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回來了
顧紅秩知道他們此刻說得響亮，好像鬥誌昂揚，但畢竟是小孩子心性，過不了幾天又要犯老毛病。想讓不願意讀書的人變得願意讀書，哪有這麽容易？要真是她說一番話就能起到脫胎換骨的效果，那這世上就沒有廢材了。
??她不急於一時，她做好了和這倆熊孩子死磕的準備。最後就算是她和他們各自身上都掉幾層皮，她也勢必要把這兩根長歪的樹杈子給擰正。
??這是第一樁大事。
??第二樁大事，是在第二日的夜裏發生的。
??顧紅秩當時本來都安寢了，百靈挑著一盞玲瓏夜燈從外間進來，有些興奮地扒著她的床邊，小聲喚她，“姑娘，是我。”
??細兒今晚也和顧紅秩睡在同一張床上，聞言便撥開繡簾，扶睡在裏麵的顧紅秩起來。百靈放下手中燈盞，欣喜地望著顧紅秩，她眉間眼裏的喜意像是一種芳香馥鬱的氣味，在閨房裏蔓延開來，鑽進了顧紅秩鼻尖心頭。
??“大半夜的這麽興匆匆，可是有什麽大新聞？”顧紅秩心中微動，她明明猜到了什麽，卻又模模糊糊地不敢認。
??“還能是什麽，當然是和姑娘相關的了。”百靈嘴角抿著一抹甜笑，湊過來對細兒道，“你猜方才是什麽人來府上了？”
??“這麽晚了，怎還會有客人登門？”細兒隻覺奇怪，正要說什麽，忽然明白了，捂著嘴偷笑道，“該不會是燕王府的人吧？是燕王府的人來，那定是和姑娘相關的好事了。”
??燭火搖曳，一片明暗之間，兩人都沒看到顧紅秩臉上有些發怔。
??她細細算過時間，從兗州到京城，就算路上走得快些，褚棲月也起碼要在七日後才能回來。
??更何況他這次是要護送淮陽候府的千金上京，即便那位言大小姐騎術高明，也總不可能讓一個將來要做後宮娘娘的大家閨秀日夜勞累，騎馬陪著趕路吧？不僅如此，褚棲月少不得還要多照顧言小姐一些，為了她多在官驛歇息。這樣前後一拖累，再多算七日都是少的。
??所以，即便是燕王府來人，也不會是褚棲月回來了。
??但見百靈一臉喜色，又能是什麽好事？
??就在她心中生出百般猜測之時，便聽百靈脆生生的聲音揭曉謎底，“是燕王殿下提前回來啦。他半夜一回府，就遣人來我們府上給姑娘報信，還帶了口信給我們姑娘，說桃花源的是他已悉數知曉，請姑娘盡管放心。”
??細兒聽了這話，忍不住多看了顧紅秩幾眼。她覺得，燕王殿下待姑娘真好。人人都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那姑娘遇上了殿下，應該不算是嫁錯人了。
??顧紅秩卻隻是垂著眼眸，一聲不吭。就連兩個和她最親近的貼身丫鬟，都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隻等百靈出去歇息了，細兒也在她身旁墜入夢鄉，她仍然半點困意都沒有。
??她反反複複地想，他怎麽回來的這麽快。這一路上，是否一切安好。
??第二日一早，她起得比雞都早。她沒有搖醒身邊睡得正酣的細兒，自己躡手躡腳下了床，換上了外麵穿的衣服，然後就坐在梳妝台前，拿了雕花的檀木梳子緩緩梳起頭來。
??銅鏡映出她朦朧綽約的影子，那些看不真切的波折細漾，就像是三月西湖的水麵泛起漣漪。其實比起西洋鏡，顧紅秩還是更喜歡銅鏡。一是因為銅鏡比西洋鏡更古老，她喜歡古老的東西。二是因為，她覺得一個人的容貌，看不清時往往比看清了更美。
??她望著銅鏡，看不清自己的臉。而她望著褚棲月，他也像是銅鏡映出來的影，美好模糊，讓她看不清，又忍不住為他著迷。但她不會放任自己沉溺在這份朦朧的情愫之中。
??她是一個曾經被溺死過的人，再難沉淪情海。
??可是，今日早上，她還是迫切地期待著能盡快再見他一麵。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她有很多事想和他商量。
??顧紅秩不知道的是，褚棲月也很想盡快見她一麵，而且比她更急切。
??“所以，你就由著她胡鬧，讓她以自身為引？”褚棲月冷著一張俊臉，瞪著低頭挨訓的白宵，聲音越來越響，“本王讓你跟著她，是為了保護她，你怎麽能任由她以身試險？”
??白宵單膝跪地，忠誠而寡言，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說。
??但他不說褚棲月也知道，其實之前桃花源的事怨不得他。自己離京時吩咐過白宵，必要之時他需聽從顧紅秩的命令，一切以她的意願為主。
??所以，白宵在查到那些人蠢蠢欲動，在桃花源的詩會上設局，告知了顧紅秩後，顧紅秩想出了她以自身為餌的法子，他便配合。
??褚棲月沒想到，她會這麽瘋，竟未將她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你起來，這件事不怪你，是本王對你下錯了指令。”褚棲月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怒意說，“本王低估了她的膽量，高估了她的心智。以後若再遇到這種事，你不必聽她的命令，切記第一要緊的，是她的安危。”
??白宵遲疑了一下，他其實想為顧三小姐說幾句話。在他看來她的心智沒有問題，很聰明，而且有勇有謀。但見褚棲月此刻暴跳如雷的模樣，他就知道燕王殿下一定聽不進去。
??褚棲月通過白宵的描述，能想象到在那個院子裏的險境。隻要一想到那枚浸了藥的銀針離她的後脖頸隻有一寸，隻要白宵慢一瞬，銀針的寒芒就會刺入她的肌膚，他就快要瘋了。
??顧紅秩敢拿她自己去賭那銀針上浸的隻是迷藥，但他不敢。
??這個小女子，到底哪來的這麽大的膽子？她知不知道，從聖旨頒布的那一刻起，雖然還未成婚，但她已經是他的燕王妃？她的身子是他的，她憑什麽一拍腦門就去冒這個險？
??若她真有什麽好歹，置他於何地？她又拿什麽來賠他？
??是他才寵著她，太縱容她了。等再見麵時，他定要好生教訓她一頓，讓她明白什麽叫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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