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情深不知緣何起
皇宮秋亦閣,小唯給蘇漓若梳妝罷了,望著銅鏡內映出嬌韻可人的容顏,小唯驚歎道:“公主的容貌天下無雙,不知誰人能有此福氣?得公主一生眷顧。”
蘇漓若瞥一眼小唯,這個自幼陪伴她的侍女,十年前,姐姐被父皇送去廣嶺寺後。與她同歲,月份稍小她的小唯便被送到她身邊陪伴。活潑機靈的小唯深的她喜愛,她一直視小唯為至親。
民間傳聞裕國漓若公主容顏傾國傾城,舞姿更是天下無人能及,而容貌和舞姿卻極少人真正目睹,隻能心裏臆想罷了。
小唯沒少讚美過親密無間的公主,也不吝嗇用盡讚揚之詞。
蘇漓若嗔怪地用指尖戳了一下小唯額頭道:“你這丫頭,休得胡言妄語,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說你我自幼深鎖宮中,那曉得普天之下人才輩出。”
言罷,她移步窗前,雙目幽幽凝望窗外,寒風瑟瑟,樹葉枯黃,飄零飛落。她輕歎一聲道:“美人容顏也抵不過繁華落盡,過眼雲煙春夏秋冬,似我娘親,雖得父皇一生眷戀,卻也是紅顏薄命,空留餘恨。我倒羨慕平民百姓女兒家,不受束縛,自由悠哉,平凡淡然,此生足矣!”
小唯悶悶望著公主纖細婀娜的身影,不解公主最近為何總鬱鬱寡歡?似有無盡的惆悵。她走近蘇漓若身邊,問道:“公主何出此言?難不成一生榮華富貴抵不過自由平凡?”
蘇漓若苦笑道:“九霄一閑雲,無奈落凡塵!”
小唯愣愣不甚驚訝,公主言意有無限愁緒,她更不解一向嬌氣無憂的公主為何這般深重心事?
正當此時,身後傳來沉鬱的聲音:“若兒應把心收回,不可貪戀民間障目假象。”
二人聞言轉身回眸,隻見兮姥姥一臉深沉,不知何時進屋。
小唯嚇得低首,不敢目視,她一向懼怕不苟言笑的兮姥姥。
蘇漓若卻笑吟吟向兮姥姥撒嬌道:“姥姥,若兒那有留戀塵世假象?姥姥在哪兒,若兒的心就在哪兒。”
兮姥姥憐愛地看著眼前單純的小人兒,她雖冷漠嚴厲,獨獨對蘇漓若束手無策,無法嚴峻。那嬌媚的容貌總讓她有一種霓寒再世的錯覺。她搖搖頭,無奈輕歎道:“老身倒不敢要公主的心,隻望公主一生安然無憂,不負霓寒所托!”
蘇漓若依偎在兮姥姥懷裏,俏皮地眨眨眼道:“姥姥怎地又說教?若兒聽話便是!”
兮姥姥輕撫她的肩膀道:“好了,方才常公公傳話,陛下讓你過去陪他用早膳。”
蘇漓若抬頭笑道:“父皇怎地這般纏人?這一段時日都以各種借口讓若兒陪他,不知今日又出什麽招?”
兮姥姥神色沉重,緩緩道:“若兒去便是,無須緒多猜測。”
蘇漓若點點頭,帶著小唯腳步輕快地出門。
兮姥姥望著她離去背影,不禁沉沉歎息,頗為無奈。
蘇漓若來到禦膳房,見珩帝已等候多時,常公公垂立一旁,見到蘇漓若忙道:“陛下,小公主來了!”
珩帝抬頭,望著女兒笑道:“哦,朕的若兒終於來了!”
蘇漓若嘟起嘴,慢吞吞坐下,明眸骨碌碌轉,故意微嗔道:“父皇難道是三歲孩童麽?怎麽竟難為若兒每日荒廢練舞,今日父皇又要作甚麽?”
珩帝滿目溺寵,一臉溫暖地笑了笑道:“啊!若兒煩起朕來了?”
蘇漓若微皺眉目道:“父皇果然這般不講理,每日纏著若兒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害得若兒舞技都快生疏。”
珩帝瞥見女兒不悅神色,禁不住哈哈大笑道:“哦,原來前些日子若兒給朕說的都是無關緊要的話,那今日若兒就給朕說說緊要的話吧!”
蘇漓若懊惱跺跺腳道:“父皇又套若兒的話,若兒不陪父皇玩了。”
珩帝笑而不言,給女兒拿了一塊糕點,放在盤子上說道:“來,若兒嚐嚐桂花糕。”
蘇漓若沒動糕點,而是歪著腦袋斜靠在父皇肩上道:“父皇今日要聽什麽?若兒講便是了!”
珩帝手微揮,常公公與小唯對視一眼,忙把一大盤桂花糕撤下。
原來蘇漓若自幼不喜歡糕點,尤其更是討厭桂花糕。所以每當珩帝要她吃糕點時,她便知道父皇非達到目的不可,她隻能妥協退步。
珩帝輕擁女兒的肩膀,聽她娓娓道來,如何上錯遊船,而與月邑莊主相遇……
被父皇追問到底的蘇漓若機智地隱瞞了她戀戀不忘的細節。
即便如此,她少女初懷的心思仍逃不過珩帝的目光。
蘇漓若一番述說清楚,父女二人也用完早膳,待女兒離去後。珩帝回頭吩咐常公公道:“調查一下月邑莊主,究竟是何人?有什麽來路?”
常公公低俯道:“是,奴才這就讓人去查。”
珩帝緩緩起身,負手離開。
回秋亦閣路上,蘇漓若不放心問小唯:“方才所言不會引起父皇猜疑吧!”
