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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同學姓廖,工作於某機關辦公室,人稱廖主任。跟老周當年的確不是同班,但彼此間共同的熟人不少,聊不幾句也就熟了。


  廖主任此番公關王校長,目的無非是想把自家孩子調進一個所謂快班。似乎到了一個高手如雲的環境中,孩子的成績也就能受到感染,蹭蹭直上不已。就不想這樣還可能會讓那小子少了身在普通班時尚存的自信,幹脆沒勇氣往前追了也說不定。如今這些獨生子,讓他捍衛已有的榮譽或許還有點動力,但讓他披荊斬棘恐怕就很難持久了。


  當然,道理歸道理,但攤到誰身上,也都會一樣的瞎忙活。老周當初為自家少爺,更沒少幹這些徒勞的事。


  此類飯局,王校長顯然經得太多,所以才把老周叫來添點佐料,否則豈不悶得出鳥。也是趕上老周今天想喝點,所以竟毫不介意這種佐料身份。何況廖主任看上去風韻猶存,不由令他在喝過幾輪後,半真半假的說:“當年我怎麽就這麽沒緣分呢,連廖主任這麽優秀的同學都不認識。”


  廖主任則嗔怨道:“哎喲,俺一直都是同學裏的醜小鴨,你周建龍成天忙活著參加競賽拿大獎,哪有功夫來關注俺這些平凡角落。”


  舉座大悅。當今社會,男女間隻有到達這樣放得開收得攏的境界,才有在外麵混的資質。此番真是棋逢對手了,氛圍頓時提升不止一個檔次,賓主頻頻舉杯,相洽甚歡。


  說來說去,話題還是落在孩子身上。老周過來人了,馬上便一再歎息,深刻追悔自己在育子方麵的失敗。廖主任隨即也搶著描述自己的不成功。一時間席上又充滿了自我反省的悲愴。


  “其實啊,如今的孩子最不容易。”老周借著酒勁,不由大發感慨。“這些年我們都知道,50年代那幫人,應該算是很倒黴的一代,長身體碰上自然災害,上學碰上文革,就業碰上下鄉,回城後碰上知識化專業化,到了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又碰上下崗。這些咱就不說他了。然後是60年代和70年代這兩幫人,成了當今社會的中堅力量,幾乎所有的重要位置,都占在他們腳下。接下來,80後這幫人來了。他們的特點是什麽?獨生子,從小光知道被人照顧,全家最好的條件都被他享受著,將來必然獨立生存能力差,很難指望他們去吃苦受罪、開創大業。將來就算考上個大學,畢業後肯定就業難。因為6、70年代這兩幫人,至少在20年內不會退出社會舞台,留給80後的用武之地實在太少了。而這些孩子呢,由於從小習慣了享受,對千兒八百起步的工資又很難看得上眼,結果,怨天尤人,眼高手低,心浮氣燥,就成了他們的必然命運。這還不算他們將來的婚姻家庭,兩個獨生子湊到一塊,吃喝玩樂還問題不大,要過起柴米油鹽的日子來,誰照顧誰?誰遷就誰?麻煩多了去了,我想都不敢想啊。新一代最不幸的人,就是他們了。”


  一片歎息。而且是歇會兒再歎,越歎越沉重。


  廖主任道:“照你這麽說,往後的孩子都是獨生子啊,那90後,00後這些,豈不也同樣的命運嗎?”

  “後麵的又好點了。”老周道,“等90後孩子上大學的時候,由於生育高峰已過,大學又連年擴招,競爭環境就寬鬆多了。而且,盡管同為獨生子,但他們的父母已經不是第一批養獨生子的人,多少也吸收了一些前麵的經驗,不會再一味嬌慣著了。更主要的,在他們的生長過程中,一直耳朵裏灌滿了就業難的聲音,也早已準備好了麵對困境,而不會象80後那樣,突然遭遇大學擴招後的就業難,心理反差太大,鬧不好就能整出點心理障礙和性格缺陷。”


  王校長總結道:“嗯,老周的意思就是,正如50年代出生的一代人,是為共和國建設買單的奉獻一代一樣,80年代出生的這代人,也將是為開放買單的一代,等著他們的不會有太多好事。”


  老周道:“其實我也就瞎說。”


  廖主任卻深為感觸:“你說的太有道理了,我回去真得好好想想。老同學你怎麽這麽有學問,今天真是幸會。”


  老周做感動狀,舉目看向天花板。隨後又是一輪狂飲。


  酒後,老周又躺在洗浴中心的大廳裏,獨自一人。


  方才關於80後孩子的一番理論,說得他自己都感觸良深,這也可算是自我感動吧。


  看看時間還不到11點,便給兒子撥了個電話。這小子肯定還沒睡。


  電話響了好一陣才被接起來,聽那邊嘈雜一片,分明不是宿舍,必為網吧無疑。


  “爸,是你呀,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話音裏不時還夾雜著敲擊鍵盤的聲響。


  “又在打遊戲是吧?都這麽晚了,不會是打算玩一通宵吧?”老周道。


  “哎呀你就別管了,我們剛考完試,別人也都這樣。”


  “小子,”老周歎口氣,仿佛一番語重心長的前奏。


  “哎呀爸你就別說了,回頭我有事再打給你吧。哦對了,我們這裏好些同學都有筆記本電腦,過幾天你來看我的時候,也給我捎一個吧,6000以下的別買啊。”


  老周合上電話,不想說什麽了。這一代隻向往現代享樂的孩子,將來能有多大的創造能力?不敢想。剩下的除了啃老,恐怕便隻有無原則的出賣自己了,譬如那種奮勇下海的女大學生。對了,那次給錢越找的那個,什麽電子商務專業的,叫什麽名來著?誰能擔保,兒子班裏就沒有這樣的女生?說不定還讓他平日眼饞著挺想追上一把呢。


  正想著,電話響了,是沈紅。她又想解釋什麽?莫非她真趕回來了?今晚上再請我到她那兒去過年?老周瞅著手機,一時倒有些猶豫今天要不要給她這個麵子,過了一會兒才接起來。


  “周總,不好意思,”電話裏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我開車出了點事,現在醫院裏。今晚上恐怕不能跟你見麵了。”


  “什麽?出什麽事了?哪個醫院?”老周立即坐直身子,連聲追問。隨後騰身而起,急奔更衣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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