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醫病
賀府內,謝佩環和幾個家仆剛從蕖華苑出來,就看見賀琅姝帶著一個陌生男子快步走來。幾人迎麵相逢,賀琅姝先行施禮,謝佩環緊接著就張口問道,“姝兒,這位是……?”
??“娘,這位是盛平觀範道士。”
??謝佩環眼色登得肅穆了幾分,拉過賀琅姝的手,走到一邊,“姝兒,你怎麽敢帶道士回家?被你爹知道了準要生氣。”
??“娘,我也不想的。可自從那個九畹昏迷不醒後,北溪哥哥就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我當下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爹今日在店裏,就讓這個道士看上一眼,死馬當作活馬醫。”
??謝佩環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行吧,阿蒙,你先去門口守著,老爺回來,立即進來稟報。”
??“是,夫人。”
??吩咐完家仆,謝佩環又看向範孝冬,微微一笑,“範道士,久仰大名,裏麵請吧。”簡單寒暄一句,她便領著範孝冬走進蕖華苑,去往九畹的房間。
??傅北溪依然守在床頭,對著床上躺著的女子說著話,聲音輕淺。
??“北溪,你守了一夜,歇一會兒吧。姝兒特意為九畹姑娘請了一個得道的道士來看看她。”
??傅北溪聞言回首,清澈的眼眸布滿血絲,他已經一日沒閉眼了。謝佩環身旁的賀琅姝望著他,神色又心疼又委屈。在賀琅姝的身後,是一個個子小小的男人。雖然他貌不驚人,但那身古怪奇異的扮相無形中加深了他人的印象。
??“範大仙。”傅北溪愣了好一會兒,而後臉上仿佛露出一點慶幸的笑容。
??“範大仙?”賀琅姝回眸盯著範孝冬,傅北溪竟然和這個臭道士認識,難不成那個荷包真是北溪哥哥給他的?
??這不是那個女妖的朋友嗎?範孝冬打量了傅北溪一眼,又聽耳邊賀琅姝質問他道,“你不是個道士嗎?北溪哥哥為何叫你大仙?”
??“嗬嗬,賀小姐有所不知。”範孝冬臉上擠出一道官方笑容,風輕雲淡地解釋道,“本仙在凡塵曆練,便以道士身份自居,以免造成混亂。那日與這位公子的朋友有緣,這才透露了仙家身份。”
??“原來是大仙駕到,請恕民婦招待不周。”
??“賀夫人不必多禮。”
??“範大仙,你快看看九畹姑娘吧。”
??“九畹……”範孝冬心中喃喃道,是上回那個女妖,原來是攀上賀府高枝,怪不得底氣這般足。不過轉念一想,這女妖還真是他的搖錢樹啊!
??“我先把把脈吧。”
??“這邊。”傅北溪把範孝冬領到床邊,範孝冬緩緩坐下,為九畹把脈,她的氣息平穩,妖氣四溢,根本沒有毛病啊,該不會是故意裝昏求同情吧?
??“範大仙,如何?”
??“稍等。”範孝冬自信滿滿地從摘下帽子,裏麵竟然藏著一道符,黃底赤字,他把它貼在九畹的臉上,“我今天就讓你妖態畢露!正一正我的仙家身份!以後有了賀府這個靠山,混跡木槿城就更吃香了。”
??這麽想著,範孝冬靜心念咒,但是九畹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範孝冬表情一呆,仿佛不敢相信雙眼所見,要知道這是他壓帽底的寶貝符咒啊!於是,他又念了一遍咒語,但睜開眼,結果還是一樣。
??“大仙,為何不用宮心珠?”
??範孝冬瞟了一眼傅北溪,輕輕搖了搖頭,“九畹姑娘氣息尚存,宮心珠於她,發揮不了用處。”
??“那大仙可有他法?”
??“我就說你是個小賊,還裝什麽大仙!”
??“醫人需要靜心,你們全圍在這兒,對九畹姑娘的病情隻能是有害無益。”
??“好了。”謝佩環輕輕拍了一下傅北溪的肩膀,又拉過賀琅姝的手,然後衝著範孝冬禮貌說道,“範大仙,您慢慢醫治,我們在堂外等您。”
??“嗯。”範孝冬緩緩應道,但轉過身那刻,頓時麵目糾結,小腦袋瓜子飛速運轉,已經開始想法子給自己找後路了。
??***
??舜華老街上,一位頭戴箬笠、身著蓑衣的男子停在栗香鋪旁一個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立碑前,輕聲喚道,“土地公。”
??不出片刻,立碑前顯現出一個光溜溜的腦袋,男子慈眉善目,臉頰紅紅,天生帶一副憨相。
??“小仙不知少司君駕到,有失遠迎。”
??“無礙。”
??“不知少司君找小仙所為何事?”
