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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心事眉間醉年華(上)

  風玄璟微微頷首,淡然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蘇溪如怔怔盯著風玄璟,一時間心亂了:他怎麽會來柔然?


  楚崢見她呆怔原地,不由哈哈大笑打趣道:“風玄璟,你看你一來,就把我的風頭給搶了!”說著,上前引蘇溪如入坐,親自為她斟酒道:“郡主,這是我的知己好友……淩王,哦……”他拍了拍額頭,猛然想起什麽似的又道:“風玄璟!郡主不必客氣,直呼其名便是,他現下當真自由之身,無所掛慮,天涯海角任逍遙……”


  蘇溪如輕輕點點頭,也算是回禮了!

  楚崢舉杯道:“來,咱們先幹一杯,再來天南地北敘話!”


  蘇溪如遲疑片刻,終是執杯掠開麵紗飲了入腹。


  風玄璟放下空杯,無意一瞥,蘇溪如已匆匆放下麵紗,但他還是愣了愣。對上她深沉的眸子,頓時,呼吸一滯,恍然失神。


  蘇溪如此時已平穩了情緒,不留痕跡地避開他深邃的目光,徐徐起身,伸手執著酒壺,為他們各斟一杯,遂也為自己倒滿了酒杯,出聲道:“原來是殿下的知己好友!來,風公子,文茵敬你一杯,以表有緣至此!”說著,仰頭飲盡。


  風玄璟聽著她的聲音,心頭瞬間紛亂,他心中有太多疑惑:她怎麽會以晝國文茵郡主的身份,出使柔然和親?她離開的這一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


  蘇溪如自顧自地又倒滿了一杯酒,一句話不說,飲盡。當她欲耍再倒時,風玄璟一手按住酒壺,蹙眉注視她。


  楚崢後知後覺感到有些不對勁,沉下目光,笑著問道:“怎麽,你們也一見如故?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蘇溪如瞪了他一眼,用力奪過酒壺,邊斟邊道:“殿下說笑了,風公子乃儒雅之士,而文茵不過是粗鄙俗人,豈敢高攀?”


  風玄璟收回手,隱去眼裏深意,臉色平淡,執起酒杯,緩緩飲盡,卻始終沉鬱不言。


  楚崢挑挑眉,笑意依然,朗聲道:“郡主何必謙虛呢?自觀列國萬邦,確實出了不少巾幗英雄,但文茵郡主這般既有男子氣概,又兼女子風采,乃世間罕見!”


  風玄璟目光一瞥,投向楚崢,他居然不吝讚美之詞!以楚崢的性格,若不是對她欣賞至極,豈會這般大肆嘉言?以往他們決不會有交集,莫不是這次和親,他對她動了心?

  楚崢雖收起笑容,但嘴角仍掛著若隱若現的笑意,故意似的斜視他,道:“玄璟,郡主乃女中豪傑,智者謀士,你若與之深交,定然會被她獨特識時局的睿智所折服!”


  風玄璟淡然微笑,聲音平靜如水也惜字如金應道:“哦。”


  蘇溪如眸光一頓,心頭黯然失神:與他相識至今,他總是這般雲淡風輕,毫無波瀾。突然,她有些憤恨他的清心寡欲,側顏對楚崢道:“殿下,文茵方才貪杯喝猛了,不知後勁竟是這般厲害,不如先行告辭.……”


  “怎麽,頭暈嗎?”楚崢急忙起身,關切地扶住她的手臂,伸手觸及她的額頭,語氣疼惜道:“都怪我,一時忘形,居然縱你多飲,你且稍等,我讓蔡義去備醒酒湯.……”


  蘇溪如擺擺手,不動聲色地抽出手臂,遂搖搖頭,趁機避開楚崢的手心,道:“殿下無須忙碌,是文茵失禮了,倘若酒後言行不當,萬一得罪了風公子,豈不讓殿下為難?不如文茵先行回房休息,待酒勁消了,再與殿下暢飲置談!”

  楚崢沉吟片刻,道:“也好!那郡主好生休息,我得了空,再去探望!”說著,轉身吩咐守在亭外的婢女扶郡主下去休息,記得備份醒酒湯讓她服下,不可有任何閃失差錯!婢女領命扶著蘇溪如離開朝夕亭。


  風玄璟至始至始不出一言,她有多少酒量,他豈會不知?在淩王府,他有時悠然撫弦,她輕盈舞劍,他有時執杯淺酌,她默然相陪。但每次他都有了醉意,她卻依然清醒如昔,隻是那個時候的她,與平日最大不同之處,她笑的嫵媚動人,她的聲音妖嬈入心。那時,他常常想著,他應該醉了,如霧裏看花,朦朧不清。


  待蘇溪如走了,楚崢一反剛才的緊張,若無其事坐下,瞥視著風玄璟道:“你呀!什麽時候得改改這不愛熱鬧的性子?你瞧!郡主都被你氣醉了回房休息,不是我說你,逍遙自在固然好,可別最後落個孤家寡人。”


  風玄璟收回遠視蘇溪如離去的方向,輕笑淡然道:“現在即便有心向往逍遙自在,也做不了孤家寡人!”


  “你是說……”楚崢斟了酒,若有所思道:“玄璟,你我相識一場,惺惺相惜十年了,年歲見長,已不是往時年少。你這次毅然決然卸下一身殊榮,回歸平民,本無可指摘,可你帶著皇嫂侄子曆遊天下,這.……算怎麽回事?既毀你的清譽也毀她的名節。你一貫淡泊名利,喜自由無拘束,這下可好,盡是反其道而行之!”


