個月他們會上山匯報一次,除此之外,除了是阿零每天會上山來找長策說說話,要一盤糕點回去,他很少再跟人說話。


  長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跟花君鬧個不歡而散,他心裏明鏡一樣,自己幫神祠拖了那麽久,為了誰?


  那天長策說的也是真心話,他真的不覺得四海八荒這些七嘴八舌的生靈跟自己有什麽關係,就是花君想要護,那他就順手幫他們擋一擋災禍。


  天山山頂是天水河的發源地,沿著一條小路向山頂走,青石板路歪歪扭扭的,旁邊冰雪之中流動的就是天水河。


  天山上冷,但泉水不會凍。天水河的源頭就是條山泉,清澈見底,但是當你再向上走後,到了山泉的上遊,這兒就不是山泉,是天山雪水。


  冰雪融化亦是山泉水源的一部分,天山山頂有雪蓮,也有至純至淨的雪水,雪水匯入山泉,流到快半山腰以後,天山雪水漸漸地就成了普通的山泉。


  好像天山上頂上的所有東西都是特別純淨的,天山山頂有座湖,如同一麵鏡子,但是很少會倒影藍天白雲,天山山頂終年雲霧繚繞,雲開霧散時極為少有,因此湖麵也白花花的一片,一不留心還以為是湖麵結冰了。


  對,這湖也是不會結冰的。但這湖不是自古就有的,是一個月前,長策帶著族人來到這裏後,他硬生生用法術炸出來的,而後將一部分天山雪水引入湖中。


  長策站在湖邊,望著湖麵好像在出神,整個人好像不是特別精神抖擻,但又似乎如鬆柏一般挺立在風雪之中。


  今天的天山沒有下雪,山頂的霧氣出奇地少。


  長策每日都要來山頂站一會兒,像是那些頂禮膜拜的人一樣準時,他會這樣出神地望向湖麵,沒多久又兀自下山,風雪無阻。


  這回,長策在湖邊站著,一頭墨發幹脆就披散著,三千青絲及腰身,他無言佇立時,也似乎是一朵盛開的墨蘭。


  平靜的湖麵一片朦朧,忽然,就像石子落入水中,水麵驚起一層一層漣漪,長策驀然回過神,此時湖麵上已經不是空無一物,取而代之是一片漆黑的混沌,長策輕輕皺眉,走近了湖麵幾步。


  “長策…聽得到我說話嗎……”蒼漓嘶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長策的雙瞳驟然放大,“蒼漓?你怎麽了?你在哪兒?”


  蒼漓沒有回答他,長策屏息,能聽到的隻有喘息聲,沒多久,蒼漓模糊不清的聲音傳來,“邊境…邊境之地……”


  聲音到這兒戛然而止,湖麵霎時恢複了平靜,長策猛地轉身,往山下跑。


  魔族與神祠的戰爭還在繼續,不過魔族在破了一處界碑後又奪三城後,就再沒什麽大的進展。


  此時神祠也多多少少知道了邊境之地的封印出了點什麽問題,但魔族就盤踞在邊境之地,牢牢地守住了結界邊,神祠根本無從插手。


  界碑那一處缺口太小,相比較整個偌大的結界而言,似乎根本就是微不足道。雖然有些魔族能夠通過,但數量還是不夠,結界整體過濾掉了實力強勁的魔族,放出來的就是些渾水摸魚的,根本排不上號。


  魔族並不適宜打持久戰,神祠的人已經在與天西鳳凰族交涉,嚐試著解開誤會,一旦瑤神的誤會被解開,天西鳳凰族參戰隻是時間問題。


  長策知道蒼漓為什麽會去邊境之地,因為瑤神到現在都還被扣押在邊境之地。


  但蒼漓怎麽會蠢到來邊境之地自投羅網?!就算要來人救,難道不該是花君來嗎?現在邊境之地關著的是他花君的未婚妻!


