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陳友諒
若雪的心中始終被一個問題困惑著：國公爺為何要和她聊這些大事？古代的皇帝不是都規定後宮不可幹政嗎？
??其實，對朱元璋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和誰交談，不管是男還是女，是妻還是妾，是大臣還是後妃，隻要誰能幫自己打開思路，能讓自己從交談中獲益，他便喜歡和誰交談；誰能幫自己解決實際的問題，他便願意和誰推心置腹；誰能解開自己心中的迷惑，他便願意讓這人指點迷津。
??在和對手的生死搏鬥中，他不希望被任何東西捆住手腳，在強大的對手麵前，隻有激發一切潛力，才能博得一線生機。
??元至正十二年（公元1362年）八月，陳友諒的部將熊天瑞突襲吉安，吉安守將孫本立一邊應戰，一邊派元帥曾萬中走小路去應天告急。
??朱元璋收到消息後，連忙給文正下令，讓他速去救援，可是援軍出發之前吉安已經失陷，隻能伺機而動。
??察罕帖木兒遇刺後，朱元璋來自北方的壓力得到暫時緩解，他一邊打定主意不投降元朝，一邊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了陳友諒身上。
??陳友諒趁著朱元璋因頻繁的叛亂而焦頭爛額之際，先後派兵襲擊安慶、吉安，很可能他還會對其他城池下手。
??所以，朱元璋打算和諸將商量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在商議之前，他想和若雪聊一聊陳友諒。
??晚上，在聽雨軒，朱元璋讓若雪取出陳友諒的資料。
??若雪現在有些習慣了和國公爺這樣聊天，至少可以多一個他願意和自己在一起的理由，否則就算生活在府裏，也難免不像外室胡氏那樣孤苦。
??雖然若雪更喜歡草藥、植物、美食，可是她依然花了很多精力去讀懂劄記上的內容和國公爺收集來的各種資料。盡管若雪喜歡讀小說，喜歡各種天馬行空的故事，可是當她讀這些資料時，她知道這不是離奇的故事，不是虛構的小說，是很多人真實的人生，這讓她如何也輕鬆不起來。
??“陳友諒小時候讀過書，比咱有知識”，國公爺說。
??若雪知道這是要開始聊陳友諒了。
??“那是以前”，若雪已經學會以委婉、不著痕跡地方式時而拍拍馬屁，這樣確實能給自己帶來很多好處，比如可以讓棣兒在自己身邊多留一會兒，可以讓木槿仍舊每日回聽雨軒，他時不時帶回一些首飾，然後若雪可以拿這些首飾給乳母、木槿，改善她們的生活。
??若雪這句恭維話完全發自內心，國公爺很受用。
??“陳友諒曾當過縣吏，不愁吃穿，不像咱，隻能到處化緣”，國公爺眼睛濕潤了，又想起了無比艱辛的往事。
??“他想成就一番事業”，若雪說。
??國公爺點點頭，“咱使盡全身的勁兒，隻是為了活下去”。
??“想建功立業，難免會心急”，若雪回答。
??越是定下一個很大的目標，越是難以堅持下去，為什麽呢？遠大誌向的實現是一個緩慢而長期的過程，努力了很久，似乎毫無起色，不如定一個簡單而明確的小目標，每天取得點滴進步，讓自己心裏踏實而有成就感。
??“陳友諒從小在水上長大，和他在水上決戰咱不占優勢”，國公爺接著說，似乎有意想考考若雪，看她怎麽回答。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當年赤壁之戰，曹操的兵力也很強”，若雪說。
??國公爺連連點頭，“有道理，有道理”。
??得到誇獎，若雪不再繼續說，言多必失，她已經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她開始琢磨鮮核桃為什麽這麽好吃，鮮嫩脆甜，拿起幾塊放進嘴裏，稍稍咀嚼，香氣便瞬間溢滿口腔。
??思索良久，國公爺說，“陳友諒誌向遠大，誌驕好生事，他會抓住一切機會來攻咱們。若是咱們攻打張士誠，陳友諒必然傾巢出動，讓咱們腹背受敵，疲於應付，還是得先對付陳友諒”。
??見他做出了決定，若雪起身下炕，打算給他按摩，他擺了擺手，沒動，可能是想再讀會兒書。
??“有人給陳友諒看過祖墳，說他日後必將富貴”，國公爺說。
??難道聊天還沒結束，若雪重新坐下，說：“國公爺的麵相貴不可言”。
??這句話是郭英的父親郭山甫說的。郭山甫善於相麵，國公爺多年前回家鄉招兵，路過他家，郭山甫見到國公爺後頓時大驚，說“主公的相貌貴不可言”，隨後對自己的兒子郭興、郭英說，“你們跟著他，以後必能封侯”。
??於是郭山甫讓自己的兩個兒子全都跟隨國公爺渡江，郭興是郭英的哥哥。
??見若雪這樣乖巧、會說話，朱元璋心裏怪怪地，其實他更喜歡聽真話，而不是投其所好，特意說些自己愛聽的話。
??於是朱元璋主動跟若雪提起邵榮，想看看她是什麽表情，想讓她恢複到對自己真誠如初的狀態。
??“為何不問邵榮？”朱元璋問。
??若雪很意外，她沒想到國公爺會提起邵榮，她以為這是他們聊天的禁區。而且，如論她的看法如何，國公爺都不會因為她改變決定。
??“他怎麽樣了？”若雪低聲問。邵榮不是她的朋友，之所以這樣問隻因為她在意國公爺是什麽樣的人，可是她也說不清究竟國公爺如何處置邵榮，才能恰好符合她心中的國公爺形象。
??國公爺歎了口氣，沒說話，他隻是希望和若雪保持著真誠的溝通，而不是敷衍應付。
??若雪明明想知道國公爺是如何處置邵榮，可是她卻不問，她怕觸怒國公爺。她的這種害怕本身就是一種疏遠。
??也許，很多朋友之間漸行漸遠恰恰是因為很多話不能說了。
??“你以為呢？”國公爺反問。
??若雪沒想過這個問題，太沉重，她本能地避開這樣的問題。
??夫人十分清楚丈夫的真實形象，卻仍然深愛著他，所以在夫人麵前，朱元璋總是很輕鬆。
??而在若雪這裏，他往往有意無意地維護、或者說打造一種形象，去符合若雪的心裏預期，這讓他心裏隱隱有些不快。
??若雪沒有出聲，隻是走過去靜靜地摟住他，很長時間沒這樣靠在他胸前，數他的心跳了，她何嚐不想恢複以往的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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