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安置
文崢看著轉身離去走得很決絕的父親，心裏的煩悶無以複加。
漸漸的，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像是有無數道柵欄攔在他跟父親之間，他看不清他，看不清這個世界了。
文崢茫然望一眼天空，原是下雨了。雨水有些涼，打在文崢的臉上、身上涼意一點點浸入身心。
這時，視線裏出現了一把傘。它罩在文崢頭頂，將雨水隔開。同時，文崢冰涼的手被一隻溫熱的手握住，這溫度足以驅趕涼意，讓文崢不再因寒冷而戰栗。
偏過頭來，正看見水雲煙衝著自己微笑，這笑容如春風般，給予文崢希望。
那日，文崢將水雲煙帶至洛城一隅的一棟老宅那裏。
文家是這洛城的大戶，自然是有好多處房產的。這一處是文家早年住的宅子，如今已經好久沒人住了。但文家總會定期遣些家仆過來灑掃、修繕，所以瞧上去並沒有很破舊。
但，一經踏入院內，那一份與洛城格格不入的冷清還是能夠清楚地感受到的。
這宅子裏有個守院的老鰥、兩名小丫頭，水雲煙禁不住撲哧一笑，打趣道，“再加上我，我們四個湊一起正好是鰥寡孤獨。”
文崢見水雲煙這般，心裏覺得很對不住她。
“雲煙，是我的錯。”
水雲煙一隻手掩在文崢的雙唇間，“不要說自己不好，不是你的錯，是我身份低賤罷了。”
水雲煙唇角雖還有笑，但眸光已然暗淡下來，長睫毛遮掩了眸中的情緒。
文崢將水雲煙擁入懷中，“雲煙啊，這世間總有一個人在等著另外一個人，他們是注定了要在一起的，一旦相遇就絕不可能再分開了，這是命運，是任何人都無法阻攔的你知道嗎。”
水雲煙的臉深深埋在文崢的胸口，隻點一點頭回應。
文崢繼續說道，“言語來的隨意，並不能證明什麽，所以我一向說得不多。我現在的確無力給你什麽，但希望你等我。我文崢此生隻愛你一人。”
“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水雲煙將毛筆掛到筆架上，將這一幅字小心翼翼疊起，遞給文崢。
“我的心意就是這樣了，交給你，你把他帶在身上。我不能時時陪你，不能陪你挑燈夜讀，不能陪你一同趕考，但它在就等同於我在。”水雲煙歪頭瞧著文崢說道。
文崢接過水雲煙遞過來的字條，心裏竟是格外有著些小歡喜。他小心翼翼的將字條放好，問水雲煙，“我不能陪你，你一人要是悶了怎麽辦？”
水雲煙淡淡一笑，回首指了指那有個半麵牆那麽大的書櫃說，“還有那麽多書陪著我，我怎會寂寞。這是你小時候住的地方，每一寸磚瓦，每一顆石子都有你的回憶，我怎會寂寞。”
這一刻的畫麵，如畫般刻進了文崢的心裏，安置在了記憶的長廊裏。即便外麵經曆再多風吹雨打，它也會安安穩穩的放在那裏。即便後來難免沾了灰塵，隻消最初的那個人柔荑般的手輕輕一扶，便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個下午，老房子裏安心自在的歲月。
小伍踮起腳往後瞧了瞧這神思的色調，皺了皺眉。
“怎麽啦小伍？”一旁一直抱臂看熱鬧的雲弋陽問道。
“好像……”小伍竟是欲言又止。
“好像什麽呢？”雲弋陽被她這一個欲言又止鬧的，也踮起腳衝小伍觀望的方向望去。
小伍甚嫌棄的睨他，問道，“師父，你愛過一個人嗎？”
雲弋陽並沒有因為小伍忽然問了這麽一個私人的問題而感到任何不妥，隻是被這忽然嚴肅下來的氣氛擾得有些不自在。
“咦？小伍怎麽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了啊~愛情故事看多了，也想找個小男友了？”雲弋陽反客為主，又將問題拋了回去。
小伍無意識的嘟起嘴來，說道，“才不是呢，隻是追著文崢的神識至此，我卻不能確定這個水雲煙是不是真的喜歡文崢了。你說，她是真的喜歡文崢嗎？”
雲弋陽伸出手來，頗為自然的撫上了小伍的頭頂，順著她的發慈父般來回薅著，“唔……往後看就知道咯。”
小伍感覺自己額上的青筋已經抑製不住的要蹦出來海扁雲弋陽了。
“你個廢柴！你把手給我拿開！再薅頭頂都要禿了啊！”小伍連推帶踹將雲弋陽趕離了自己身邊。
“動不動就使用暴力的女孩子是嫁不出去的！”雲弋陽抱頭蹲地委屈的道。
思念一個人的日子是漫長的，但因思念一個人，備考的日子就過得相對快一些了。
好在，起初的日子裏每每文安被支去看水雲煙，都會捎回來水雲煙寫給文崢的信。
水雲煙的字與她的外貌有些不太一致，並不纖弱，而是筆鋒有力，力透紙背，很是大氣，這倒是出乎文崢意料之外的，叫文崢對其讚賞有加。
也是因此，文崢將水雲煙的字給文安瞧了瞧。因在文崢身邊待得久了，文安也是認得些字的，對書法也有自己的品鑒能力。
水雲煙的字叫原本就對她有芥蒂的文安更加的不安。
“少爺，水姑娘與你說過她的身世嗎？”文安問道。
文崢一直都知道文安並不看好他與水雲煙的關係，更加不喜歡水雲煙，所以今個文安提到這個，文崢心中不悅的情緒自然而然的表露了出來。
“你又有什麽想法了？”文崢沒有回答文安，而是以問作答，叫文安知難而退，不要再問下去。
可文安好似並沒有明白文崢的意思，繼續說道，“水姑娘的字確實很好看，定不是吾等身份的人能夠寫出來的。我想她……”
文安話未說完，就被文崢給硬生生打斷了，“我想休息一會兒。”
他說完這話，起身徑直向裏屋走去，竟是直接將文安晾在了那裏。
文安獨自尷尬的站在原地，內心裏是百般滋味倒不出來。他看公子對水姑娘情深意重，且自己一直懷疑這個女子，就偷偷的找人搜集了些關於水雲煙的信息。
因他能力有限，了解的渠道不多，得來的消息也很少。但有一條叫他很是在意，據錦香樓裏麵的人說，水雲煙先前與當初引領文崢去錦香樓的王公子走得很近，關係很親密。
這就是問題了，若他們兩個關係真的很密切，那麽王公子為何會將文崢領去錦香樓，且文崢跟水雲煙好上了他不會不知道，但隻是作壁上觀？或者說，其實水雲煙跟文崢的相識根本就是王公子一手策劃的？這背後又有什麽目的呢？
更多的文安就想得不甚清楚了，他很想將這些告訴文崢，想提醒其中可能暗藏的玄機，可他不知道該在什麽時候對文崢說才最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