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教育弟弟
當時顧紅秩就隻剩下一口氣，在那不上不下地吊著。她極為勉強才能聽清這個女人在說什麽，她想要告訴對方，她的病治不好了，不管請多少郎中來都沒用的。她想用盡力氣抓住對方的手，問一問安國公府的事，可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直到她咽下最後那口氣之前，她才意識到來看她的女人是陳嫂，那個管安國公府內院瓷器庫房的仆婦，她在娘家時並未正眼看過幾次的下人。
??安國公府被抄家後，按理說府中的下人都會被押去發賣，正可謂是樹倒猢猻散。但偌大的安國公府有上千名下人，肯定有落網之魚逃過一劫。
??隻是這些幸運的下人眼見公府失勢，能逃的都逃遠了，自己謀條生路還來不及，又哪有閑心來管昔日的主子？任往日府中對他們有多大恩情，到那時也比不上一口饅頭鹹菜。
??在她的彌留之際，隻有陳嫂來了。想她咽氣之後，也是陳嫂為她收屍下葬。
??眼下，陳嫂有些靦腆羞澀地笑道：
??“三姑娘，之前在觀音寺，你送我一顆明珠，讓我換了銀子補上家裏的窟窿，解了我家中的燃眉之急，這等恩情我已經還不上了。如今姑娘又說讓我去表少爺房裏伺候，可我隻是愚笨的草木之人，爛泥扶不上牆，實在愧對姑娘厚愛。”
??顧紅秩微微一笑，也不再說什麽勸陳嫂的話，心裏卻已經拿定了主意。
??不是她對陳嫂有恩，而是陳嫂對她有恩。
??比起陳嫂昔日的恩情，那一顆珠子隻是身外之物，算得了什麽？當年若沒有陳嫂的女兒闖入她在朱府的院中，她連娘家遭難的事都不會知道；若沒有陳嫂最後來朱府尋她，那她前一世時就真的要做孤魂野鬼了。
??就在陳嫂鬆了一口氣，覺得三姑娘放棄了抬舉她的想法時，忽又聽對方清了清嗓子說：
??“陳嫂，你大女兒如今已十二了吧？”
??陳嫂頗為意外地點頭，不知道三姑娘怎麽又想起她女兒，頓了頓說，“是呢，她上個月剛過完生日，正好十二。”
??“她叫什麽名字？”
??“回姑娘話，因她出生那日漫天彩霞，所以她爹就叫她小霞。”
??“小霞，倒是好名字。”顧紅秩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忽而道，“崇簡房裏剛有兩個大丫鬟到了年紀出去嫁人了，這會子正缺人伺候。長姐和謝姨娘前日裏還說找不著合適的，我跟她們說一聲，讓小霞去吧。”
??聞言，陳嫂先是像被雷劈了一般愣住，然後誠惶誠恐地起身，就要給顧紅秩跪下。細兒眼尖手快地把她攔住，笑道，“嫂子這是做什麽，別動不動就給我們姑娘磕頭，讓人家看了以為姑娘多大的架子。”
??陳嫂的眼眶紅了一圈，她吸了吸鼻子，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雖然五少爺不是太太生的，但府上向來不分嫡庶，老爺和大小姐對兩位少爺都是一視同仁。因此五少爺房裏缺了兩個位置，早被府中上下惦記上了，不知多少人都想把自家女孩兒塞進去，即便將來撈不著通房姨娘的位置，那跟著少爺賺個四五年錦衣玉食的生活，也是不一樣的。
??陳嫂為人老實，在府中沒什麽勢力，像這樣的肥缺她連想都不敢想，隻指望女兒再大一點，也能進內院來做個輕巧些的活計，那就是萬幸了。
??如今三姑娘要幫她家小霞做主，她怎能不高興？三姑娘要她去瑾兒少爺房裏當差，她自認不夠格可以推辭，但她這個當娘的，自然不能為女兒拒了這樁美差，就算小霞那丫頭粗魯沒心眼，她也得應下。
??“仆婦謝過三姑娘大恩大德。”
??待陳嫂千恩萬謝地出去了，細兒把人送走後又折回來，望著坐在閨房裏安靜看書的顧紅秩，有些納悶，“姑娘，你怎麽忽然想起抬舉陳嫂了？”
??顧紅秩含笑道，“這看人的眼光，你還要跟我練練。陳嫂和她女兒都是福星，能旺財旺人呢。”
??細兒更加納悶了，她不記得姑娘什麽時候還會看這個了。隨即又在心中越發敬畏起顧紅秩來，覺得不管怎樣，姑娘都自有一番道理，她隻要跟著姑娘就準沒錯。
??兩日光陰一晃而過。
??顧紅秩在家裏沒有閑著，她先說服長姐把小霞調進顧崇簡房中。
??不料小小年紀就會挑三揀四的顧崇簡看到小霞後，嫌這和他一般大的丫頭又黑又瘦，人也不會來事，像棒槌一樣直楞楞，鬧著要把人退回去。還是顧紅秩過去把他說了一頓，告訴他找人伺候他，隻是照顧他衣食起居，不是讓他欣賞美色誤事的。
??“你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子，要什麽紅袖添香，給我老實讀書！你嫌人家不會來事，人家還嫌你幼稚胡鬧呢。就你那吊兒郎當沒正行的樣，就連你房裏的丫鬟都背地裏笑話你。”
??她還威脅顧崇簡，不許再挑唆著他四哥一起胡鬧，又定下規矩，以後每隔三日她就叫他們來查功課，若是誰學的不好，就罰誰一周不許出門。
??兄弟倆聽了立刻不幹了。他們自幼沒被人這麽嚴厲地管過，再加上顧紅秩又沒比他們年長多少，所以不服。
??顧紅秩知道他們會不服，把臉一板，將兩人帶到家中的祠堂去，讓他們看著列祖列宗和已逝安國公夫人的牌位，當著這些先人的麵說他們隻管玩，不管讀書。
??於是，這倆半大孩子都過意不去了，慚愧地低下頭。
??趁著他們感到愧疚，顧紅秩又趁熱打鐵。
??“別人家都常對子弟說光宗耀祖這四個字。但對你們，父親和姐姐們可曾有過這等厚望？
??父親平日隻說，他不指望你們成材，隻望你們日後不要太荒唐，把安國公府的臉麵丟盡就是。他還說，你們連瑾兒這個六歲小兒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崇樸，崇簡，我今日就問你們，身為顧家子孫，難道你們真就是扶不起來的阿鬥，你們真就比別人家的孩子差？”
??兄弟倆被激出了體內的幾分血性，都挺直了腰板說他們不比任何人家的孩子差，也不會讓父親和姐姐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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