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限製了想象力
陰冷的房間裏,詭異的聲音未曾斷絕。
阿凡達膚色的小男孩戴著純黑色的美瞳,機械地推著一具被吊起來晃悠的天線寶寶。
大號玩偶的眼睛已經被扣出來一隻,一眼看過去,滿滿的都是恐怖穀效應。
可惜元芳芳已經欣賞不到這種美景,幹淨利落地昏了過去。
“唉……”
一陣索然無味的歎息,吳奈依靠著衣櫃s伽椰子反關節站立著。
他苦心孤詣在不破壞夢境穩定的前提下設計的綠色健康版《咒怨》居然得不到人賞識。
這令吳奈意識到中文係也是有極限的。
阿凡達的表情在他出現的那一刻變得鐵青了不知道幾分,隻可惜顏料的塗抹,讓它的表情顯得更多幾分滑稽。
“喂喂喂,別衝動啊。你要是顯了本體,這夢境世界絕對崩得稀爛,你媽直接物理性腦死亡。”
吳奈心疼地看著他替學生凹了半天的造型差點被元同學的霸氣外放給裂開。
“哼,那也是她應得的。”
光頭的表情裏,憤恨有餘,怨毒不足。
表麵凶殘,外強中幹,戀母情結石錘。
吳奈在心裏下著定義。
“好了好了,我這也不是為了一次搞定嘛。誰叫我強得離譜偏偏太過慎重呢。”
顧不上和親手把媽嚇厥過去的熊孩子理論,吳奈吃力地鑽著太陽穴,從腦袋裏硬生生抽出隻剩下個荒僻世界的係統殘片。
“霍,我真是嗨到不行了!”
吹了個口哨,吳奈熟練地把2D碎片展開,像是在抖落一片口香糖。
“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車。你媽的心理防備可真重。要不是我這碎片的位階夠高,這拆人腦殼子的活兒還真不好幹。”
旋即,兩個人如鳥投林,飛快地融入到了這片陰間二向箔之中。
這一次,兩人終於看到了自己想看見的畫麵。
……
……
還是那個慘淡的夜晚。
拔刀弑父的少年,暴虐的男人,軟弱的女人,一切都沒變。
隻是這次,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本來以為元永澤會忍不住衝過去幫小元永澤,但光頭表現得異常鎮定。
迎著吳奈費解的表情,淡淡道:
“我為什麽要為了十幾年前的事生氣,怎麽說呢?時間是個庸醫,但的確有用。更何況,搞明白發生了什麽,不是更重要麽?”
在回顧記憶的過程中,其實兩人都有所感覺到一些微妙的錯愕感。
無論怎麽看,都覺得一個半人高的小學生捅死一個五大三粗的成年人,有點離譜。
而後麵一個單親媽媽居然打拚出了個美容院。
再加上被活活逼死的兒子。
每一件事情拿出來講,好像也說得通。
但合在一起,難免古怪。
兩個人觀察著眼前的家庭血腥武打戲碼,吳奈還幻化出個煙鬥和單片眼鏡。
他想過把當柯南的癮頭。
雖然不知道自己適合啥樣的角色,多做嚐試總是好的。與其溫吞水一般慢慢磨合,倒不如動作造作些。
起碼,試錯付出的隻是一些臉麵,收獲的,卻是百分百的快樂和足夠的反饋。
就當吳奈琢磨了半天,想大喊一聲“砸哇路多!”表達他的心情時。
元永澤那頭已經鐵青著臉,一臉憤憤地暫停了這出鬧劇。
吳奈的煙鬥才叼到一半,從他的視角看去,時間被涇渭分明地劃分成了兩半。
餐桌這頭,一切的事物都在飛快的倒放——
“看色眼我給,吃不你,花五好……”
男子不善的眼神逐漸變得平靜,桌子上的飯菜隨著筷子的翻攪越來越多。
小男孩的筆在日記本上不住的劃動,擦去一片又一片的字跡……
而餐桌那頭,一切的事物又被高倍速播放——
男子的拳頭像是壓路機一般擊打著女人。
男孩的鉛筆刀以鬼畜的速度在男子身體裏進出。
女人的臉近乎呆滯,卻隱隱顯出一絲竊喜……
掌控時間,多麽無敵的能力。
可惜,這是個屠龍術。
必須得讓入夢者連續三次踏入陷阱,然後才能奪取他的記憶,凝結成一個可供查看的記憶體。
一個人一生能藏下多少秘密?
一旦被有心人斷章取義,能掀起多少波瀾?
這就是元永澤死後構建出的世界——死無葬身之地。
吳奈這頭剛翻出了元芳芳是怎麽往酒裏加鎮靜類藥物。
元永澤已經情緒波動大到壓抑不住。
整個記憶空間崩裂,碎片橫飛。
被強製彈出之前,吳奈隻憑著餘光,看見血跡斑駁的男人掙紮著逃生,但門……
已經被女人關上了。
……
……
清晨的陽光清冷。
元芳芳從床上醒來。
右手邊的手機正常開啟,顯示時間是早上八點。
床鋪整潔,浴室幹淨,冰箱裏的食材整整齊齊。
客廳的落地窗投射出一大片沒啥溫度的光,靠在沙發上的女人心有餘悸。
渾身酸痛的她感覺昨晚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但卻想不起來了。
搖搖頭,她簡單梳洗了一下,出門。
雖然不知道忘記了什麽,但感覺自己從未有過的輕鬆。
……
……
“我跟你強調了多少次,淡定點,淡定點,你到底怎麽回事。我大費周章搞事,結果不了了之?”
吳奈和元永澤坐在高架橋上,搞笑係擔當的他破天荒發了狠的罵。
元永澤隻是抱著頭,不言語,隻有江麵上轟鳴的雷霆揭露著他的真實心情。
半天,光頭憋出一句:
“皇帝不急,太監急。”
吳奈來了勁兒:
“我就納悶了,你媽這算是蓄意謀殺了吧?且不提這個,你也算是她逼死的吧?你這人,看起來濃眉大眼的,怎麽當起聖母來了?”
氣哼哼地轉過身去,吳奈是真的理解不了這學生的腦回路。
多少家庭以愛之名行殺人之實,虧得有一個受害者,怨氣不散成了個靈體,好不容易機緣巧合有了點本事,結果輕飄飄就算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斯德哥爾摩患者?
看著那女人邁著輕快的步伐出門,吳奈真就是氣不打一處來。
還是忍不住扭頭看一眼這個學生,吳奈覺得該好好教教這個學生,什麽叫社會的險惡。
什麽叫放虎歸山。
一陣壓抑到了極點的啜笑聲傳來。
旋即,轉為了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暢快中透著變態的大笑聲裏,吳奈能明顯感覺到事情的走向和他想的好像不大一樣。
明明眉眼裏含著笑意,但嘴巴卻在下撇,元永澤的表情顯得很是複雜。
忽的湊近,看著吳奈,他壓低了聲音——
“老吳啊,是你太過正常的人生,限製了你對變態的想象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