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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紅下了高速後,違規闖紅燈,跟一輛卡車相蹭,車子就地打了個滾。好在車速都不算快,她隻是受了些皮肉傷,最幸運是未破相。不過車子已完全報廢。


  單人病房裏。老周坐在她床前,無言相對,過一會歎息一聲。


  沈紅上半身的一側纏滿了紗布,神色倒很祥和,仿佛一點都不為自己的魯莽而後悔。


  老周攥住她一隻好手,反複揉搓不已。


  “四哥,我那個姊妹兒……”她又想提另個話題,卻被老周立即打斷。


  “不說那事,都過去了,就當沒發生過一樣,啊。而且我想,往後該怎麽做,我們也都明白了。”


  沈紅用力點點頭,隨即眼裏卻泛起點淚花。老周問:“又怎麽了?”


  “我總給你添麻煩,建龍。”


  “你也真有意思,自己都傷成這樣了,還忘不了跟我客氣。再說,你到底打算怎麽稱呼我呀,這一會都換三種叫法了。”


  沈紅破涕一笑:“我最想叫你,老公。”


  老周一閉眼,想我他媽真是多嘴,跟她探討這個幹什麽。


  沈紅的那隻好手也開始不老實起來,在老周身上到處亂摸。老周道:“你別掙破了傷口,不是剛縫上嗎?”


  “沒事,就那麽幾針,什麽都不耽誤。要不然,咱在這裏過個年?”


  “哎喲,姑奶奶,你饒了我吧,這什麽地方啊。”


  “怕什麽,晚上小護士都睡覺了,這是咱的單間。”


  “你還是先養傷吧。沒見過你這麽皮實的,都滿身是血了,還忘不了辦好事。”


  “嘻嘻。”


  幾天後,沈紅就出院了,隻是在身上一些地方留了幾個醒目的疤。她倒半點不在意露在外麵,倒仿佛戴了一串勳章,起碼也是為讓老周隨時能看到。


  此後的日子裏,每到老周快下班時,就有電話打過來:“老公,今晚上幾點來過年呀?”


  但幾次去她那裏,總碰到小蘭,讓老周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小蘭反倒挺大方,招呼聲四哥來了,就關進自己的房間裏,再不出來。老周回頭對沈紅說,她不是因為我,才躲在屋裏不出動靜的吧?連客廳裏的電視都不看了。沈紅說,她才沒那麽多教養呢,肯定早睡了,要不長那麽胖。


  不過,為照顧老周的情緒,沈紅隔長不短也去他那過夜。結果又來了她那一套,看什麽不順眼就給他換新的,後來幹脆連新被褥都給他提去一包。老周隻好威脅道,你要再這樣,我可就不讓你來了。她才消停下來。


  報廢的車子,從保險公司那裏隻得到車價一部分的賠款。但沈紅一點都不在乎,沒過幾天,又開著一輛二手車招搖了起來,說是她老爸的,先用幾天。


  再有朋友間的飯局時,她自然就跟隨老周左右。不用說,引來老徐之類家夥無數調侃。但他們的分寸把握還都是捧場迎合的定位,其實等於一定程度上的認可。所以沈紅更是半點都不害臊,反以自己成了話題中心而頗感得意。

  其實老周很注意一點,就是在這類飯局上,要確保席上既無另外的女人,又無膩友圈之外的人,總之不能過分忘形。帶她吃吃飯,那隻是給個麵子的問題;若公示在大眾麵前,就等於肯定她的移民傾向了。而反過來說,眼下沈紅的小富即安,是把老徐王校長這些人就當成了一般大眾,以為他們對二人關係的接受,就等於在全社會麵前將生米煮成了熟飯。殊不知,這隻是一群狼狽為奸的酒肉朋友而已,你就是叫倆小姐來陪酒,他們也一樣不拿她們當外人。隻有將倆人的雙宿雙飛,展示在那種彼此客客氣氣的外人麵前時,才算是正式的新聞發布。在這一點上,不知她是真不明白,還是大智若愚先裝著糊塗,就將傻大姐路線進行到底了,不信感化不了你周建龍這塊頑石。


  對此,老周盡管還時常琢磨一番,但往往也就在酒色的包圍下,昏昏然飄飄然,無法更多的想下去了。那就先這麽著吧。


  難得有個晚上,老周總算回到了自己住處。又能單獨睡一覺了。


  靠在床上,老周撥通了老馬電話,將近來跟沈紅的事向他匯報了一番。


  “哦,是這樣。”老馬道,“難怪你這陣兒明顯疏遠了組織,原來是被個傻富姐給迷住了。”


  “嗨,誰迷誰呀。”老周都懶得笑。


  “那今天怎麽有空啊?年過多了,開恩讓你積蓄點能量?”


  “她說有生意上的事,到外地去了。”


  “她什麽生意呀?你不也說了,看她不像個做生意的材料嗎?”


  “像不像材料是一回事,人家投不投入又是另一回事唄。”


  “但現在問題是這樣,如果她不是靠自己的生意來賺大錢,那就隻能靠她所謂的老爸,以及離婚分得的哪點財產,才能撐得起今天這樣的消費。而她又不是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了,怎麽可能一邊樂嗬嗬的開著不賺錢的買賣,一邊又沒心沒肺,吃喝玩樂,還倒貼你這個呢?”


  “我哪知道啊,想那麽多幹嘛。”老周顯得挺無奈。


  “你當然想說的是,她是為了感動你,迷上你了,對不對?其實她是否真迷上你了,並不好說,倒是我覺得你,已經被她在很大程度上,至少是打動了,這沒錯吧?”老馬看似悠悠道來,實則步步為營。


  “嗯,繼續說,旁觀者清。”


  “嗨,我說什麽呀,隻能算是,又看見一個不可救藥的人。”老馬倒不往下發揮了,“而且我也沒見過人家,全是胡說八道啊,千萬別往心上去,明兒該過年還是照舊過年。”


  “那你就趕緊來一趟吧,權當是給我長長眼。”


  “沒問題,過兩天就去。”


  撂下電話,老周又點上根煙,有點類似吃飽了撐著的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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