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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天水訟,木秀於林(5)

  片刻,幾人便帶著傷者來至祭場。

  祭場的銅門,雖開了半扇,卻早有六七名巫士迎在那裡。

  怕不是為了迎接,只看他們個個攥拳擦掌的架勢,就知道來者不善。早有祭台處的巫士前去通傳,說有宗貴子弟劫了奴隸,因此驚動了幾名高手。

  走在最前方的錦衣男童回身道:「到方神祭場了,看這陣勢,你怕是進都進不去,就算你是哪家宗貴,來祭場搗亂也免不了一頓毒打。更不會有巫士幫你救人的!」

  「那你不是也來了,難道不打算幫手?」仲牟已發現對方性子急,也總有點別彆扭扭,但心腸並不壞。

  男童哼了一聲:「幫手?我就想來看看你救不了人時的樣子。大門那幾個都是高手,年歲和體魄比祭台那邊高了不少,反正我是不會幫你打進去的!還想救個奴隸,那些巫士只會認為你是自甘……」

  「下賤是吧!」仲牟知他所言不虛,也暗自慶幸自己疏忽了,也多虧有他這句提醒。

  於是心下快速盤恆,方神祭場是甚麼地方自己還是清楚的,對於帝神教,這些時日聽了不少,特別是子峰之事後,他特意詢問了阿爺甚至費氏之人。除了王陵內有帝神的主祭場,與大商祖神的宗廟祭祀之所比鄰,外城還建此一處祭場,之所以選定方神祭場,乃永鎮四方四土之意,其餘六祀的專祀祭場,大都被建在諸侯伯封地,並不在殷都。而巫冥正是這裡的四巫祝之一,算是高高在上的大人。

  他忽然想到,巫者中依然有高下之分,巫女最為低賤,甚至被用來火祭神靈;次而往上是巫士,最為常見,為祭祀所用所行而奔走勞役的下階男巫,如取黍殺牲等事,也能操持小場私下的巫事巫卜,止叔便處這一階;再往上便是巫祝,已算高階巫者,可主持大場巫祭之事,巫辭巫舞巫樂巫卜等,也助巫祀操持一方祭場,巫冥便是;最上才是巫祀,獨掌一尊神祇(qi)的祭祀,帝神教也只命了七位巫祀,對應七位神祇。至於貞人,是對負責貞卜的巫者封的官職,與巫階無關。帝神教的巫者雖然都著黑袍,但各階樣式都有不同,巫冥的黑袍便秀著鳥獸紅紋,眼前的巫者都是一身素黑,尋常巫士而已,怕是未必認得……

  「我自有辦法,你一旁看著便是。」他此時已計上心頭,對男童自信滿滿道。

  對面台階上的巫士早認出了來人,也聽說鬧事的兩男童,年歲雖不大,但一身實力絕非尋常少年可比,尤其一人,足有甲肉巔峰之力,怕是來頭不小。

  其中一年紀最長的中年巫士,似乎幾人以他為首,率先出言:「來者何人,為何攪鬧祭台,又來我祭場尋釁?難道不知這裡是何等神聖之地?」

  仲牟回想著子衍,還有剛剛這男童的做派,早挺了胸脯,趾高氣揚地橫道:「我乃三王子,此來非是尋釁,實在是小臣重傷,來不及回宮了,來此尋個療治。」

  「啊~三王子……你?」還不等巫士有甚麼反應,錦衣男童先被他的自報驚到,瞠目結舌地盯著他。

  「不是人人都像你剛剛那般,愛拿身世出來顯擺!」仲牟學著他先前撇嘴的樣子,高高在上的口氣也學了十足。

  中年巫士顯然對兩人也有所揣測,果然是他,小小年歲,整個殷都怕找不出第二個人了!只是他也有些奇怪,不是說高個的巫武強嗎,難道另一男童更強,那不是銅骨境了,莫非是王子的貼身侍從。

  他此時已打定主意,能不開罪便不開罪,只要對方不鬧騰。至於懷疑,他和幾名驚詫中的巫士,倒真不曾有,畢竟三王子可是剛冊封的祀子,未來的商王。哪家宗貴子弟在王都活得不耐煩,敢來冒充他。