小唯道:“公主為何要隱瞞竹林那段時光?”
蘇漓若目光幽幽道:“父皇如此揪著不放手,我不能給他添亂。”
小唯道:“奴婢不懂!”
蘇漓若忿忿瞪眼道:“怎麽?你淨是給本公主裝胡塗?”
小唯奴嘴道:“如今公主心思這般重,奴婢又如何能揣度的到?”
蘇漓若神色暗黯道:“即便有心向往,卻深鎖宮中寸步難行。”
小唯大驚失色道:“莫不是公主還牽掛那月邑莊主?”
蘇漓若眼神落寞,幽幽一笑道:“我還欠他一舞呢?”
小唯急急攔住去路道:“公主萬萬不可有此念頭,切不能再出宮!”
蘇漓若怔怔看著小唯,她何嚐不明白自己恐怕再無機會離宮,半響,她輕歎道:“你不必驚慌,權當給本公主留一個念想吧!”言畢,移步向前。
小唯鬆了一口氣,這才放心跟上,但心裏又為公主那落寞眼神心疼。
主仆二人才走幾步,蘇漓若卻瞥見顏靖南遠遠向自己走來,她呆愣了一下,顏靖南已疾步來到她麵前,俊顏驚喜萬分,呼叫道:“漓若…”
蘇漓若退後一步,笑道:“靖南哥哥…”
顏靖南見她後退,臉色漸漸暗沉道:“怎麽漓若對我如此生疏?難不成靖南做了什麽事讓你厭煩?”
顏靖南的心思,若是以前她必定不明白,隻道是兄妹之間疼愛。然而,出宮一趟後,她的心思已不似從前那般簡單,至少她知道男女之間那份逾越親人的愛便是不尋常。這也是她遇見月邑莊主的那一刻起所領悟的,更何況她如今滿心戀戀不忘與他在一點滴滴,怎會不懂顏靖南眼神所流露的濃烈愛意?
蘇漓若莞爾一笑道:“靖南哥哥何出此言?”
顏靖南有些心疼道:“這就要問漓若為何一直避著不肯見我?”
蘇漓若正色道:“靖南哥哥,你我已長大成人,不再兩小無猜,理應遵守禮儀,避免引起他人的誤會。”
顏靖南臉色愈發難看,不悅道:“漓若這般戒備心思,應是出宮一趟才有的吧!既然知道你我已不似小時候,漓若無須稱呼靖南為兄,我對漓若的心,原本就不是兄妹之情…”
蘇漓若急忙打斷顏靖南道:“漓若心裏一直敬重靖南哥哥,怎可如此無禮不稱呼呢?”
言罷,她福了福身子道:“靖南哥哥這般急促,定是有事麵見父皇,漓若就不耽誤靖南哥哥了,靖南哥哥請便!”
她朝小唯使了個眼色,小唯忙上前攙扶著蘇漓若道:“公主,兮姥姥還有事等著公主商量呢?”
蘇漓若道:“如此漓若先行一步!”即時,輕移腳步離去。
顏靖南欲言不及,眼睜睜看著她離去,心頭湧上難言失落,良久才回神往皇宮裏大步走去。
禦書房,珩帝正揮豪疾筆,一氣嗬成一幅墨寶,注視著自己傑作,他頗為滿意地點點頭,遂放下手中墨筆,回頭對常公公道:“讓他進來!”
原來,常公公通報顏靖南求見,正執筆醞釀的珩帝眼也不抬道:“讓他有事明日早朝上報!”
常公公卻答道:“啟稟陛下,顏將軍說是私事,不便朝堂上明言。”
自從顏行塵封為裕國宰相,他的獨子顏靖南,便榮封為裕國手握兵權的大將軍。雖是子承父業,但顏靖南卻年華正當,能獲此殊榮,定有過人之處,也由此可見珩帝對顏家父子相當重視。
聽罷常公公稟告,珩帝一言不發,仍專心沉浸筆墨中,待筆墨見真章,這才招見顏靖南。
常公公心裏雖疑惑,卻不敢言語,那顏靖南貴為大將軍,而珩帝一向也極為喜歡他,可今日陛下為何冷落他?聽到珩帝吩咐,常公公忙出去領進顏靖南。
顏靖南俯身行禮道:“臣叩見陛下!打擾陛下雅興,還望陛下恕罪!”
珩帝和顏悅色道:“無妨!來,看看朕的墨筆。”
方才心情不佳的顏靖南,經珩帝冷落在門口等候,這會兒已平靜許多。他隨珩帝指引,注目禦桌上一幅筆墨,龍飛潦草,蒼勁有力,四個大字:靜以修身。
顏靖南逐漸明白什麽,他慚愧道:“陛下英明!”倘若不在門外冷靜,隻怕在言語會觸怒珩帝。
珩帝微微笑意道:“靖南今日有何事?”
顏靖南低頭輕聲道:“臣鬥膽,請陛下恩準,成全靖南一番心意!”
珩帝目光深邃,沉思半晌道:“靖南有何為難之處,不妨直言。”
顏靖南神色凝重,俯身跪地道:“陛下明察,臣此生隻願為漓若一人傾心,決不能容納此外任何人。”
珩帝蹙眉深沉,隨即淡然一笑道:“靖南啊!稍安勿躁,你不願意如兒,朕決不勉強。但是,若兒自幼被朕寵壞了,恐怕你得有點耐心呀!”
顏靖南聞言大喜,抬頭欣然道:“多謝陛下成全,即便漓若有諸多不是,靖南也願意忍受她的萬般不好。更何況,她在臣心裏完美無瑕,天下再也沒有一個女子能與之媲美。”
珩帝心情愈發沉重,他讓顏靖南起身,並安撫他的情緒,隨後讓常公公送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