  風玄璟苦笑,飲盡酒杯,隻覺心頭劃過刺痛。“我曾因世俗偏見,不敢妄為,此番若不了心願,隻怕日後還不完。”


  楚崢聽出他言中頗多無奈,飽含苦澀,不由皺眉道:“既然不敢妄為,如今為何為之?既然為之,何懼世俗偏見?你這般不上不下,她亦是沒名沒份,你心裏且惦量一二,該如何是好?”


  風玄璟目光黯然,沉鬱歎息。


  “玄璟,你莫要被心債捆綁,不知掙脫,屆時傷人傷己!”楚崢對他和惜瑤之間曾經的情緣知曉一些,沉聲道:“你因虧欠而擇與相守,為何離開家國,遠棲他處?皆因不能予以名份,成全之實。但是,玄璟,你是否靜心思索一番,你既已不在乎清譽,為何不予名份之實?”


  風玄璟心頭一震,楚崢一針見血,透徹他內心深處。


  “因為你……另有所愛!”楚崢開門見山道:“玄璟,你我十年情分,我若說錯話,你就多擔待一些。”


  “無妨!”風玄璟聲音略顯疲倦,被楚崢戳中心事,他終於卸下偽裝的防備,心裏的負累。“你我之間無須客套!”


  “你既不能給她想耍的愛,那麽這種守護沒有任何意義,不如就此放手讓她自力更生,或許還能尋個好人家,度餘生平凡快樂的日子。同時,也放過你自己,趁現在尚有機會,趕緊追求自己心中所要的那份愛,別讓悲劇重演,徒留餘恨.……”楚崢心裏隱隱有些猜測,於是言語上就下了猛力,心道:玄璟,我能幫你,也隻到此為止!剩下的,看你自己的造化。


  風玄璟錯愕,楚崢言語所指,他豈會不知,恐怕他早已露出破綻,楚崢盡收眼底,所以才借題發揮,暗示且明言,若他再不領情,倒顯的他不知好歹!隻是,楚崢可否知曉,蘇溪如跟文茵郡主之間究竟有何曲折原由?風玄璟突然感到蘇溪如出使柔然和親的身份,相對更加棘手。他沉鬱片刻,抬眸試探道:“文茵郡主乃代表兩國和平邦交,豈是你想能左右?”

  楚崢微怔,遂即爽朗大笑道:“玄璟呀玄璟!兩年不見了,你倒跟我玩起心機?”說著,他故意板著臉,嚴謹道:“怎麽,你真的對本太子的太子妃起了邪念?淩王可是儒雅之土,文人君子,這般不經敲,居然一下子就露出馬腳。看來浪得虛名而已!”


  風玄璟惟有苦笑,緩緩起身,踱步出了朝夕亭,待楚崢跟上,方沉歎道:“如今你身處多事之秋,還有閑情說笑?兩國和親,乃造福百姓之舉,豈可兒戲?”


  楚崢側顏沉思,須臾,坦然一笑道:“說實在,文茵郡主是我識人以來惟一佩服的女子,她的膽略她的謀策,若置留身邊,可謂如虎添翼!隻是,她無心於我,勉強無益,你也看到了,她蒙著麵紗,我至今無緣見其麵貌。今天一早,我便差蔡義傳話,五日之後大婚,誰知她竟讓我穩定朝局之後再議婚事。我原想著,或許日久能生情,可惜呀!現在看來微乎其微。罷了罷了!既然注定我與她有緣分,不如.……成人之美。”


  風玄璟停足回首,蹙眉問道:“你心裏一直想打主意,我剛好途徑撞上,這回你可稱心如意,一箭雙雕!”


  楚崢被挑明了心事,幹脆全盤托出,他勾肩搭背地笑著道:“唉!你怎麽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派人一直打探你的消息,沒錯,也知道你今日到達,便讓人請你來府上一敘。但你說的也不盡然,我是費盡心思想把你置留一段時間,可你當著我的麵跟文茵郡主舊情未了,我是惋惜.……心痛,顧全大局,萬般無奈之下才勉為其難成全你。你倒好,非但不感激我這個成人之美的君子,反而責怪起來,喂!風玄璟,你也太不夠朋友了吧!”


  風玄璟斜眼冷哼,一掌打掉他搭肩的手,這倆個大男人歪歪膩膩,算怎麽回事?“說說你的條件?”


  “什麽?”楚崢收起壞壞的痞笑,不解問道:“什麽條件?”


  風玄璟嗤笑一聲道:“楚太子,這裏又沒有什麽外人,你就不用裝矜持,直說吧!”


  “哦!哈哈.……風玄璟,咱們都兩年沒見了,你別一見麵就防著我行麽?”楚崢一拍後腦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遂哈哈大笑,笑畢又挑挑眉側過頭來說道:“其實,條件很簡單,說說你跟文茵郡主怎麽認識的?”


  風玄璟瞥了他一眼,負手徑直往後院的花園而去。


  楚崢皺著眉頭跟上前,不滿道:“風玄璟,你到底還想不想抱得美人歸?”


  “滿朝文武大臣虎視眈眈,你用什麽借口推遲大婚典禮?”風玄璟答非所問,頭也不回繼續往前走,腳步雖悠然,臉色卻異常凝重。


  “這不是.……有你嗎?”楚崢嘿嘿幹笑兩聲,一臉的狡黠。“還有.……文茵郡主,我的精力都用來對付我的皇兄皇弟,哪還有心思想這些呀!不如這樣,你找郡主商量商量?順便你們敘敘舊……如何?”


  “楚崢!”風玄璟倏地停止步伐,眯著眼,透著冷氣。“你果然把我算計……”


  楚崢慌忙擺擺手,連連後退,道:“哎!風玄璟,你可是君子呀!動口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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