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地獄無門
原本遲緩複蘇的血肉都市迅速加快演化的速度。
大片大片的軟體動物從天而降，沉睡的巨人開始複蘇，發出嘶啞的咆哮。
嘔啞嘲哳的狐腔詭調從中年怪人皸裂的嘴唇裏蹦出來，踮起的腳上青黑色的血管暴起，畸形的小腿肌肉上布滿了油綠色的毛發。
他邁出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元永澤的胸口上，讓這個光頭青年的胸口都悶悸不堪。
“我的誠意還夠吧？弟弟，我這可是在幫你加速進程呢。”
笑吟吟的林涵陶醉地伸出靈活的舌頭，攪動著空氣，汲取著蘊藏其中的情緒滋味。
“唔……質量果然高多了，這種充實的感覺，嗯……是烤牛尾的味道，不過有些發苦。看來火候還得再調整一下。”
虛張著塗抹深色指甲油的手有五指，略帶著興奮的喘息聲，接著從小拇指開始，無名指，中指……都開始依次劃過花一樣的痕跡，緩慢而有力。
尖銳的指甲狠狠刻進掌心，渾然不覺順著指縫流下的淅淅瀝瀝的血液，林涵盯著自己光潔的手背，笑容愈發邪性。
遠處拔地而起的巨人大廈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整個建築都像融化的蠟燭一般傾頹了下去，高溫的蒸汽把整個建築都變成了扒皮的牛蛙一般不住痙攣而猙獰的樣貌。
“我能感覺到這個世界……嗯……喔……並非真實的存在。更像是情緒的聚集體，是一顆有待成熟的果實。
很久沒吃到合格的食糧了，貧瘠的靈魂滋味像是粉筆灰一樣難以下咽。
我真的迫不及待要催熟它啊。”
興奮的女子感覺到自己的濕潤，整個人都被包裹在了豐富而多層次的溫暖裏。
這裏是情緒最赤裸的展現，是一個高維位麵的投影，她能感覺到在無法觸及的遠處，隱隱流動的半膠質液體裏，有森冷的目光在注視她。
元永澤身後的猩紅色天幕上，倒懸的學校投影不住地重複著從凝實到虛幻，再從虛幻到凝實的變化。
臨近進階的三重門帶給他的，除了巨大的壓迫力，還有難以掌控的，可以說是現階段最大的破壞力。
甚至在他真正站穩了二階展開的位階，他恐怕單純的破壞力上也比不得現在。
眾所周知，想要跨越階級，麵臨的壓力不僅僅有上層的打壓，還有下層的拉胯。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這不過是美化的說法。
實際上，是你得先帶雞犬升天，才有得道的契機。
元永澤的心氣太高，演化出了一個架構完整，潛力大有可為的三重門。
那麽代價便是在進階的時候得為深厚的潛力買單。
自己玩兒後期陣容就別怪被人摁著頭在前期血入。
林涵抬起頭，看著明滅不定的學校虛影，吃吃的笑了。
“不愧是能溝通上界外存在的人啊，自己的靈體世界架構的層次都那麽分明。不像你姐姐我，到現在都對自己的二階能力不太理解呢。”
表情雖然帶著笑意，但說出來的話卻足夠冷酷：
“可是再強力的靈域展開，也得有安穩發育的環境才是……倒不如這枚桃子先給我摘了去，待我鞏固好自己的二階靈域，再替你謀劃，你意下如何？”
中年怪人步子的邁動都帶著極大的環境影響能力。
前幾步邁出，整個深層夢境的基礎架構就開始鬆動。
等邁出第九步的時候，隱隱已經把深層夢境催生成了一個極其成熟的果實。
畸變的力量席卷下的世界，猩紅色的有如血肉實質的霧氣再退散。取而代之的是覆蓋著天穹，雜糅著膿黃色的酸奶狀流體。
倘若從界外鳥瞰此界，附著在龍靈區深層架構外的它，像是一顆堅韌不拔，驍勇善戰，還在隱隱膨脹的聚合型痤瘡，一旦被戳破，裹挾的精神汙染甚至會滲進地脈，遺毒後人。
“必須承認，我的確看起來操之過急了一些。”
光頭略顯粗啞的聲線裏還有著不適感，可吐字依舊清晰。
他略帶遺憾地看著身後巨大的學校投影，裏麵青黑色的校服腫脹，愈發靈動起來，正在飛速地汲取著負麵能量成長起來。
隻需要再給他一些時間就好……
隻可惜……沒有如果。
任何事情，謀定而後動是大方向上正確的廢話。
風險和收益是一對雙生子，想要謀取溢出的機遇，那必然會迎來難以預料的危機。
但人力有所窮盡，卻也能留有後手。
在好與壞之間做選擇，著實是巨大卻簡單的決定。
在壞與壞之間糾結，才是考驗人覺悟的時候。
他自信在這方麵，自己並不會輸給任何人。
“逃避可恥，但真的很有效。人的成長，可以是不斷戰勝自己不成熟的過去。但也可以是選擇避重就輕，你說呢？我親愛的吳老師。”
光頭長長地歎息著，眼睛望向了學校方向。
伴隨著他的歎息，巨大的倒懸建築在折磨人的撕裂聲中痛苦地傾覆。巨量的建築垃圾從天而降，單薄的天穹下，一手夾一個人的吳奈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顯得格外紮眼。
“我說我就是路過，你信不？”
吳奈深深地吸了一口汙濁的空氣，由於夾著兩個人，不方便攤手，他兩條腿八字撇開，努力做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你愛咋咋地的樣子。
“我信……嗬嗬嗬。你真是我最好的老師，接下來的過程可能有點痛，麻煩你忍受一下。”
直到這番話落到吳奈耳朵裏，元永澤無情的鐵手已經從怪人嶙峋的胸膛裏抽出。
灰白的缺乏生氣的心髒在他手中頑強地跳動著，光頭緩緩發力，牙酸的擠壓聲刺的人生疼。
笑吟吟的女子變了臉色，她不敢相信之前還動作緩慢的高中生突然爆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高速。
一聲突破人類聽覺範疇的尖銳嘶鳴從她口中發出，被洞穿心髒的活僵來不及再蓄勢，迅速踏出三步。
伴隨著三步跨出，整個畸變的世界更是陷入到了癲狂之中。所有的靈魂潛力都被殘酷地榨取，貢獻給深層夢境，醞釀出一朵血肉之花。
“我能在你身上體會到一種很混亂的執念，你看似輕鬆寫意，其實自己的靈域之間都存在著駁斥關係。”
元永澤看著林涵，這個一手攪亂他布局的女子。
“連自己要什麽都認識不清楚，作為被混亂的自我綁架的奴仆，搞起破壞來的確有一套，但終究是外強中幹。”
猩紅色的迷霧倒卷天穹，嵐光穿空，塗抹出層層疊疊的空白領域，隨後便被迷霧占據。
傾頹的畸變建築在凝固，變成血肉的山脈，蒸騰的熱氣像是鯨魚低聲轟鳴的產物。
深層夢境趨於穩定，活僵踮起的腳尖放下，嘔吐出蠕動著的大大小小的粉筆，像是一副刻奇的抽象畫作。
怪人轉身朝著林涵撲去，打成一團，怒吼和尖叫交相輝映。
元永澤似笑非笑，看著吳奈：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吳老師，你可真是超出我的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