  「不知是三王子大駕,小人這就去通傳幾位巫祝大人!」

  「啊?啊!巫冥啊……聽說他先前為父君登位祭祀,勞心勞力的,區區小臣之事,就不要勞煩他們了。」仲牟有點心虛,惴惴道。

  也有年輕巫士擰著眉頭不識趣道:「小臣,不是報說,是修我方神祭台的奴隸嗎?」

  「這一大一小是給我子餘三王叔新尋的小臣和奴婢,不成想竟被石像砸傷……」仲牟慌忙解釋,但轉念又想,若是弱了王子的氣勢,怕真沒人出手救治了,「神像都能墜損,這等有辱神明之事,若是讓父君和大巫主知道了……」

  此時身旁男童也適時哼了一聲,「三王子跟前,要你等這麼多廢話?快找人來療治!」

  中年巫士真有些擔心神像之事,急忙對其餘幾人使了眼色:「還請三王子恕罪,下屬不知事,儘管跟小人進來!」

  雖說對於救治奴隸心中也充滿了疑惑和鄙夷,但事涉一位王子甚至一位王叔,也不敢怠慢,寧可信其真,便吩咐了守衛自平民背上接下傷者。

  「輕些!別再傷到,可不要做甚麼巫事啊。」仲牟不放心地叮囑,卻看到巫士們忽而皺起的眉頭,心知怕是說錯了話,忙改口,「區區小臣,用些藥草也就是了,不值得煩勞各位。」

  聽到此話,眾人神情才緩下來,原來三王子是顧慮這些。確實如此,若是在祭場替個奴隸出身的小臣行巫,那也是瀆辱神靈。

  其餘巫士見無大事,便紛紛告退,只有中年巫士留下,領著他們來到側面一從室。

  進入祭場,仲牟才發現祭場十分寬闊。遠遠能看到中央的大祭壇,四周有無數大坑,外圍還有各類祭室。

  眼前是一間葯室,遠遠便能聞到藥草之味,待進了葯室,果然滿眼藥草,只是已被人分門別類的排放好,其中也有兩名巫士正在跪坐閑聊,見了中年,紛紛起身見禮。

  吩咐衛兵將傷者放置在角落一處草塌上,中年巫士道:「此處存了不少藥草,專供祭祀所用,許多藥草確有療治之效,這兩人常年與藥草為伍,也通些療傷治病之道。三王子暫且將這小臣放在此處,他們會照看。」

  有巫士已接手,開始為傷者以藥草止血,但神情凝重道:「大人,看他的傷有些重,身子又弱,能不能熬過這兩日,小人真不敢說。」

  中年巫士向仲牟攤攤手道:「三王子也聽到了,我等也只能儘力而為,還請三王子見諒!」

  從進來便跪到男奴身旁的女童聞言,哇地又哭了起來。

  「儘力便好!」仲牟卻也知他說的乃實情,有些無奈和不忍,「我將他二人留在這裡,也給些吃食,務必替我照顧好!」

  「這小臣的確不宜挪動了,何況有個好歹,帶回宮裡,怕也是晦氣。」中年自以為是的應和道,「只是這小奴婢,在此怕有些不便,明日這裡會有大祭祀,是巫冥大人親自主持。」

  仲牟俯身拍了拍女童的肩膀道:「別太難過了,你阿爹會醒過來的,你叫小丁對嗎,你跟我走吧?」

  女童緊緊盯著巫士的救治,抽泣中,還不時側頭擦擦男奴那臟黑又透著蒼白的臉,小手死死攥住男奴的手臂。

  仲牟看她的樣子,知道怕是死她也不肯離開,便只得回身道:「父女情深,還望通融一二,必不忘大人的情誼。」

  「也罷,看在三王子的面上,你們看好這小奴婢,切記不要讓她離開藥室。」

  仲牟見他安排妥當,心下稍松,暗想:「我不能在這裡久待,萬一遇到個識得三王子的,就麻煩了。」

  「小丁,你且安心在這裡守著你阿爹,我明日再來看你們!」說著便拉著錦衣男童往外走。

  「謝謝你~嗚嗚~願意救大丁~嗚嗚~你和別人不一樣~」

  仲牟回頭見女童奴跪轉向他,在了地上咚咚磕頭。

  礙於三王子的身份,他不能去扶,但心中難過。

  「知道了,快起來吧,照看好你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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