??“近日木槿城可有什麽生麵孔?”
??“生麵孔?”土地公眯眼思索了好久,突然靈光一閃,抬頭盯著旁邊的金字招牌,嘻嘻一笑,“還真有一個,眉目清明,天真爛漫,吃個炒板栗都開心得不得了!”說著,土地公摸了摸腦門,前兩日他的頭還被她冷不丁地砸了一下呢!
??“你可知她留宿何處?”
??“她往賀府去了。”
??“多謝土地公。”
??“少司君不要客氣,以後空閑在天帝麵前替小仙美言幾句就行,嘿嘿。”話音未落,腦袋瓜子就飄來有冰涼涼的細雨,他無辜地向遠處望去,少司君已經飄然遠去。
??沒有他的仙氣庇護,還是得撐傘呐!
??土地公默默變出一把油紙傘,撐了開來,繼續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這凡間的繁華熱鬧與零碎瑣事。
??***
??“夫人,門外有一名叫容修的公子求見。”家仆阿蒙恭恭謹謹地稟告道。
??“容修。”屋內的範孝冬聞言先是一驚,又是一喜,真是連老天爺都站在他的那側。
??“賀夫人,容修是我多年摯友,醫術了得,方才是我用了傳音咒喚他過來的。九畹姑娘的病,有了他,絕對藥到病除。”
??“原來是範大仙的朋友,快請!”
??“是,夫人。”家仆阿蒙趕緊出苑去迎容修入府。
??外麵煙雨蒙蒙,容修跟在疾步匆匆的家仆阿蒙之後,緩緩而至。他頭戴箬笠,身上披著蓑衣。天藍色立領,對襟,門襟有五個藍色紐約,下擺寬鬆,線條流利。
??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落在他的身上。
??進屋後,容修摘下箬笠,取下蓑衣,由一旁的丫鬟收管。眾人隻見他的頭上束著一根月白發帶,一襲藍衣加身,翩然出塵。還有他那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深邃而高貴,讓人不敢過久注視。
??丫鬟接過蓑衣時不覺一怔,一般蓑衣都是由油綢製成,可是他的蓑衣卻是絲錦料子,光滑細膩,而且上麵還不沾一滴雨水。正抬眸端摩,卻也如眾人一般,被容修的出塵氣質愰到,不覺垂下眼瞼,方才注意到他的腰間佩帶著一隻惟妙惟肖的玉琥,肌體壯碩,呈蹲臥狀,四肢彎曲前伸,腳爪銳利如鉤,尾巴微微上揚。再細看它的表情,張口露齒,眉毛高高突起,實在是威猛凶狠,氣勢磅礴。
??堂內皆是屏氣凝神,默了半晌,範孝冬率先開了口,這才打破局麵。
??“容修老弟,你總算是來了。”範孝冬語氣熟稔,大搖大擺地朝著容修而去。
??容修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過,而後就被範孝冬拉著走進屋內,一邊走,他還一邊用默聲咒和容修交談。
??“少司君,你這次真得救救我。要是賀府戳穿我的神仙身份,以後我就不能在木槿城混下去了!”
??容修眉頭微蹙,“木神可知你蒙騙凡人之事?”
??“少司君,蒼天可鑒,我沒有害過一人性命,隻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沒成想這次遇上了一個大麻煩,我才修煉十八年,那點靈力哪夠用啊?”
??“濟世救人,匡扶正義,是仙家本分。”
??“少司君,孝冬年幼無知,日後必當謹記。”此時此刻,範孝冬可不敢和容修頂嘴。他雖然沒和容修正式見過幾麵,但是卻非常了解他的脾性:原則至上,師命至上,天帝至上。真不明白他那位最煩規矩的老爹竟然會和這一根筋的少司君成為知音好友。每年木槿花開,二人都會在無稷山上暢飲歡談三日三夜。那按理來說,這個時辰,少司君本來應該在無稷山上吧,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難不成是老爹卜算到他有此一劫,特地叫容修來救場的?
??算了算了,不管事出何因,有少司君在準沒問題,範孝冬雙肩一塌,渾身上下緊繃的神經總算鬆懈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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