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送她的玉雕
褚棲月心中想的篤定,但等他見到顧紅秩,看到她藏不住殷切神情的嬌俏小臉時,身上的凜凜威風就瞬間熄了大半。驟然見到她,那種感覺就像是餓了好幾日的狼一下子看到肉,飽餐了一頓,然後什麽脾氣都沒有了。
??罷了,先不說她自作主張的事了。事情都發生了,訓她也沒用,以後讓白宵把人看緊就是了。
??寬敞的馬車裏,隻有他們兩人。褚棲月就坐在那裏,他身上有好聞的檀木香味,混著一股獨屬於男子的淡淡熱氣,充斥著整個車廂,讓顧紅秩如坐針氈。
??而他的目光太過灼熱,又讓她紅了臉。她把臉上多餘的情緒都收回心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咳嗽一聲問,“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你不想見到我?”褚棲月見她又變回那副冷淡模樣,心裏剛滅了的火又起來了。他在心中冷哼一聲,覺得顧三小姐甚是別扭。明明多日不見想他了,卻又不肯表露出來。
??難道他是閻王爺,能把她一口吞了?看她這別扭勁,他就渾身難受,有種非得把她給捋順了不可的衝動。
??就在燕王殿下蠢蠢欲動地想要使壞時,卻聽見她小聲地說了一句,“誰說我不想見你。”
??隻這蚊子叫般的一句話,就讓褚棲月又心花怒放。
??他故意裝作沒聽見,湊近了她一些,逗她道,“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顧紅秩斜眼看他近在咫尺的俊臉,忽然覺得這位威名遠播的燕王殿下,也沒傳聞中那麽可怕,有時候倒像是小孩子。但又沒有任何一個孩子,像他這樣俊美,如他這般神色飛揚,那雙極為傳神的鳴鳳眼鋒芒畢露,攝魂奪魄。
??他離得這麽近,都快貼上她了。
??近到她好像能聽見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那有規律的跳動,也牽引著她的心,一下一下,越來越快,越來越響。她渾身緊繃著,像是一根繃到極致的琴弦,馬上就要斷了。
??但她還是苦苦繃著不肯放鬆,因為她知道這根弦要是斷了,一切就再不受她控製了。
??“秩娘,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見。”褚棲月見她不肯說話,在她耳邊柔聲說,“你再說一遍,讓我聽清楚,好不好?”
??他溫熱潮濕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讓她有些手足無措。她暗暗咬牙,告訴自己要鎮定,她不是沒見過世麵的小女孩。
??但是——
??確實太近了。
??她忍無可忍把他推開,氣呼呼道,“我剛才說了什麽,你明明聽到了。”
??這句話說出來,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的語氣竟然那麽像是撒嬌,還是有點委屈似的那種撒嬌。她再一看褚棲月,對方被推開卻毫不生氣,反而笑得更加張揚了。
??這家夥。
??“我是聽見了,但我就是想聽你再說一遍。你不肯說,我就當你是害羞了。”褚棲月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玩意兒,隨手拋了拋,顧紅秩不免盯著他手裏的東西看了一會兒,問,“這是什麽?”
??“是我在兗州弄來的。”褚棲月好像就等著她問,聞言就笑著把手裏的東西塞給她。
??顧紅秩攤開手心,看著那隻有她半個手心大的玉雕小人,有些錯愕地說,“好精巧的手藝,居然能在這麽小的玉材上,雕出一個人來,還雕得這麽細致。這功夫沒個幾十年練不出來吧?”
??真沒想到,兗州還有這樣的玉雕大師。
??“你說對了,這還真是要一輩子才能練出來的手藝,不然本王怎麽看得上呢?”褚棲月彎著一雙笑眼說,“不過雕這塊玉的匠人不是什麽大師,隻是一個擺攤賣藝的白發老翁。他也不覺得他這手功夫有什麽了不起,他說如今隻拿這個謀生,討一口飯吃。”
??顧紅秩聽了卻是搖頭,仔細盯著那玉雕小人,“可他雕得這樣傳神入微,必然在這裏麵投入了畢生精力。能花這麽多心思去做一件事的人,真的隻是為了謀生?”
??她望著這塊玉雕,仿佛親眼看到那位匠師是如何枯坐在燈下,一刀一筆地勾勒每一處細節。
??“你又說對了。”褚棲月仍舊含笑望著她,溫溫柔柔地說,“我和老翁聊了幾句。他說五十年前,他為他的結發妻子雕了第一塊玉,雕的就是他妻子的模樣。
??轉眼五十年過去,他的發妻先他一步離開人世,但他仍然在雕他的模樣。
??你知道嗎,他那個小攤子上,擺了有幾十塊玉雕,那都是五十年裏他雕的,都是按他妻子的模樣。他做這一行有規矩,隻雕他妻子一人,不雕別的人或物,也不管客官願不願意買。因他雕的好,總有愛才的人願意出錢,他才不至於餓死。
??但本王亮出身份,以大周親王之尊軟磨硬泡,才逼他破例了一次,讓他雕下了你的模樣。”
??聞言,顧紅秩微微怔住,然後,她覺得手裏的玉雕變得有些燙手起來。她又拿起玉雕定睛去看,才發現這塊玉上的小人活靈活現,顧盼生輝間真是她的影子。
??偏偏褚棲月還在一旁煽風點火:
??“那位老翁是有情人,本王也是有情人,這雕出來的小玉人,自然也是有情的。”
??許是她一時心裏情緒翻湧,思緒雜亂,結果就說了蠢話:“那位老翁又沒見過我,他怎麽知道我長什麽模樣?”
??“但是本王見過你啊。”
??褚棲月的一雙鳳眼落在她身上,像是生出了鉤子,要將她牢牢勾住,又像是鎖鏈,要把她拴在心尖上。
??顧紅秩避開他的眼,掩飾般撇了下嘴角,“原來殿下在兗州還記得我長什麽樣。”
??聽到她又叫他殿下,褚棲月有些不高興,再一聽她這話裏的意思,竟是有那麽幾分微妙的醋意。他的心情又變好起來,勾著嘴角,“顧三小姐說的這是什麽話,本王身在何處都記得你的模樣。莫說是在兗州,就算是在天涯海角——”
??顧紅秩眼皮一跳,覺得他越說越離譜,忽而也起了逗弄之心,在這時輕喚,“從雲。”
??褚棲月的話頭突兀地頓住,然後他沒了聲音。
??見他沉默,顧紅秩更來精神,又喊了一聲。褚棲月的身形微動,他好像終於回過神,眼裏閃過諸多複雜意味,有入骨的憐愛,也有想要將人按在自己懷裏揉碎了疼的衝動。
??他的喉結微動,正要說什麽,忽聽顧紅秩道,“從雲,我有一事想不通,這回聖上讓你護送淮陽候府千金入京,我算過路程,就算你們腳程再快也得在七日之後才能到京,怎麽你這麽快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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