  這事兒在神祠已經議論紛紛了,北海水君愛女心切,三番四次親自去青西求花君出麵救人,於是瑤神與花君訂婚這事兒也就傳開了,但花君一直未曾參戰,北海水君這老丈人當的都快急哭了,神祠很多人猜測原因,但也都是眾說紛紜。


  蒼漓跟瑤神是有交情,但也沒到交情匪淺那地步,擔心是一定的,但不至於被衝昏了頭自己來邊境之地送死。


  她也是有本事,居然能穿過魔族的層層關卡一路混到邊境之地,但當她的法術能通過那湖水與他聯係,長策的心就涼了一半。


  蒼漓的法術沒有精進到這種程度,當初都隻能在天水河設幻想,拖阿零告知他,短短幾日就有本事直接通過山頂的湖水聯係自己?根本不可能。


  旁人想不明白,長策一開始也想不明白,但當他想起這湖水裏麵有什麽後,他就比誰都明白了。


  這四海八荒的生靈但凡是死了,就都講求一個落葉歸根。生靈被孕育,死後自然會滋養孕育他的那片土地,就算是生前,也是與他誕生的土地有著深厚的羈絆。


  在長策建成的那片湖裏,他種了幽冥果的種子。


  江嵐兒帶回來的幽冥果,長策每日用來解毒,期間他留心,存了幾顆剩下的果核。


  幽冥果核就是幽冥樹的種子,但若是幾個時辰內得不到好的保存,就會死亡。長策身上還有點幽冥泉,於是把果核泡在幽冥泉裏,後來就一直帶在身上。


  幽冥泉在四海八荒,一定是不會生長的,就算是長出來了,也難以結果,畢竟要是真的長出來了,就不會僅有昆侖山上那麽幾顆幽冥果了。這麽多年,也沒聽說過哪兒長出了幽冥樹。


  這片湖裏,長策把剩下的最後一點幽冥泉都倒了進去,這湖封閉,裏麵是最為純淨不參雜一點雜質的天山雪水,他也不知道這樣能不能長出幽冥樹,但也就是個機緣吧。


  蒼鸞就是不毛之地孕育出的靈鳥,蒼鸞後人也本來就該是不毛之地的人。蒼漓身上流著蒼鸞的血,她跟不毛之地同樣有無法間斷的深厚羈絆。雖說她不知因為什麽無法拿到幽冥果,但不毛之地總是她可以進入的。


  當一個人的生命受到威脅,他跟孕育他的那片土地就會在刹那間產生強烈的共鳴。


  長策到達邊境之地,是一天後。


  天山距離邊境之地不遠不近,這已經是他最快的速度了。


  長策跟祝琅聯合,魔族的人都認得他,一路放行,現在魔族的兵力都在前線,祝琅本人也在戰場上,可以說是後防空虛,真要是來個偷襲,沒準還能得手。


  但條件還是要穿過布置嚴密的前線,蒼漓是怎麽渾水摸魚過來的長策不知道,但她錯就錯在一個人往邊境之地送死,現在被魔族控製的這麽多城池,她哪個都能去,但就是邊境之地,她根本去不得!

  祝琅另有一大部分兵力,就布置在南海。


  南海水君並非被祝琅抓住,而是祝琅強行驅逐了他,囚禁了一部分人質,控製了大半個南海水域。他當然防著南海水君在他背後搞什麽幺蛾子捅他一刀,更何況邊境之地就挨著結界,他更得看嚴實了。


  長策心急如焚,他一到邊境之地,就先聯係了這兒祝琅安排的心腹。


  祝琅的心腹長策都一一打過照麵,一共三人,一個跟著他一起去了前線,一個率領策應軍打遊擊戰,最後一個就被安排在邊境之地,率領兵馬鎮守此處。


  這一位是個女子,名叫紫曦。


  長策跟紫曦的交流一共也沒幾次,都是跟其他兩位多一些,一來她性格孤僻,二來,她是個啞巴。


  怎麽啞的長策不知道,這也不關他事,他就隻需要知道,紫曦是個不好惹的主就行了。紫曦是個漂亮姑娘,這張臉也不是她附身在誰身上搞來的,是她自己本來就長這模樣。


  魔族修煉到一定程度上都有本事自己幻化成人形,不再是那一團黑霧,但是脫離了魔界,也就是天南一萬二千裏地,弱一點的魔族就無法維持人形,必須依附在人身上,寄生在人的骨頭上,宛如劇毒的寄生蟲。能憑自己本事幻化成人形的,長策就見過祝琅、他的三位心腹,還有幾個得力的幹將。


