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三重門
午夜的醫院，脆生生的聲音清楚地傳到吳奈和元永澤邊上。
吳奈一臉狐疑地轉過頭，眼前出現的，是個俏生生的女孩。
“你倆是剛變成靈體麽？怎麽傻愣愣的？快藏起來。”
女孩看他倆沒有動作，急得直跺腳。
“會有人定期過來巡查的，你們肯定不喜歡那種被人抓起來的滋味。”
試探性地看了一眼彼此，兩個靈體之間倒也有些默契。
沒辦法分辨來意，先打一拳，再問問題！
午夜時分能直視靈體的小女孩，再可愛也沒法讓他們有任何想法。
吳奈一記手刀先發製人，攜著風聲，就要劈落。
後發先至的，卻是元永澤散發著黑氣的手掌。
在擊中前的刹那，元永澤用黑氣格住了吳奈的手刀。
沒等他開罵，光頭先指指女孩的眼睛：
“她是瞎子，沒看出來麽？”
麵對氣勢洶洶的攻擊，女孩卻渾然不覺，隻是嘟囔著“不聽好人言”，自顧自地想轉身。
借著微光，吳奈才發現女孩那空洞的瞳孔裏沒有神采可言。
“長了陰陽眼的瞎子？是不是還會算命啊？”
吳奈撇撇嘴。
隻是一耽擱，兩個人注意力回過頭來，發現好端端的女孩卻已經不見了。
“不是……她也是靈體麽？”
吳奈奇了怪了，他想象不出來，為什麽沒在女孩身上感知到同類的氣息。
“影子，”
元永澤感知著周遭的環境，不緊不慢地分析著：
“女孩是有影子的，但身為靈體的我們並不能做到這點。”
確認的確失去女孩蹤影後，他把精力轉移到了元芳芳身上。
看著眼前這個帶給他痛苦的女人，表麵上平靜的元永澤笑得很是壓抑。
“我能感覺到，她正在被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深沉的絕望所包裹著，徒勞地掙紮著，但還是被淹沒。她在直視著一次又一次龐大的恐怖。”
他沉醉地呼吸著，體會著這種熟悉地感覺。
家的溫暖對他來說遙不可期。
失控，絕望，暴怒之流的負麵情緒，才是他最熟悉的伴侶。
崩裂的靈體在慢慢地彌合，黑氣浸染在了其中。慢慢的，轉換出了一抹血色……
吳奈膽戰心驚地看著一切的變化，一切都有失控的感覺。
原定計劃僅僅是教訓家長一頓，然後兩個靈體隨便找個地方，等老師傅的下個電話行動。
結果現在不需要靠冥冥之中的感覺，僅僅憑肉眼，都能感覺出來元永澤逼人的邪氣。
照這個苗頭下去，怕不是得走上什麽奇怪的道路。
吳奈真不敢想象自個兒和一個職業是殺手，精神病人之類的存在朝夕相處是什麽情況。
麻煩！好好的高中生老老實實做廣播體操，刷題備考就完事兒了。
淨整些一看就逆天而行的玩意兒。這一點都不穩。
就在吳奈抓耳撓腮，糾結該怎麽讓這個黑化的光頭迷途知返的時候。
元永澤主動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不夠。”
他索然無味地看著病床上遊離的黑氣。
“質量太低了，這根本不夠。”
轉過來望著吳奈，他的表情很淡定且理所當然：
“把生死簿拿過來，我用一下。”
“你小子昨天差點沒把它給搞裂開，現在還要用？”
吳奈故作生氣，想蒙混過關。
昨天第三重夢境因為元永澤情緒不穩定，控製力下降而崩裂，連帶著作為其臨時通道的生死簿都裂了幾道口子。
雖說不影響使用，畢竟裏頭除了個宣傳片，也就剩下個殘破的係統碎片。
本就是殘次品，何談完整？
不過是他不想作大死的托辭罷了。
雖說老師傅那邊嚷嚷著這屆驅魔人不行，但他不覺得幾十億人堆不出一些狠人。
殺人不過頭點地，虐殺屬實不好。更何況還是在醫院逮著一個人死命薅羊毛。
想象一下，伽椰子能通過嚇人來升級。然後樂此不疲，變成肝帝。尤其是對某個觀眾情有獨鍾，早上中午晚上三波無死角搞你心態。
換誰不爆炸？
“哦。”
光頭的反應很平靜，但手上的動作卻不停。
吳奈能明顯感覺到死無葬身之地展開的波動。
黑氣的補充，讓這個勉強穩固的爛尾樓世界變換了形狀。
斷裂的高架橋逐漸傾倒，接通河麵。
幽深的水底，是一處腐爛的農家院落。
濺血的日記本喋喋狂笑，像是海底的醜陋蛾子，撲騰著肥大的翅膀。
院落中間的天井處，仰望天空，是一處倒懸的建築。
浮腫的校服們其中浮沉，像是在發酵。
吳奈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悖亂，隻覺得整個人都失去了對世界正確的感知，天旋地轉，站不穩跟腳。
“吳老師，謝謝你給我的靈感。”
大地在傾倒，倒騰起來的泥沙親吻著吳奈的身體，他感覺自己被重重地壓製在了水底。
在閉上眼之前，吳奈隱約間，看見了一顆黑色的太陽。
看著昏迷的吳奈，元永澤臉色閃過異樣的蒼白。
以他的能力，強行展開死無葬身之地的二階段——三重門，還是有些困難。
是吳奈借助係統殘片，配合入夢，給了他靈感。在三層夢境中的穿越，讓他對夢境的結構有了新的認識。
其實早在第一次，吳奈和他回溯記憶的時候，他大概就已經知道究竟怎麽回事了。
之所以要配合吳奈扯犢子，隻是因為他覬覦這個不著調的老師手頭的資源。
可惜自己死無葬身之地是基於記憶展開的世界，被竊取了部分核心權限。
否則單單是盜版克蘇魯軟件那一關，就可以陰死這個幸運的家夥。
單純的提升一些力量，無非是日積月累的水墨功夫。
他變強，吳奈也在變強。
雖然不明白吳奈的靈體邏輯，但他能感覺到，這個不著調的人也有著巨大的潛力，並且實現著轉化。
他的第一序列邏輯，是複仇。
隻要執行和複仇有關的任務，他就可以成長。
他之所以要在第三重夢境崩潰，是因為讓該死的女人陷入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處境中去。
深層夢境崩壞，本來隻會切割掉部分回憶。
可他有心保留的克蘇魯盜版軟件殘骸，卻也趁著這個空當，黑入了其中。
折磨
這是他第二序列的邏輯關鍵。
死亡是一個輕鬆的工作。
所以必須通過複雜而繁瑣的手續，給予被複仇者，足夠的痛苦。
哪怕……
替人世間，沾染汙穢。
元永澤的步伐有些蹣跚。
他吃力地走。
頂著巨大的水壓。
吳奈占據的權限有點多。
哪怕展開了三重門，壓製了吳奈下意識反抗下大部分的內存占用。但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光頭兄貴感覺自己的反應速度明顯下降了兩個檔次，這是內存不夠的直接體現。
二階展開的強大力量占據著他的靈體。
巨大，淵博，沉鬱。
他現在得循著開好的暗門，通往第三重夢境。
水底。
蠕動的黑色流體變換成不同的形狀。
吳奈的靈體沉淪。
本不該有的手機鈴聲，突兀地在這片死無葬身之地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