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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點耽誤事啊,老周想。一周時間就耗在他這點吊事上了,真他媽操蛋。盡管,這好歹也算是投資。


  不過這倒也給老周提了醒兒,男女間的忘乎所以實在要不得。說起來,近些年確是把這方麵警惕性放鬆了許多。往往是,隻要女方不要求戴套,男方也就樂得順水推舟,好像女方就該對安全性完全負責,並具有精密的自檢能力,真是掩耳盜鈴,不知死活。


  還是遙想當年,在國內服務業發展的初級階段,小姐們不是太土、沒情調,就是跟黑店狼狽在一起,惦記著宰一刀是一刀,遂導致潛在嫖客們也就望而生畏歇掉一批,搜尋困難憋住一批,淺嚐輒止戒掉一批,真正能時常瀟灑走一回的少之又少,多數人隻好靠傳播些道聽途說的異地豔事聊以滿足。在此種曆史背景下,便導致了今天已不多見的兩種現象:

  一是偶爾碰見個情投意合,或善於花言巧語的小姐,有些炮哥便容易衝動瞎大方,甩手便幾千幾千的給。今天這樣的主兒顯然就很少了。不過,當你在生活中,而不是專業炮房一帶,麵對一個表演十分到位的女人時,倘若沒有過這方麵教訓,恐怕很多男人還是難免會豪興大發、超值奉獻。前陣子老馬在娟兒身上可不就這樣嗎?就不知如今在小蘭這兒又當如何。


  另一現象則是,由於男女雙方的風險意識都比較差,遂出現了一個性病高發時期。這首先是從業的小姐們普遍缺乏專業常識,平日不注重自身免疫,不像今天的許多小姐一樣,定期都前往醫院進行常規檢查,即便對個別熟客給予不戴套的優惠酬賓,也往往能將隱患消滅在萌芽之中。而那時的炮哥們一旦有塊肉摟在懷裏,卻常常一不看氣色,二不進行起碼的目測鑒定,就得寸進尺提出不戴套的要求。對此最常得到的答複是,隻要加錢就行。試想正當那種箭在弦上的火急關頭,哪還有個不願意的。結果,幾天後,街頭電線杆上那些“老軍醫”廣告前麵,便可能又多了一位細心閱讀者。


  真是想不到,在性病如同強奸犯一般,幾乎在人們印象中消失的今天,偶爾還會爆出“錢書記事件”這記猛料。這也說明了另一點,就是當今的大學教育,在綜合素質方麵的培養,還是太欠缺。唉,注意呀,檢點吧,不要像我們的父母官錢書記那樣。


  隻是,這麽事後諸葛亮式的告誡自己,有用嗎?

  哼,扯淡。


  老周信步走在一所大學校園裏。身邊是兒子。


  也是鬼使神差,他忽然有點想兒子了。便抽出半天時間,專程過來一趟,順便也給他送來一台筆記本電腦。


  兒子還那副德行,麵色冷漠,五官輪廓如倔驢。你不先問,他絕不主動跟你搭話。你就是問了,他的回答也是能簡則簡,盡量將用字節省到最低限度。譬如,無論你關心的問題再怎麽複雜、細致、微妙、重要,他嘴裏蹦出的也無非“還行”、“差不多”、“就那樣吧”、“嗯”、“我知道”,乃至於“你早說過了”。


  老周黔驢技窮。想不到自己一世公關英名,竟會在一個混小子麵前無計可施。


  於是轉移視線,不時打量一下身旁來去的女大學生。在校園這種地方,她們的穿戴多以低調的冷灰色為主,但老周還是不禁在想象中將她們換上緊透露服裝,安放在聲色場所,進而再替她們模擬出種種甜膩表情。尤其,眼前越看著漂亮的,在老周想象中,便越像給錢越傳染上病的嫌疑人。真是沒辦法,也許是自己神經上出毛病了吧。不過,她們中去過那種地方的,應該絕非少數。年輕人適應能力強,換個無論什麽環境,很容易就會在行的。如今的這代獨生子,哪有她們不敢幹的?

  將念頭拉回來。他直截了當問兒子:“我跟你媽的事,你都清楚了吧?”


  “這有什麽不清楚的?”兒子道,“你們早該離婚好幾年了吧?大概就瞞著我一個,好像這就不會影響我的學習成績似的。”


  老周苦笑。算了,幹脆別解釋。大人們自以為一番苦心,反倒早讓孩子等得不耐煩了。


  “那你覺著,我們到底有沒有影響你呢?”老周問。


  “幹脆這麽說吧,”兒子這會兒話倒多起來,“你們要是能更早點離的話,我說不定還考個好點的大學呢。”


  “為什麽?”


  “心裏踏實了唄。你瞧你們這些年鬧的,讓我一直不得安生。”


  老周抬頭看天。


  報應啊。年輕時總以為長輩們落伍,如今又總覺得年輕人幼稚。其實誰都不傻。


  遠處球場上在進行著比賽,不時有啦啦隊的歡叫聲。路旁幾個男女學生支個攝像機,裝模作樣在拍片玩,一再扮著種種勾肩搭背的造作舉動。偶爾有個教師模樣的人,低頭匆匆走過,似乎他們在今天的校園裏已完全屬於配角。幾個腰束球衣的男孩人手一瓶可樂,沒心沒肺的拍著球走過。大喇叭裏正播放著一首歌:“……當寂寞越來越多,驕傲越來越少,隻希望有你白頭到老。不要問我過的好不好,我的心事你應該知道。當黑夜越來越長,夢想越來越少,我的春天再到哪裏去找……”老周忽然想起這歌剛在前不久聽過,正待側耳細賞,歌聲卻戛然而止了。


  清早,老周呆坐在辦公室犯傻。門悄悄打開,信步踱進一人,滿臉滄桑,老馬。


  老周嘴裏嘖一聲,盯著老馬。老馬卻也不吱聲,獨自到飲水機那兒摸出個杯子,給自己泡茶,隨後懶懶的倒在沙發上。


  “哪天來的?”老周問。


  “前天。”老馬道。


  老周點頭:“又射幹淨了,來我這放鬆放鬆?”


  老馬翻翻白眼:“她說家裏出點事,一個什麽三叔讓拖拉機給撞了,我就給她點錢,讓她回去了。”


  老周道:“兩天兩夜,也差不多了。不過這段時間裏,天天都得通著熱線,一直在朝思暮想著重逢的這一天吧?”


  老馬一聲長歎:“你說也不知怎麽了,我老馬無論如何也不算嫩哪,怎麽就會完全被她給迷住了呢?而且是多年來沒有過的那種強烈,娟兒都比不上。”


  老周道:“大概,娟兒你隻是把她當成了一個在X市亂漂的半拉雞兒,而小蘭呢,出自我們基層城市,在你眼裏就是個純天然無汙染的綠色村姑了。”


  老馬眼裏直亮,繼而頗有頓足捶胸之意:“沒錯沒錯,旁觀者清。”


  老周丟盒煙給他,倆人無聲的喝了會水。


  “對她往後,有什麽打算?在床上總不能光是連續作戰吧?”老周說著又指點下老馬,極為肯定的說,“就你現在這迷糊樣,肯定不知給她做出多少承諾了。”


  老馬不正麵回答,隻是自顧搖頭,並自語道:“命該有此一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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