  長策率領燭陰氏搬往天山後,紫曦將邊境之地布局成了魔族的後防陣地。在最南端的海岸,也就是長策破開界碑的那一處海岸,紫曦的營帳就在這裏。


  邊境之地還要燭陰氏留下來的屋子,魔族為圖方便自然會選擇繼續使用這些房屋,但紫曦太另類,就是不住,大手一揮命人在這兒紮了個帳篷,天天往裏一坐,搞得跟行軍打仗的軍營一般。


  長策一路直奔她的營帳而去,掀開簾子進去,開門見山地說,“紫曦姑娘,我來找人,青西蒼漓。”


  紫曦本來在營帳裏寫著什麽,長策闖進來時,她抬頭,妖冶的瞳孔在他身上盯了很久,招招手,她身後站出一名魔族,單膝跪下,“回稟燭陰王,一日前闖入邊境之地行刺的神族女子現在被困在界碑內,我們怕自己進去了無法出來,隻派人看守,沒有下一步行動。”


  長策的手攥了攥,“紫曦姑娘,我去把她帶出來。”長策說完就轉身往外走,後麵魔族喊他,“燭陰王且慢!”


  長策回頭,“紫曦姑娘還有什麽話想說?”


  紫曦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句話,旁邊手下看後說,“燭陰王,我們大人讓您自己斟酌做事分寸。”


  長策眼底的冷笑稍縱即逝,“好。”


  界碑被破,不時會有魔族出來,但正如先前所言,都是些充數的東西而已。外麵的人也可以通過界碑進入魔族,但是能不能出來真不好說,蒼漓應該是走投無路才通過界碑進了魔界,追她的魔族果然顧及著自己是否還能出來的問題,沒有繼續追。


  祝琅曾經跟長策談過,是否能把界碑的裂縫再放大一點,長策以自己才剛與界碑建立羈絆沒多久,控製不了這些為由回絕,但這些全都是鬼扯淡,一旦跟界碑建立聯係,界碑會無條件支持守界碑之人,也就是說長策就是現在想把結界撕開一個大豁口,把這塊界碑毀了,都就是下道命令的事兒。


  這也是長策在背後留了一手,他怎麽可能會真的讓魔族肆無忌憚地跑出來,現在放出來這些蝦兵蟹將都是長策有意控製,他現在是這個界碑的守護者,他隨意進出界碑當然沒問題。


  長策跟把守的魔族打過招呼後,很隨意地踏了進去,旁邊站崗的魔族眼睛都看直了,就這樣?不怕回不來?這就進去了?

  光線驟然變暗,長策用了一會兒才開始適應這種光線。腳下的土地呈現暗紅色,或者並不準確,隻是在魔界這種昏暗詭異的光線下,土地看起來就好像有一層若隱若現的暗紅色。


  四處空曠荒涼,空無一人。長策皺眉,他不怕蒼漓遇見魔界的魔族有個三長兩短,他怕的是蒼漓在這兒亂走,他找人一定難如登天。


  長策走了很久,卻沒遇見一個魔族,甚至視線裏連團黑霧都沒出現過。長策一開始就是納悶,但沒多久,他右眼皮就開始跳,開始心底有一個猜測。他加快了腳步,邊跑邊喊,“蒼漓——!你在哪兒——!”


  長策的聲音穿了很遠,當他又跑出一段距離後,他發現了地上開始有血跡。他心裏“咯噔”一聲,順著這零零星星的血跡尋去,終於,他的視線裏出現了一道纖細的紅色身影。


  蒼漓一條胳膊上都是傷口,布滿了鮮血,另一手拿著劍,長策連忙喊她一聲,“蒼漓!”


  蒼漓看了過來,眼底沒有一絲情感起伏,但就是忽而舉起劍,雖然胳膊在顫抖,那一刹那,她眼底掀起滔天的怒火。


  那一劍斬破空氣,直劈長策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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