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失落
這天上午，朱元璋在議事廳召集諸將，商量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劉伯溫也在場。自從回到應天後，他感覺上位的態度有些變化，不再像先前那般和他形影不離，很多事情不再事先征求他的意見，比如今天的討論，他事先並不知情。
??通常情況下，上位召集將領討論前，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
??劉伯溫像往常一樣形單影隻地坐在椅子上，快速回憶自己的行為。
??上位派禮官護送劉伯溫回鄉葬母，正好趕上苗軍叛亂，金華的守將胡大海、處州的守將耿再成被殺害，浙東震動，衢州的苗軍也打算舉兵響應，守將夏毅驚惶失措，劉伯溫進城後，幫忙告諭安撫各下屬縣邑，又與平章邵榮等人謀劃奪回處州，平定叛亂。
??方國珍素來畏懼劉伯溫，寫信來吊唁，劉伯溫向他宣示上位的威勢德望，方國珍於是派人進獻財物。
??上位曾數次寫信派人送到劉伯溫家，詢問他對一些軍政大事的看法，劉伯溫逐一回答，並無不妥。
??“叫大家過來，是想商量一下，咱們下一步打哪兒？有什麽想法，兄弟們都說說“。
??見朱元璋開口說話，諸將紛紛停止談論，劉伯溫也瞬間回神。
??馮勝第一個站出來說：“上位，末將以為可以先打張士誠，蘇湖地區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奪取了浙西，咱們以後的糧草再也不用發愁了”。
??朱元璋不置可否，隻是問：“別人呢？”
??康茂才起身拱手道：“上位，張士誠離咱們近，陳友諒離得比較遠，如果先攻擊陳友諒，張士誠有可能趁機偷襲我們的後方”。
??康茂才此時已升至帳前總製親軍副都指揮使，統領親兵，是馮勝的副將。前一年，他跟隨朱元璋征討陳友諒，在攻克安慶、江州的過程中均立下戰功。陳友諒逃亡武昌後，康茂才又先後攻下蘄州、興國、漢陽，然後順流而下，攻克黃梅寨，奪取瑞昌，擊敗陳友諒的部將八指揮，招降士卒二萬人。
??邵榮案中，康茂才堅定地支持朱元璋，越發被朱元璋看重。
??常遇春隨後也站出來說，“哥，咱們先消滅張士誠，回頭再收拾陳友諒”。
??前不久，常遇春能單獨勸說朱元璋處置邵榮，足見他的舉足輕重。如果是朱元璋授意他這樣做的，可以充分說明朱元璋對他的信任，即便不是朱元璋授意的，他唱白臉，朱元璋唱紅臉，為朱元璋在眾將士麵前留足了重感情的印象，最終朱元璋權衡利弊，采納了他的意見，而這支隊伍的凝聚力也大大增強。
??朱元璋仍未表態，“還有呢？”
??廖永忠起身拱手道：“上位，咱聽上位的”。
??這話相當於沒說，不過朱元璋還是笑了，“張士誠和陳友諒這兩個人，咱仔細琢磨了一下，陳友諒剽而輕，其誌驕；張士誠狡而懦，器量小。誌驕則好生事，器小則無遠圖。若先攻張士誠，則陳友諒必傾巢出動，咱疲於應敵，難以取勝；先攻陳友諒，張士誠必定不會派兵出姑蘇、支援陳友諒。”
??廖永忠的兄長廖永安此時還關在張士誠的水牢裏，廖永忠比誰都想早日消滅張士誠，救出三哥，可是他卻鼎力支持朱元璋的決定，不催促朱元璋攻打張士誠，這份忠心，朱元璋自然十分感動。
??而且，在邵榮案中，廖永忠作為巢湖水軍的頭領，堅決站在朱元璋一邊，給朱元璋增添了不少底氣。巢湖舟師是朱元璋麾下最早、也是最主要的水上武裝力量，江南水路多，無論是在與陳友諒的對決中，還是與張士誠的較量中，巢湖舟師的鼎力支持都是不可或缺的。
??朱元璋說完，諸將紛紛表示“聽上位的”，於是這支隊伍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就這樣確定下來，整個過程中，劉伯溫未發一言，因為根本沒有找到合適的空隙發言，朱元璋成竹在胸，早就想好了對策，名義上是和諸將商議，實際上是把自己的決定以這樣的方式告訴諸將。
??上位的學習速度真是驚人，劉伯溫不由得心中感歎。
??朱元璋的決定與劉伯溫的想法不謀而合，最重要的還不是這個，而是朱元璋不僅判斷準確，而且他對於自己的決定有著充足的信心，這一點是最難得的，他開始脫離劉伯溫的影響，獨立做出判斷。
??可以把劉伯溫比作一個謀略供應商，而且有些謀略隻有劉伯溫能提出來，隻此一家，別無分店，而朱元璋近些天一直在做的便是降低對這個獨家供應商的依賴程度，他開始自己生產這種商品。
??若雪多日來陪著國公爺聊天的效果已經初步顯現。
??雖然劉伯溫一直忠心耿耿，盡心輔佐，可是他畢竟已經五十歲，比朱元璋大十七歲，三個臭皮匠，能頂一個諸葛亮，正確的決策離不開分析問題的思路和信息的收集，而在信息收集方麵，朱元璋占據著絕對優勢，他需要學習和鍛煉的是增加知識儲備，掌握劉伯溫分析問題的思路。
??長時間以來劉伯溫隨侍在側，隨侍隨地對一些問題發表看法，朱元璋在潛移默化中受益良多，而且他一直在有意地分析、總結。
??而且，不過於依賴某一位謀士還有另一個好處，那便是保持威嚴，讓文臣武將懂得天威難測。
??朱元璋當然注意到了劉伯溫的失落，諸將退下後，他特意給劉先生倒了杯茶：“咱剛才的決定，劉先生以為如何？”
??劉伯溫起身拱手道：“上位英明，遠非臣所能及“。
??朱元璋連忙讓他坐下，“先生，不必如此，元璋還有很多事情要請教先生”。
??喝了口茶，他忽然問，“以先生之間，若雪還能否恢複記憶？”關於這個問題，他也曾私下問過戴醫生，可是戴醫生也無法給出準確答複。劉伯溫博學多才，他想問問劉先生的看法。
??劉伯溫回答：“元氣是世間萬物的根源，保持身體康健無外乎固本培元，生命健而有力，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晚上，回到聽雨軒，若雪正在認真整理陳友諒的資料，朱元璋心裏不由得一動，若雪本不喜歡這些，可是為了自己，她仍然願意花心思去琢磨。
??無論花多大代價，定要讓她恢複健康，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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