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十三步
元永澤的步調不緊不慢。
他已經邁過了三重門，向著元芳芳所在的深層夢境進發。
人類的力量，是有極限的。
單純折磨一個貧弱的人類，得到的回報，不會太多。
越是強大的靈魂，折磨起來，給的反饋也越強烈。
他現在想要做的，便是加劇整個深層夢境畸變的速度。
……
……
元芳芳的樣子，已經逐漸變換了形態。
軟弱的四肢，被布滿粘液的觸手取代。
雙眼被摘除，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的皮膚。
呼吸著灼熱而腐朽的空氣，攀爬在血肉蠕動的高樓大廈之間，她敏捷地避過從天而降的灰白色大手。
在這片灰敗的血肉叢林裏，活下去，速度很關鍵。
無論怎麽樣，她都不想死。
無論是變成什麽樣，她都秉持著決心，充滿韌性的活下來。
她能感覺到，這個詭異的世界，在拓展，蔓延，生長。
抽飛了一隻嘶啞的灰綠色爬蟲，汁液濺了她滿臉。她調動著所剩不多的體力，躲進了一處蠕動的廢墟。
……
……
踏上這片被汙染的土地，元永澤眯眯眼，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越往深層處前進，對靈體劇增的壓迫反而讓他可以更加好的適應自己這份難以掌控的力量。
他抬頭望了一眼天空。
猩紅色的世界裏，黑色的太陽普照大地。
這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投影。
入侵不是簡單的事情，得從文化開始。
概念是先行的單位。
而無法被任何人掌控的夢境，那象征著潛意識洪流的存在，也是最好的殖民場所。
這個異化的過程需要時間，但元永澤的做法更加簡單粗暴一些。
他直接打開了一個禁忌的閥門。
現在，那個該死的女人已經是最初的感染體了。
不需要多久，沿著這個端口，病毒就會入侵，蔓延到其他人類的夢境中去。
隻需要一點小小的引導……
轟鳴聲中，三重門裏倒懸的建築在緩緩地下沉。
這是一幢腐爛的學校。
承載了他的惡念。
校服青黑，膨脹，無風自動，好像在索命的水鬼。
光頭低垂著頭，感知著靈體因為激動而顫抖。
他的想法很簡單，把自己的三重門的一部分，安置在此處猩紅世界。然後一點點捕獲那些像元芳芳一般的欺辱過他的人。
折磨他們，讓他們畸變，瘋狂，異化，絕望。
生產大量的信息流，供他獨自享受。
現在，他該加劇這個猩紅世界的畸變了。
……
……
“踏——踏——”
腳步聲在醫院裏有節奏的傳來。
一雙純黑的布鞋，往上是明顯扭曲的腳踝和虯結的小腿肌肉。
隻用前腳掌著地的布鞋主人邁著僵直的步伐前進，含糊不清地聲音從他嘴中發出。
咀嚼著粉筆的他渾身帶著一股殯儀館的味道，周身長著一層綠色的細毛，像是一隻大號的正在搓手的蒼蠅。
一步，
兩步，
三步，
腳步在繼續。
四步，
五步，
六步，
他挪到了病房門口。
七步，
八步，
九步，
他打開門，走到了元芳芳身邊。
像是一隻敏捷的大馬猴，他繞著病床開始嗅聞。
十步，
十一步，
十二步。
腳步走過的地方，蔓延出了枯萎的藤蔓，破敗的雜草。
最後一步，卻沒那麽容易被踏出。
先前提醒吳奈二人的小女孩如臨大敵，不住顫抖的身子卻依舊擋在了黑色布鞋的中年人麵前。
“我勸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自中年人身邊出現的，是一個好整以暇的青年女子。勝券在握的她笑吟吟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
“總是被你這個小老鼠跑了，這次難得鼓起勇氣來麵對你姐姐我了？”
看著眼前這個乖戾的女子，女孩的身體不住顫抖，空洞的眼睛裏既沒有恐懼，也沒有憤怒。
有的隻是說不出的哀傷，和無奈。
“姐——”
她長長地喚了一聲，卻沒多作言語。
女子嗅聞著四周絕望的空氣，露出滿意的神情：
“我聞到了一股同類的味道。”
她塗著深色指甲油的手緩緩探向一臉悲色的妹妹。
“怎麽不教我好好做人了？怎麽不逼逼叨叨些道理了？我親愛的聖母妹妹啊……”
女孩能感覺到那眼前的姐姐裹挾的戾氣，雖然身體本能性的顫抖。但她卻寸步不讓。
“姐姐，到此為止吧，不然，真的回不了頭了。”
聽著盲女的說辭，女子隻覺得可笑。
她用手指著一旁貪婪咀嚼粉筆的活僵，“難不成你想告訴我，哪怕我把自己的老師都給祭煉了，我還是個好女生？”
“姐，有辦法的，真的。相信我一次好嗎？我們一起想辦法，像以前一樣。”
“以前一樣？像以前一樣，我全心全意地相信你，然後你把我給出賣了嗎？”
盲女像是有千言萬語，但是一時被哽住，一言不發。
冷笑的姐姐看著沉默的妹妹：
“你是不是在心裏默哀自己姐姐，想接下來該如何跟被束縛的我交流。”
“踏——踏——”
中年人沒有動作，隻是咧開嘴笑，露出血淋淋的牙床。
空洞的腳步聲卻依舊在有條不紊的響起。
“隻可惜……你的後手太沒用了點。”
一個又一個幹練打扮的人踮著腳，神色麻木。
一步，
兩步，
三步，
……
看著呆若木雞的妹妹，女子心裏醞釀著快意而激動的情緒。她忍不住走上前去，一把拽住眼前妹妹的頭，就往牆上撞！
“我可愛的琳妹妹，看你這副嘴臉我真的是惡心壞了。你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永遠就是對的啊。你有真正可憐你姐姐一回麽？啊！？”
小小的身子像是個破布娃娃一般被擺弄，承受著巨大的撞擊，林依的表情很是痛苦。
“痛苦就對了，你以為你身邊那些臭魚爛蝦能潛伏過來把我怎麽了麽？你不知道姐姐的初戀樂園，可以把周圍一百米任何有敵意的單位偵測到麽？！”
盲女吃力地在地上爬行，姐姐雖然下手狠辣，卻還是留了她一條命的。
她不能死在這裏！
她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蜿蜒的血跡在地上蔓延，姐姐的手上也在剛才的撞擊中沾染了不少血跡。
淺淺舔了一口，她露出了不滿的表情：
“血液的味道太淡了。還不夠痛苦，不夠甜美。”
林依看著眼前姐姐林涵這張貪婪的臉，心中也暗道著“還差一點”。
林涵探過身去，抓向了妹妹的領子，並且從上麵挖下來一顆紐扣。
“是這個小玩意兒讓你有恃無恐的吧，沒有了恐懼的佐料，難怪感覺差點意思。”
看著微型傳聲器被摘走，最後的倚仗消失，林依真的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助。
“對，就是這個表情，我喜歡。”
林涵滿意地舔了舔嘴唇。
遠處的大樓傳來一聲輕響，落在盲女耳裏，卻是雷霆萬鈞。
“你是在等一百米外的狙擊手就位麽？他恐怕已經在上樓的活屍裏了。”
她欣賞著妹妹無助的表情。
“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會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暴露自己的信息啊……我的傻妹妹”
踏——踏——
活屍的步伐有條不紊
十一步，
十二步，
十三步。
整個醫院，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